冷宮所在之處,乃宮中最為僻靜之處。


    從禦花園返迴,需走上一段路程。


    沈良辰離開禦花園後,便感覺身後有人跟蹤,這人腳步極輕。


    她快,他也快!


    她慢,他便也就慢了下來!


    若非她習武,根本就察覺不出!


    迴程的路,越走越偏。


    在距離冷宮不遠處,沈良辰略微思忖了下,唇角譏諷一勾,麵色從容的放緩腳步。


    她的腳步慢了,身後之人的腳步自然也慢了。直到處拐角之地,沈良辰慢著慢著,忽然加快腳步,轉身便已沒入轉角。


    但是,躲在牆角後的暗巷裏,她靜默許久,卻一直不曾聽到身後再有動靜。


    又過了片刻,沈良辰微抿眉心,剛要抬步離去,卻被人陡的扯住手臂,並在她迴眸之際,整個人被直接壓在牆上!


    “辰兒小乖乖,你這個沒良心的!”溫熱的氣息夾帶著熟悉蘭花香氣吹拂在沈良辰臉上,等了半天,終於逮住獵物的蕭湛,微眯了墨眸,銀白色的麵具在陽光的照射下明亮,耀眼:“枉我一心為你,你卻如此害我!”


    “就算是我害你,你又能把我如何?或者……”沈良辰因他的親近而微微皺眉,她早已對身後之人有所猜測,此刻見是宋雲寒,她心下頓時放鬆了許多。因此在穩了穩心神後,她直接靠在牆上,笑盈盈的與他四目相對:“皇上方才剛警告過侯爺,侯爺這麽快就忘了?”


    “那又如何?”


    蕭湛眸色溫柔的似是如水一般,含笑輕撫沈良辰精致的眉眼,他湊近她的紅唇,薄唇一開一合道:“人們不是常說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今兒如此害我,你說,這筆帳……我該如何討迴來呢?”


    “侯爺討不迴!”


    沈良辰的視線向後一瞥,笑的柔情萬千,在她含笑的瞳孔裏,緩緩倒映出一根洗衣用的棒槌,那棒槌緩緩地,緩緩地向上移動,然後在沈良辰的注視之下,猛地砸下,棒槌敲在蕭湛的頭頂上!


    “嘶——”


    挨了一棒槌的蕭湛頭上劇痛,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而後踉蹌後退。


    “看吧,我就說,你討不迴的!”沈良辰借此機會,伸手扯住敲他悶棍的人,對蕭湛咯咯一笑,撒丫子就跑。


    她的笑聲,聽在蕭湛耳朵裏,顯得格外諷刺和刺耳!


    伸出手來,撫上自己後腦處被棒槌敲出的大哥大,蕭湛緊皺著眉頭,卻不曾再追!


    許久之後,他放下頭上的手,待見手掌上那絲猩紅,不禁鷹眸微眯,好在臉上有麵具,看不到他鐵青的臉,但他眸中卻是精光綻綻,冰冷嗜血:“小辰兒,你隨便跑,我等著你來求我!”


    雖是跑出老遠,但……聽到男人篤定的話語,沈良辰還是忍不住緊擰了眉頭。


    “姐姐,別聽他大放厥詞!”


    耶律婉婉拉著沈良辰的手,一邊朝著冷宮跑去,一邊不屑冷哼:“不過……剛才那一棒槌,姑奶奶我用了十成力,他竟然不倒,也算是條漢子!”


    沈良辰聞言,迴眸一瞥,見宋雲寒不曾追來,她放慢腳步,氣喘籲籲道:“他身上的功夫不低,你能打他悶棍,也算是女中豪傑了!”


    “什麽女中豪傑?”


    耶律婉婉莞爾一笑,轉頭看向沈良辰:“我別的本事沒有,也就逃命的輕功一等一的好。”


    “呃……”


    沈良辰看到耶律婉婉的小臉,嘴角輕抽了抽,忍不住撲哧一笑!


    堂堂的北遼長樂公主,北遼皇帝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竟然煉就了一身逃命的本事,這說出去誰信?


    耶律婉婉啊!簡直是天下一大奇葩!


    “姐姐是在笑什麽?我很好笑嗎?”


    耶律婉婉迎上沈良辰含笑的眸子,滿是疑惑的輕撫自己的小臉。


    沈良辰不讓耶律婉婉去禦花園,可耶律婉婉實在擔心她的安危,還是沒能忍住跑了出來,不過在出去之前,卻在自己的臉上花了點小心思。


    “你不好笑!”


    沈良辰深凝著婉婉一臉的小麻點,暗道就是有點醜,然後輕斂了笑,拉著她的手進入冷宮:“就是有些不聽話罷了!”


    枉她千叮嚀萬囑咐的。


    這丫頭還是跑了出去,真是不聽話!


    “姐姐!”


    耶律婉婉拉住沈良辰的手,嘟著小嘴:“你現在……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你知道是誰嗎?”


    沈良辰蹙眉轉身,看著耶律婉婉,好奇問道:“誰?”


    “我母後啊!”


    耶律婉婉爽朗一笑,銀鈴般的笑聲緩緩溢出,笑吟吟道:“你跟我母後一樣嘮叨!說我不聽話……”


    “……”


    沈良辰覺得自己眼前,有隻黑烏鴉呱呱飛過。


    拿她跟北遼皇後那樣的奇女子相提並論,這小丫頭還真看得起她!


    “嗬嗬……”


    耶律婉婉見沈良辰無語望天,頓時笑聲越發響徹開懷,半晌兒之後,才抿嘴斂笑:“我知道姐姐擔心我,不過以我的身份,即便敗露了大不了就是被送迴北遼,他們不敢拿我怎麽樣的!”


    “鬼丫頭!”


    沈良辰無奈笑著,輕彈耶律婉婉腦門,語重心長道:“你父皇和母後將你保護的很好,好到你都不知什麽叫人心險惡!”


    聞言,摸著自己腦門的耶律婉婉擰了擰眉心,看向沈良辰的眼神裏滿是探尋。


    她的父皇和母後確實將她保護的很好,不過也曾讓她見識過什麽叫人心險惡。眼下聽沈良辰如此說自己,她張了張嘴,想問沈良辰在吳國皇宮過的如何,但是想到她所經曆的那些事情,又覺得多此一問。


    魏皇暴虐,那是天下皆知的。


    她能夠被送來和親,會過的好才怪!


    屋裏,碧雲正收拾著。


    “娘娘……姑娘!”


    見沈良辰和耶律婉婉進屋,她麵色一喜,先喊了娘娘,又馬上改口為姑娘,上前便對沈良辰跪下了:“奴婢謝姑娘救命之恩!”


    “起來吧,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沈良辰看著眼前一臉感激的碧雲,淡淡出聲,和耶律婉婉一起落座。


    “是!”


    碧雲連忙起身,為沈良辰斟茶倒水。


    沈良辰端著茶盞,淺啜了一口後,方才看向碧雲:“關於紫衣侯……你知道多少?”


    耶律婉婉聞言,也跟著開口:“那家夥為什麽總戴著個麵具,沒臉見人麽?”


    “紫衣侯?”


    碧雲聽沈良辰問起紫衣侯,不禁輕蹙了眉,看向沈良辰的神情,雖有些猶豫,卻還是出聲說道:“紫衣侯是當朝太後的親侄兒,國舅爺的公子!”


    沈良辰瞥了她一眼,語重心長道:“這些我都知道,你在宣王身邊伺候,總該知道的更多才是。”


    耶律婉婉挑眉,淺笑:“姐姐想知道些不為人知的!”


    “不為人知的?”


    碧雲看了耶律婉婉一眼,眉頭蹙的更緊了幾分,壓低了嗓子輕道:“紫衣侯的事情,奴婢也知之甚少,不過奴婢倒是聽老宮人諱莫如深的說過,他戴著麵具,也許不是沒臉見人,而是不能示於人前。”


    “你這話什麽意思?”


    耶律婉婉有些迷茫,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碧雲。


    沈良辰則微微輕眸,對上碧雲的雙眼,淡淡說道:“他和皇上長的很像?”


    “姑娘怎會如此覺得?”


    碧雲瞪大了眸,迎視著沈良辰深凝的目光,躊躇了下,說道:“關於此事,奴婢確實略有耳聞,可在這深宮裏,紫衣侯總是戴著麵具,根本沒人見過他的模樣,傳聞總歸是傳聞,算不得數的。”


    “我知道了!”


    沈良辰輕點了點頭,淺啜口茶,“你先去備膳,我餓了!”


    “奴婢這就去!”


    碧雲輕輕福身,連忙去準備吃的。


    沈良辰淡淡地瞥了眼離去的碧雲,輕蹙了眉,輕輕轉動著手裏的茶盞。


    耶律婉婉低眉看了眼她手裏輕轉的茶盞,沉吟了下,輕聲問道:“姐姐,要不要我去查查他!”


    “碧雲……不像在說假話!”


    沈良辰抬眸瞥了耶律婉婉一眼,莞爾一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碧雲是宣王的親信,都不知其中內情,可見宋雲寒在宮中行走,始終都是戴著麵具的。你一個北遼公主,去查也不一定能查到什麽。”


    “哦……”


    耶律婉婉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大眼骨碌碌一轉,卻沒有完全打消自己要去調查宋雲寒的想法!


    “婉婉!”


    沈良辰見耶律婉婉如此,眸色瞬時犀利,緊盯著她,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我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但……我還是那句話,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更不想讓你插手!”


    既是,蕭湛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那麽他就一定不會放過她!


    他們之間的事情,一定不會善了。


    她敢逃,就早已料到了事敗之後要承受的後果。


    是以,如今的事情,雖然艱難,卻全都在她意料之中。


    而她,從來不想讓耶律婉婉牽連其中!


    當初她吳國到魏國,之所以孤身一人,不帶著鎖兒,便是防備著有朝一日,這些身邊之人,會成了她牽絆。


    既是牽絆,那就是她的軟肋。


    有誰會想到,眼前這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竟會不知不覺之中真正的讓她動了感情,成了她現在最大的軟肋!


    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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