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幽美的夜色,飄逸著桂花的幽香,沈宅另一房內也是燈火通明。父親皺著眉盯著一幅畫,鏡頭推近點,躺在桌上的那幅畫好眼熟。咳!當然會眼熟,剛才還見過,也是一幅唐寅的“秋月上河圖”。

    母親身上搭了件藕色披肩,家中大小事務都記在桌上一疊帳本上。內當家不好當呀!記完,母親合上本子,起身幫父親添些熱茶。見到桌上的畫,母親笑道:“看了這麽久,還看得如此著迷,不如你抱它睡。”

    父親抬頭道:“夫人你仔細看看。”

    母親湊過身,細看了倆眼,轉身把燈再挑亮了些,不由地緊張起來:“這幅怕是贗品!我記得分明,這裏的章印是唐寅,不可能是六如居士。”

    父親點點頭道:“夫人記得對,這是幅臨摹水平上佳的贗品。最近家裏怪事多,十幾天前,突然少了幅沈周“落花詩意圖”,正欲報官,卻莫名其妙又被人送迴來。這次的“秋月上河圖”竟又變成了贗品,思來想去,不可能是外人所為,這家裏人也隻可能是……”

    “你說的是雪君。可她為什麽偷偷地拿走,不問你我來要呢?。”母親放心下了心。

    “她若是向你討,你肯給她嗎?”

    “這……,雪君一向太會糟塌家裏的珍寶,上次問我要了副珍珠耳環,我以為她喜歡戴,就給了她。誰知她竟是拿去磨成粉,用於敷臉倒也罷了,卻做了繡線的線粉去。”

    “一對耳環就心疼了?今日管家來報,雪君說她那隻繡棚架不穩,叫人砍了後堂一張紫檀木八仙桌的腳,改做了繡棚架子!”

    “畢竟也是千金小姐,繡棚架子比別人名貴些也應該的。”

    “哼哼!你怎麽不說她不知從哪裏看來的古配方,理所當然地就拿走了家裏的犀牛角、紫晶石,珊瑚樹拿去繡線坊試驗染絲線。那些東西都是個什麽價!她都好換成金絲去繡了。就算賣了她的繡品怕也虧本。”

    母親輕輕地添了句話:“玲兒說,雪君在繡品上試驗過用金沙了。”

    “哼!家裏的東西,她有什麽不想法辦用在繡品上!還好沈家還有些家業,若是她將來嫁了稍微差了點的婆家,還經不起她折騰!”父親不滿。

    母親有些倖倖然:“幸好,我還有一卷天然五彩蠶絲沒被她發現,不然也保不住。”

    父親問:“你就心痛你那點陪嫁的東西?”

    母親嗔看他一眼道:“你懂什麽。你那些收藏還不都是後天的,我這卷五彩絲是承天意出自然。用南方林中一種少見的野生蠶吐的天然五彩絲織成,這種蠶不但不能家養,產繭量少,而且是與毒物相陪。每三年結繭一次,我們家族算好日子每三年派人去駐留,所結繭子還不能全部取走,不然這種蠶就滅絕了。為了織一匹天然五彩絲綢,足足花了兩代人的時間。五彩絲妙就妙在,雖然所集絲產自不同的年代,但色澤亮度竟保持一至,這樣算下來,它至少可以保持千年的顏色不變。”

    “算來算去,我們家最貴重的物品是在你這兒,夫人,滿意否?”

    “不是我小氣,不給雪君用,這東西還留著要當她嫁妝呢!”

    “夫人,這就顯得你偏心,又不是隻得雪君一個女兒。這些日子也隻見你和立兒忙,疏於管教雪君了吧?她沒事盡去沈三白家養花種草。”

    “唉!你怎麽會明白我這顆做娘的心。雪君肩上責任重大,而她年紀還那麽小,我實是不忍心呀!畢竟也是我身上的肉。繡女有何辛苦,我明白。更何況她不是普通的繡女,今時今日繡技已是城中數一數二,望遍三省也絕對在頂尖行列。將來有的是她為蘇繡付出的時候……”

    “那孫墨海有為兒子提親之意,你認為呢?”

    “雪君還小,夫君你見機行事吧!”

    “也好。既然畫在雪君那,希望她早些歸還,別惹了是非。夫人,你也勞累了一天,早點安寢。”

    燈滅了,隻剩下窗外的風掠過江南竹葉的“沙沙”聲。

    昨日夜裏與姐姐研究繡法,晚睡了些,早上卻睡不安穩。大清早,這院裏就有吵雜聲。

    “玲兒,去瞧瞧,外麵是誰呢?”

    “五小姐,你先睡一會,我去叫她們輕聲。”玲兒輕手輕腳掩上門出去了。”

    院裏子,桂花開得濃,白的是銀桂,黃的是金桂。幾許金桂銀桂枝蔓伸展開來,葉落白雪撒金沙,香氣更襲人。一些府裏的丫頭們,在院裏忙著摘采桂花。

    “輕聲些,小姐正睡著呢。”玲兒一個一個地去關照。

    “是!玲兒姐。夫人叫我們采些桂花一半做桂花露,一半曬桂花幹,別的院都去了,隻剩下這院。花開的低的采了,花開的高的留著。”

    “好,你們采吧,替我留幾瓶桂花露。等三師傅和乾爹迴來了,好給他們送去。”不知什麽時候,雪君已經披了衣服出來了,依在門口說道。

    “小姐快迴去,小心著涼。”玲兒急了。“今天是中秋節了,外麵寒氣重。夫人說晚上全家都去聽昆曲去,小姐沒睡好,晚上會沒精神。”

    “是呀!五小姐快迴房,我們都已經采好了。”其他丫頭齊聲說。

    “你們都當我瓷做的不是?”

    玲兒扶著雪君笑言:“小姐是瓷,也是那貴重的定窯白瓷,我們是瓷,最多是那青花瓷。”

    “撲哧!”雪君忍不住笑出聲來:“玲兒,你白跟我這麽多年,這青花瓷是什麽價,你知道嗎?你若是明代永樂青花瓷,我讓父親立即把你供上櫃去。”

    “拜托小姐快去睡一會吧,別淨逗我了。”

    “好,我這就去睡,這兒有張單子,你幫我上街置這些東西。”雪君從桌上取了張昨夜寫的單子,遞給玲兒。玲兒想,這五小姐大半夜沒睡,怕是又有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想法。密密麻麻寫了一張紙,見了頭皮實在有點發暈呀!口中依然應到:“是呢。我等會就去,現在太早,怕是還沒店鋪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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