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是有野獸的,加上莊黎同樣在森林中,溫昭昭剛鬆弛些的精神一下子警覺起來,沒有移動位置,從坐姿變成了能隨時奔跑的蹲姿,謹慎的隻偏了一點頭,朝有動靜的方向去看。


    一條少女手腕粗細的環紋蛇在捕食。


    這裏的草地長的並不高,讓溫昭昭瞧見了那頭的情況,她知道蛇還沒看見她,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三下兩下爬上了樹,準備暫且避一避。


    溫昭昭靠著是顆大樹,足夠高,樹冠的樹杈也能支撐她的體重。


    現在是夏天,她怕樹葉多的地方在藏著什麽危險的動物,隻停留在了主幹分叉的地方,蹲了下來,一邊隱蔽身形,一邊等著那條蛇離開。


    溫昭昭看著那條蛇咬住了兔子,才剛吞下去,蛇的身體撐出了一個橢圓形的弧度,慢悠悠的爬著,似乎是準備迴到巢穴去消化食物。


    一柄刀直接切開了七寸,將剛才還是捕獵者的蛇訂在了地上。


    溫昭昭也驚了一下,這才瞧見莊黎的身影,她突兀的從地底下爬了出來,一隻手拽著什麽,另一手拿著匕首,將那條還沒死透的蛇直接切開了,蛇膽勾了出來,又將那一對毒牙拔了,毒腺小心的放在了容器裏。


    她這一套做的很熟練,隻是一隻手不方便,便用了力氣將身後的東西提了出來,放在了邊上。


    溫昭昭這才看清楚她提的是什麽。


    一個人。


    準確來說,是一個正在失血的人,那人仰麵躺著,眼睛無神的張著,對著溫昭昭的方向,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她。


    溫昭昭不想被她暴露位置,下意識的朝著樹冠的方向躲了躲,用葉子遮掩自己。


    莊黎忙著解刨那隻毒蛇,沒有留意地上躺著的女孩,女孩的腹部受了傷,簡單的用繃帶紮緊了,白色的繃帶完全染成了紅色,臉色很是蒼白,看起來一副隨時可能昏過去的樣子。


    這樣一個人,被莊黎從地下拎上來,讓溫昭昭一下子就想到了獻祭。


    那地下的通道應該就是阿爾裏斯學院藏人的地方,那些即將被獻祭掉的人應該都被藏到了這裏,也許直接死在了裏麵也說不定。


    溫昭昭躲在樹上,跟地上的兩人離得並不遠,隻有大概十米的距離,她想看的更清楚,將脖子上的望遠鏡舉了起來。


    下一秒,溫昭昭並不平靜的心湖遭受到了重擊。


    溫昭昭跟地上躺著的女孩對上了眼,她的睫毛顫著,露出了同樣也是藍色的眼瞳,靜靜的滾出了一滴淚珠。


    莊黎沒有堵住女孩的嘴,但是女孩並沒有發出聲音。


    溫昭昭知道,女孩正在看著樹上的自己,她的心髒像是被扭了一樣難受,看著女孩的眼淚劃過臉頰,落在了地上。


    同樣的藍色瞳孔,在溫昭昭的身上,像是冰山頂端的天空,透著冰冷與清澈,而在地上女孩的身上,則像是村落裏的湖泊,帶著人間的溫度。


    她的年紀看起來不大,臉頰很是青澀,還有些未褪去的嬰兒肥,她的手捂著腹部,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像綻放完的花朵,已經到了要敗落的時候,天真又美麗。


    溫昭昭隻看著女孩的眼睛,心中難免多想。


    莊黎沒有成功為難到她,那些肮髒的手段,是不是都衝著這個與她有著同樣眼眸的女孩去了呢?


    越想,她便越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管這件事。


    溫昭昭的手指用力的捏著望遠鏡,幾乎要把塑料的外殼捏碎,她的眼神沒辦法從女孩的身上移開,朝著女孩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大概看到了她的動作,地上與死神隻間隔一線的女孩眼中漸漸有了光亮。


    女孩眼中的淚凝的更加快了,在臉上畫了兩道小河,衝幹淨了被泥土蹭髒的臉。


    她沒有哭出聲音,緊緊的抿著唇,忍耐到身體輕微的顫抖著,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莊黎曾經迴頭看過她,看見女孩的眼淚也並沒有覺得太奇怪,畢竟他們沒有打麻藥,那女孩身上紮了一刀,她痛的哭是很正常的事情,真正讓莊黎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女孩抿著唇不出聲的姿態。


    莊黎不是第一次做這種獻祭的事情了,疼痛能叫醒被洗腦的靈魂,那些人往往會掙紮、會尖銳的尖叫著,直到再也叫不出來的那一刻。


    可是地上的這隻小羔羊卻閉著唇,沒有發出任何的痛苦聲音。


    這種不同尋常讓莊黎多看了她幾眼,女孩知道莊黎再看她,眼神轉到了莊黎的身上,用一種乞求的眼光望著她,嘴唇抖了抖,說了一句,“求求你”。


    莊黎一下子放了心,還有閑心朝著地上的女孩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說道:“放心,老師不會害你的,我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女孩沒了話,莊黎也不在乎,她手上的這條蛇是稀有的毒蛇,裏麵的毒囊提取出來,足夠做好多瓶毒藥,可惜她身上沒有合適的東西,隻能小心的用隨手撿來的木頭處理,將毒囊放進身上剩下的注射器中。


    這個過程有些麻煩,還需要將不密封的注射器密封住,所以有些麻煩,浪費了她不少的時間。


    莊黎的目光移開,女孩的眼神立刻迴到了溫昭昭藏身的地方,她的唇重新迴到了緊閉的狀態,眼神希冀的看著溫昭昭。


    雖然她一句話也沒有講,但溫昭昭知道,她在向她求救。


    溫昭昭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從腰後掏出了那把彎刀,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真的要冒著風險去嗎?


    她心中的聲音迴答的幾乎比問題出來的還快。


    ‘是的,我要救她’


    她臉上嚴肅極了,畢竟先要把人從莊黎身邊搶過來,肉搏是少不了的,溫昭昭沒有什麽打架的經驗,莊黎手上又有剛從蛇身上得到的毒,她不能不謹慎。


    腰帶中藏著的麻醉被溫昭昭單手掏了出來,一半塗在了刀刃上,一半留在了針管裏。


    針管的帽子她沒有蓋上,將它放在了空蕩蕩的外套口袋中,幸好今天為了在衣服裏麵套棉衣,溫昭昭疊穿了兩件夏裝,一件短袖加上一件防曬服一樣的外套,外套的口袋寬敞,剛好可以用來裝下針管。


    對著女孩比了個安心的手勢,溫昭昭繞到了樹的背麵,用最小的動靜下了樹。


    作者有話說:


    勇敢小昭。


    第67章 家屬


    溫昭昭知道, 以她的體術,單拚力量尚還可以,若是莊黎稍有學過搏擊類的東西, 她便沒有勝算。


    所以最好的機會便是在莊黎還沒發現她的時候,搶先攻擊。


    她沒有親手殺人的心裏準備,但也絕不想看著這個無辜的少女死在她的麵前,隻能豁出去了搏一搏,隻要沾了藥的彎刀割到莊黎, 等藥生效, 便算是成功了。


    她像一隻靈巧的猴子,輕巧的從樹上跳了下來。


    鞋子摩擦地麵的聲音微乎其微, 加上白日中森林鳥獸中的聲音作為掩蓋,溫昭昭並沒有被莊黎發現。


    她將能量凝在腳底下, 隔了一層薄薄的膜,最大程度避免自己發出踏步的聲音。


    女孩的臉是正對著這棵樹的,莊黎卻是側對著的,並不能第一時間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溫昭昭的身形快速的在樹影中穿梭, 確定了一個在莊黎背後的位置。


    僅僅是繞到她的背後,就已經消耗了溫昭昭很多精力了, 她的腳底需要時刻注意別才到枯木類的東西,發出大動靜引起莊黎的警覺。


    終於成功到了莊黎的視覺盲區, 溫昭昭用袖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 連粗氣也不敢喘,緊緊的握著那把彎刀。


    武器能給她增加些力量, 溫昭昭從來沒想過要真的用刀砍在別的人身上, 心裏壓力大的厲害, 她的手不自然的顫抖著,眼神落在捂著肚子的女孩身上,又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刀。


    距離一旦拉進,行進時細小的聲音便難以隱藏。


    溫昭昭放低了底盤,用一種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姿勢開始朝著莊黎的方向前進。


    等到兩人距離隻相差幾米的時候,她腿上的肌肉繃緊了,驟然發力,猛的衝了過去,朝著莊黎的背揮刀。


    她下手的速度很快,是衝著劃破背部的皮膚去的,但莊黎反應過來的也很快,腰身一側,隻被溫昭昭的刀勾出了一道不深的口子。


    莊黎完全沒有想到這兒會出現第三個人,所以才完全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溫昭昭得了手,腰間火辣辣的痛了一下,緊接著又像是麻木了一樣,失去了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痛感,莊黎不是什麽毛頭小子了,一下子就猜出了是那把刀上淬了藥。


    “卑鄙,竟然下毒。”


    她忍不住罵了一句,沒想到這個娃娃臉的小姑娘竟然有這種心思,偷襲不說,還在武器上淬毒。


    溫昭昭被她罵的短暫懵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否認莊黎的話,而是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樣子,將那把彎刀小心的套迴了刀鞘裏。


    她這般作態,更讓莊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大罵幾句“惡毒”,她的身體有些乏力的感覺,心跳因為毒藥快的厲害,罵了兩句才驚覺不對,僵硬的擺出了好臉色,試探著朝溫昭昭要解藥。


    “牧場主小姐,現在可是法治社會,你以後還要在小鎮上生活,也不想身上背負一條人命吧,隻要你將解藥給我,我便全當今天的事情沒發生過,保證不會傳出去損壞你的名譽。”


    若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在這裏,沒準還真的會被她唬住,可惜溫昭昭活過兩輩子,不會上她的當。


    溫昭昭捂住了口袋,保護著裏麵的東西,臉上做足了防備的姿態。


    莊黎瞧上一眼便知道怎麽迴事了,一邊假笑著勸解她,一邊趁著下半身還有力氣,悄悄的朝著溫昭昭靠近。


    她的動作其實很明顯,溫昭昭的睫毛抖了抖,像是害怕極了一樣,垂了下來,掩蓋住眸中的神情,腳步顫抖著向後退了半步。


    兩人的角色像是倒轉了一樣,明明溫昭昭手上拿著刀,卻處在弱勢,隨著莊黎一句句言語止不住的後退。


    莊黎的步子邁的很大,幾下就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這會兒她索性也不偽裝了,拚進全力往溫昭昭的身上撲,雙手呈爪狀,揪著被溫昭昭護著的外套。


    兩人的力氣都不小,一時間誰也不能完全奈何誰,莊黎的腰間麻木的感覺更厲害了,心中暗暗著急,也顧不得許多了,抬腳便踹。


    溫昭昭結結實實受下了這一腳,往後踉蹌了幾步,手上不自覺的鬆了些力氣。


    兩人打鬥了幾下,早就偏離了當初的位置,漸漸的朝著地上的女孩那邊靠近了,溫昭昭看在眼裏,知道自己該鬆勁兒了,正想做戲不敵她,卻看到了讓她窒息的一幕。


    原來是莊黎遲遲拿不到解藥,心中著急,她的眼神同樣注意到了地上的女孩,一下子有了主意,狠狠的朝著躺在地上女孩踢了一腳,把人提的滾了幾圈,撞到了樹上才停下來。


    這種年輕的小姑娘最是心軟,肯定看不得這些。


    莊黎清楚這點,趁著這個時候使了最大的力氣,將溫昭昭上衣的兜都扯了下來,拿到了裏麵的針管。


    溫昭昭已經沒有精神去管衣服了,緊張的跑到了女孩的身邊,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好,還有氣息,那就還有的救。


    她胸膛中的心髒激烈的跳著,差點就以為女孩要被莊黎踢死了,驚魂不定的蹲了下來,用自己的腰帶幫忙束住了她的傷口,至少能減緩一些出血的量。


    站在她們身後五六米遠的莊黎瞧見溫昭昭的作態,不屑的撇了撇嘴,隨即快速的將針管紮進了自己的手臂,將‘解藥’推了進去。


    一股更加強烈的麻痹的感覺襲上了神經,莊黎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身體一下子半跪了下來,“你使詐!”


    溫昭昭將外套解了下來,當做繩子,將女孩綁在了自己的身後,不鹹不淡的迴了一句,“我從來都沒說過那是毒藥,也從來都沒說過那是解藥。”


    她現在隻想趕快把背後的女孩鬆到醫院,根本不想再理莊黎的話,抬腿便朝著下山的方向走。


    莊黎哪能不明白她這是徹底被溫昭昭騙了,她的全身麻的厲害,四肢都失去了控製力,像是借來的一樣,想移動一下都要用盡全力。


    她咬緊了牙,勉強從兜裏掏出了一支針管,在溫昭昭錯身而過的時候,用力的推動注射器。


    溫昭昭的餘光瞧見了莊黎的動作,下意識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她的雙手背著身後的女孩,跟本沒有空餘的手去阻攔她,隻能抬起腳踹了一下莊黎的手,將她手中的東西踹開。


    她的動作終究是晚了點,莊黎的手推下去的時候才踹開,透明的液體在空中劃過了淩亂的弧度,針管被踢的遠遠的,確保莊黎再也夠不著了,溫昭昭的腿上傳來了一陣劇痛,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腿沾上了那個液體。


    她看也不看莊黎,踉蹌了兩下,想著背後的女孩,強撐著在沒倒下前快速的超前走著,又勉強空出了手打了個急救電話。


    溫昭昭自己都疼的眼前一片漆黑,自然也沒注意到倒在地上的莊黎的異動,莊黎在地上抖動了幾下,想要做些什麽,卻又因為無力,半晌都沒成功。


    來的時候不覺得,等到受傷了,溫昭昭才驚覺她離森林的邊緣有多遠,灑在她腿上的液體大概是什麽腐蝕性的液體,她的腿上熱辣辣的痛著,神經一抽一抽的提醒著溫昭昭該接受治療,偶爾的風吹過,短暫的給傷口鎮了痛,隨後便是更猛烈的疼痛。


    背後的女孩沒有聲音,應當是昏過去了。


    溫昭昭也痛的想要昏倒,但她的神誌清清楚楚的知道森林有多危險,現在倒下,等待她的隻能是豺狼或者毒蛇,運氣好一點遇不上這些,背後的姑娘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所以即使生理上痛出的淚讓她看不清前麵的路,即使每次腿上用力,疼痛都像是割下一塊肉一樣,溫昭昭還是堅持的將女孩背了出來,靠在入林須知的小木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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