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繡技的基礎是畫,繡女有多少對畫的領悟,就能表現在繡作上。一流的繡女都擅畫,包括顧繡首席韓希孟和沈雪君。韓希孟,上海鬆江顧家兒媳,出身湖南武陵書香門第,尤擅工筆畫,所繪山水花卉筆墨清麗,當地有才女之名。其所繡山水、人物、花鳥已達到"無不精妙"的程度,始稱畫繡。

    不難看出,韓希孟和沈雪君許共同點:一書香門第、二尤擅工筆畫、三對繡癡迷、四……嘿嘿此處還不能說。

    很多人都知道唐伯虎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但不是所有人知道他是吳門四大家之一,排第三,稍微在沈周和文征明之後。他行筆秀潤縝密,具瀟灑清逸的韻度。畫裏遇知音,餘覺、沈雪君,餘覺老師錢端敏三人皆愛伯虎的作品,相談良久,風吹桂花落,不覺天色已有些暗。餘覺師生告別出門,才走出兩三步,後麵有人追來。

    “等一下……”是雪君的丫頭玲兒。

    “走得好快,害我差點追出三裏地。”玲兒氣喘籲籲道。

    她看到餘覺愕然的樣子,定是不知道喊他何事。玲兒掩嘴一笑道:“貴人多忘事,那株‘綠珠’可好?”

    餘覺更茫然地望著她,“綠珠”又關她何事?

    玲兒見餘覺發呆,手裏的一卷畫往他的懷裏一送道:“你的東西,還你!”

    玲兒道別:“兩位慢走,我好去交差了。”說罷轉身離開。

    錢端敏亦是奇怪:“你的畫?怎麽去了沈家。”

    餘覺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展開畫一看,竟然是幅繡畫,繡的就是自己在沈三白家畫的菊花圖,題著:觸他秋愁更婉轉,撩我離緒更纏綿。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雖沒到天黑,眼前卻繁星點點。接著出現一位白玉書生迴首道:“花性本無主,盡隨賞花人。花香更無意,偏愛尋芳蹤。”眼見那書生走入菊花叢中,消失。在他消失的地方生長出一株綠珠,轉眼間,綠珠變成一位亭亭綠衣女孩,遠遠地對他笑。

    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她。

    一點點暖意在心中泛起,如有一滴墨跡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暈染開,擦不掉,抹不去。

    老師在旁感歎道:“這幅畫的風格來看,是你率性所作,但筆墨的表現,超過以前。想不到進步如此神速,小老兒過兩年也好封筆了!”

    餘覺對老師的話茫若未聞,突然間,連畫帶人跪向錢端敏:“學生有一事相求,望老師成全!”

    錢端敏扶起他道“起來說話。”

    “嗯。”餘覺有些羞澀地向老師提到:“肯請老師代我向沈家提親。”

    “唉,你剛才的神情,為師早已明白。可是晚了,造化弄人,沈家前幾天已與孫家定親。”

    “什麽?!”

    “沈家沈雪君與孫家三少,孫佑文已經定親!”

    “孫佑文,是他!”餘覺眼中的光彩驀然暗卻。世界如此的小,你我來來往往、兜兜轉轉,磕磕絆絆,深陷同一漩渦。為什麽是他?

    寒風突來,有小砂石迷了他的眼,他揉了揉眼睛,畫中的綠珠經不住吹,片片翠綠的花瓣,紛紛飄逝在風中,伸手,握不住一片,從手指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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