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宮中氣氛有些凝重,在座的除了侯氏與淑妃以外,還有德妃、容妃還有皇室的幾位親王妃在場。

    郡王虐待郡王妃,這種事鬧出來是皇室的醜聞。啟隆帝對盛郡王雖是處處不滿,但是對於侯氏此舉仍是非常不滿,在他看來,侯氏能嫁進皇家,那是侯氏滿門的榮幸,現在竟然敢鬧出這種事,實在是太不把皇室放在眼裏。

    還有晏伯益也忒沒用,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讓她把事情鬧得全城皆知,即便他心裏萬般不滿,也隻能讓人好好照顧侯氏,還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不然皇室就更沒臉了。

    皇室不滿,世家心裏也不那麽舒服,侯氏雖然不是最有名的望族,但也是大世家,教養得好好的女兒嫁到皇室,結果孩子沒保住不說,還傳出丈夫與其他女人不清不白的流言,現在更是被丈夫磋磨成這般狼狽模樣,這也太不把世家放在眼裏了。

    世家雖然心裏犯嘀咕,但是麵上卻不動聲色,而是在等皇室的反應,至於虐待發妻的盛郡王,在世家與百姓心中的名聲,卻是一落千丈。

    看著侯氏泣不成聲的樣子,淑妃心中十分為難,她也是世家女出身,內心深處自然是偏向侯氏的,可是她也清楚皇上對此事不滿,所以這事怎麽一個處置法,她一時半會還真不好決斷。

    俗話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是麵對侯氏枯瘦如柴、全身狼狽的模樣,淑妃怎麽也開不了這個口。可她也不敢讓這兩人和離,當初二人乃是皇上賜婚,她若是說兩人不合適,豈不是說皇上沒眼光?

    都說婚事乃是成就兩家之好,如侯氏與晏伯益這般,當真是作孽。侯氏剛嫁進來的時候,是何等水潤的一個佳人。如今不過幾年光景,竟生生把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折騰成個死氣沉沉的枯木,不知其中又受了何等磨難。

    在座諸人都是女人,雖然有人在看熱鬧看笑話,但更多的卻是惋惜,大家都是女人,又怎麽不知女人的苦?

    眼見侯氏形容枯槁,連哭都哭不出的模樣,淑妃歎息道:“你且放寬心,皇家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侯氏進宮時,衣衫襤褸,鬢發散亂,現在雖然經過一番梳洗,但是那華麗的裙衫套在身上,竟有種空蕩蕩的感覺,無端讓人覺得心疼。

    侯氏散亂無神的目光呆滯了片刻,才起身向淑妃行禮:“多謝淑妃娘娘。”

    “快坐下,不必如此多禮。”淑妃忍不住再次在心底歎口氣,往日多伶俐的一個人,現如今竟呆愣

    到可憐的地步。

    德妃與容妃兩人互相交換一個視線,然後互相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們跟淑妃一樣,在這宮裏是空有名分沒有寵愛的妃嬪,因膝下無子,注定要老死在後宮之中,所以並不想招惹太多是非。

    現在盛郡王支持者眾多,若他真成為日後的皇帝,她們若是在這事上得罪他,又該怎麽度過餘生?

    宮中的幾位主位妃嬪不敢輕易開口,寧王妃與徐王妃自然也不會貿然發表意見,所以在座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把目光落到了淑妃身上。

    淑妃在心裏暗暗叫苦,麵上卻不露分毫,她神情溫和的看著侯氏:“你暫且在我宮裏住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把皇室中郡王妃以上品級的宗婦都邀進宮,一起商議如何解決?”

    “多謝娘娘,”侯氏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隻是妾身今生再無所求,隻求餘生安寧,與盛郡王再無相見之日。”

    淑妃眉梢微皺,隨即又恢複溫和之色:“你這話……”

    “妾身隻求與盛郡王能夠和離,妾願到道觀為皇上與晏氏一族祈福,不再出觀。”侯氏朝著淑妃重重一磕,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妾身心已死,求娘娘成全。”

    “非是本宮不願成全,隻是……”淑妃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忙改口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宮需要稟告陛下。”

    “謝娘娘。”侯氏又是重重一磕,看得淑妃都替她感到疼,可是侯氏那副麵無表情的表情,仿佛額頭紅腫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別人一般。

    正在此時,太監來報,顯王妃求見。

    淑妃讓人把侯氏扶起到旁邊的椅子上坐好,然後宣見顯王妃。

    華夕菀一進淑妃的宮裏,就察覺到裏麵的氣氛不太尋常,她目不斜視的進了正殿,規規矩矩的給在場眾人見過禮後,便在臨近侯氏的椅子上坐下。

    “姐姐可還好?”華夕菀輕輕拍著侯氏的手背,輕輕撫了撫上麵青烏的傷痕,歎了口氣。

    “還好,”侯氏抬頭看了眼華夕菀,還有極快的收迴自己的視線,仿佛生無可戀一般,“累妹妹專程為我走這一趟。”

    其他人詫異的盯著兩人,聽這語氣,好像兩人的交情還不錯?

    按理說以盛郡王與顯王現如今的立場,顯王妃與盛郡王妃也不該有多好的交情才對。

    “聽聞姐姐受此難,我又怎麽坐得住,”華夕菀看到侯氏的食指在桌沿無意識的劃了一

    個圈,語氣染上幾分氣憤與凝重,“姐姐有何打算?”

    顯王妃,您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圍觀的眾人覺得這場麵有些詭異,作為領頭人的淑妃隻好再次開口:“顯王妃與盛郡王妃的感情倒是不錯。”

    “妾身失禮了,”華夕菀起身朝淑妃屈膝一禮,隨即道,“聽聞道姐姐遭如此多的難,妾身心頭憤怒難平,請娘娘見諒。”

    淑妃聞言心中頓時明白過來,看來顯王妃是站在侯氏這一邊的,不知這是顯王的意思還是顯王妃自己的意思?

    華夕菀可不管淑妃怎麽打算,她現在站出來幫侯氏說話,也算是幫侯氏留一條後路,因為盛郡王注定登不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如果侯氏現在就與盛郡王和離,日後也能掰扯得明白,不必受盛郡王的牽連。

    想到晏晉丘因為侯氏與晏伯益之間的糾葛有了要孩子的想法,她便覺得有些頭疼。太年輕生孩子,對母親與胎兒都不太好,她該怎麽科學有效的跟對象論證這個嚴肅的問題呢?

    “你們感情深厚,互相關心乃是應該的,本宮能夠理解,”淑妃看向侯氏,話裏的意思卻變了不少,“你方才的決定是真心的嗎?”

    侯氏點頭:“妾意已決。”

    淑妃歎口氣道:“本宮明白了,等會本宮便去求見陛下,隻是成與不成本宮卻不敢保證,唯有盡力而為了。”

    最後關頭,她還是選擇了顯王這一脈。盛郡王這種連自己發妻都能下狠手的男人,若是他登基,她們這些先帝的老人還有什麽尊貴可言,還不如早些投誠顯王,至少能保後半生安穩度過。

    德妃與容妃見狀,也開口勸慰了侯氏幾句,順便表示她們也願意為侯氏向皇上求情。

    “多謝幾位娘娘了,”華夕菀一語雙關的起身朝三位妃嬪行禮,目送著淑妃宮裏的宮侍把侯氏扶到後殿休息才起身道,“時辰不早,妾身不便再打擾,妾身告退。”

    淑妃聞言挽留了一番,見華夕菀堅持要走,便派了身邊最有臉麵的嬤嬤送她出寢宮,以示自己對她的看重。

    “顯王妃慢走,”嬤嬤把華夕菀送到宮門口,見顯王竟然站在馬車邊,心裏暗暗稱奇,沒有想到顯王如此看重顯王妃,竟然在宮門口等她一道迴府。

    目送著二人一道上了馬車,嬤嬤才迴到淑妃宮裏,把剛才所見一五一十的匯報後,道:“娘娘,奴婢料想,若是日後……與顯王妃交好,對我們來說十分有好處。”

    “本宮怎麽會不明白,”淑妃喝了一口茶,再過幾日新後入宮,看似風光體麵。實際上陛下年事已高,很多事隻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張氏入宮不過是之前那些流言的擋箭牌而已。

    至於太子妃與陛下之下是否真有齷蹉之事……

    淑妃冷笑,這世間最繁華的是皇家,最肮髒的也不過是皇家。她進宮十幾年,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沒經曆過。張氏一族現在如此張揚,甚至敢拿顯王妃做踏腳石,抬高她的美名,到了日後自然有她的苦頭吃。

    “叫人好好伺候這侯氏,”淑妃放下茶杯“今天的這件事,裏麵隻怕大有文章。”

    馬車中,晏晉丘與華夕菀並肩而坐,晏晉丘小心的看了眼華夕菀臉上的表情,然後道,“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你怎麽想?”

    華夕菀眉梢一挑,慢條斯理道:“我當然是躺著慢慢想。”

    晏晉丘沉默片刻:“我……隻是有些不踏實而已。”

    車子因為前進微微搖晃著,華夕菀掀起簾子一角,看著車外恭敬避開馬車的販夫走卒,放下簾子道:“我以為現在的你應該會踏實不少。”

    晏晉丘疑惑的看著她。

    華夕菀偏頭對著晏晉丘微笑:“我知道你的野心,你了解我的性子,世間難道還有比我們彼此更合適的?”

    晏晉丘愣神半晌,隨即笑道:“你說得對,是我想得太多了。”

    華夕菀搖搖頭:“想太多耗神,對身子不好。”

    晏晉丘扶額:“是我的不是。”

    華夕菀勾唇一笑,見晏晉丘這般模樣,再次掀起窗簾,看到街角一堆老夫妻正相互攙扶著緩慢行走,唇角的笑容忍不住越來越明顯,“放心吧,我們的孩子會有的。”

    被父母期待著出生的孩子,才能擁有世間最完美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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