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偶留一千山上,散作人間萬竅風


    街機店存在的地段,一般都很容易打到車。


    可是崔英道精挑細選的這一間除外。


    漫漫長路,隻有孤零零的路燈一盞,以及遠方的某處可望而不可及 燒灼著等待的人們焦慮的心的公車站。


    於是,車被拖走了的崔英道跟rachel兩個人相顧無言,一邊默默在心底詛咒拖走他倆唯一通行工具的警察叔叔,一邊認命地向遠方的遠方走去。


    初冬的傍晚依舊很涼,偏僻的巷子陰風簌簌,沒穿外套的rachel不由打了個冷戰。崔英道察覺,把身子往她身旁側了側。


    於是,稍稍走在rachel前麵的英道擋住了大半部分的風。


    路燈幽暗的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拖得很長,身前的地麵上,前後而行的兩個影子相互依偎著。


    崔英道盯著地麵出神,重疊的影子看上去就像相戀的兩人十指交握,手牽著手。


    看,我牽到你了呢。


    可惜,這是影子牽著你。


    ……


    “為什麽?”崔英道猶豫著,終於按捺不住,出聲打破沉寂。


    “嗯?”rachel聽著沒由來的這句問話,皺了眉。


    “車恩尚的事情”,有遲疑了一下,組織著語言,“那樣去作弄車恩尚,金歎未必領你的情。”


    “本來就不稀罕他領情啊”,原來是這個,嗬,這孩子什麽身後變得這般細膩敏感了,居然問那麽直接,語氣卻是淡淡的、似有若無。


    她劉rachel是好是壞,崔英道自然了然於心,所以也不必裝,索性大大方方承認今天就是她在搞鬼。


    “如果你不想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絕別人”,rachel接著說,“若是不想受傷呢,就在傷害來臨之前,傷害別人跑開”。


    正說著,兩個人終於走到了公車站,崔英道轉身,站牌旁的路燈微弱的光就這樣越過他頭頂,把rachel整個人都罩進陰影裏。


    rachel抬眸,就在一片柔光裏,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裏皎潔的弦月。


    “明明內心也不壞,幹嘛總是在演壞人”,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緋紅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五官,蠱惑人心的笑容中還有一絲不羈。


    “每個混蛋的身體裏,都住了一顆受傷的心”,rachel蹲□,隨手扯了一把野草,衝著身前輕輕一揚,草屑迎著風散的到處都是,“可一直不肯轉身去做好人,大抵是——”


    “怕周圍的人都習慣了良善的你,便會要求你一直善良下去?”崔英道接口說。


    “去去去”,rachel厭惡地朝他揮揮手,“那是你好不好!”


    卻不可否認,崔英道說得極對。


    她就是怕成為人人都喜歡、都親近的好孩子,為什麽一定要讓出自己喜歡的東西給別人


    為什麽生生搶迴本就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會被議論、被責備、被鄙夷?


    之前的她也好,現在的她也好,無論何種境遇,她想要的,從來便都能得到。


    至於得不到的,毀了便好。


    甩甩手大方地送人、然後瀟灑離開?


    不好意思,做不到呢。


    金歎也好,車恩尚也罷,怎麽可能會讓他們好過?


    心胸狹窄便狹窄了,她終究是做不到笑著祝福先拋棄自己離去的那一個。


    這個世界上,會有那樣那樣傻的人麽?


    有的,身邊這個不就是麽。


    所以,崔英道,不要愛上我。


    即便你早就知道,擁有這樣本質的我,有多麽的差勁。


    ……


    “即使,世界上的人都不偏袒小丸子,但我最,最,最偏袒小丸子!”


    英道冷不丁冒出的這一句把rachel拉迴現實,這句台詞他們都太熟悉。


    櫻桃小丸子最愛她爺爺,因為無論丸子的成績單有多糟糕,幫媽媽做的家務有多差勁,被爸爸偏心姐姐氣得有多傷心,被朋友取笑著有多難過,爺爺永遠都是最喜歡她的那一個人。


    最,最,最偏袒小丸子,沒有之一。


    可他,這是什麽意思?


    rachel定定地望著英道,崔英道眼裏一片澄澈,不似玩笑。


    “這樣看著我幹嘛?被我的美貌深深折服?”崔英道輕笑一聲,抬手輕輕揉揉rachel的腦袋,一臉認真地望著rachel,眸子裏流光熠熠,“一個女孩子什麽事情都自己來,很辛苦的。”


    “無論什麽事,我總會是站在你身後的那一個!”


    這個時候什麽樣的表情才合適?


    熱淚盈眶?感激涕零?或者直接投懷送抱?


    rachel不知道,她的演技再好、心思再重、算計再多,此時也不禁動容,低著頭,啞著聲音輕輕說,“謝謝你,崔英道!”


    “阿西,說了不要總叫一個男人的名字~”英道又恢複了沒正經的樣子。


    “當一個女人的嘴裏反複出現一個男人的名字的時候,無論是誇那個男人還是罵那個男人,潛台詞都是——”


    “‘我好喜歡他呦’”,rachel也笑著接下話來。


    這時,公車終於姍姍來遲,正是下班時段,即便是這樣偏僻的路段,公車還是擠得滿滿都是人。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卻根本找不到空著的把手,便隻能小心翼翼地在夾縫中保持著平衡。


    如果就一直這樣被擠著倒是也安全,可路段不大平整,車又來迴顛簸,崔英道從前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擠得一肚子的怨氣。


    “阿西,怎麽這麽多人”,崔英道低聲抱怨。


    突然,“吱——”的一聲急刹車,車上的人齊齊向後倒去,沒有抓到把手的崔英道眼看便要被悠了出去,便兩手四處亂抓一通,至少抓住什麽固定下也好啊。


    英道一時情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感覺到右手摸到什麽滑滑的東西,便趕緊一把抓住,緊緊扣住了五指。


    顯然這個固定物是有效的,雖然不大牢靠,卻也止住了崔英道被向後悠出去的趨勢。


    站穩後,崔英道終於鬆了口氣,感歎這擠公交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還好自己靈巧,動作迅速。又抬頭找尋rachel,這妞不會被擠飛了吧。


    而僅僅抱著一根扶手穩住身子的劉rachel卻在一旁看的好笑,忍不住提醒,“崔英道,還不放手!”


    英道這才低頭去看——


    赫然是一顆美女的頭,透過指縫一雙美目透漏出恐懼和憤怒,而且人已經被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於是乎,崔英道的世界也寂靜了。


    ……


    隨著一站站的走過,車上的人越來越少,終於等到了座位的兩個人有一言沒一搭地閑聊著。


    不知什麽時候,rachel的答話聲音越來越小,眼睛微眯,頭漸漸沉了下去……剛剛好,搭到了崔英道的肩膀上,又不自覺地轉了轉小腦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輕輕靠著。


    窗外,頭頂的夜星河閃爍,空蕩蕩的公車掠過萬家燈火。


    這一瞬,崔英道的心也突然被填得滿滿的,。


    劉rachel,其實那句話不是那樣的呢。


    “當一個女人的嘴裏反複出現一個男人的名字的時候,無論是誇那個男人還是罵那個男人,潛台詞都是‘我深愛著他’”。


    而你,什麽時候也能夠,反複地念叨著我的名字?


    不用反複,一點點,就夠了。


    因為我,好像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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