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亞德裏安已經穿好運動鞋在等我。


    “今天起晚了啊?”他問。


    “嗯,昨天睡得晚了。”我迴答,和他一起跑出去。


    早上空氣很好,跑起步來亞德裏安的情緒很高,他很興奮的說:“昨天我和同學們一起去看動影,在節目上麵看見你了。我的同學們都說你美極了。我告訴他們你就住在我家,他們都想來認識你。”亞德裏安拿詢問的目光望著我,希望我答應,好讓他在同學麵前長長麵子。


    “好的。”我怎麽可能拒絕這種小事。也許當大學生們見到真人,就會大失所望,如此普通而乏味,和大街上擦肩而過的行人沒什麽兩樣。“說不定他們會覺得我很怪異,”我見亞德裏安挑起疑問的眉梢,解釋說:“很少有女性喜歡早上跑得滿身汗。”


    亞德裏安嗬嗬笑:“的確很少。不過我喜歡你。”他慌忙為自己的話澄清,“啊——我不是說那種‘喜歡’,我的意思是,每天早上,看見你跑步,會讓我覺得生命充滿力量,我喜歡這種感覺──敬愛生命。以後我要成為醫生的,我熱愛我的事業!”陽光下,亞德裏安年輕的臉反射淡淡金黃,朝氣蓬勃。這是我最喜歡看到的表情,讓我感覺未來充滿希望。


    不錯,隻要生命還在,未來總是有希望。


    “亞德裏安,謝謝你。”我說。


    亞德裏安愣了一下,迷惑問:“你謝我什麽?”


    “很多。”我爽朗說,心中一片明亮,大聲笑起來,用力向前跑。盡管我和伊利亞特的開端裏沒有一見鍾情的悸動,但隻要我努力就好,朝著幸福努力,也許有一天,我們終會彼此愛上,讓我們的婚姻打上滿分。


    早飯後,阿方索先生把我叫到書房:“讓我們來分析一下這次比賽的評分方式。”


    剛說到這兒,博杜安推門進來:“杜彭先生,我們可以進來聽嗎?”沒等拒絕就把伊嫚扯進來。


    阿方索先生無奈歎了口氣,很大方的說:“院子裏寬敞,我們去外麵說吧。”


    博杜安馬上一臉喜色,殷勤的給阿方索先生搬了把椅子,放在樹蔭底下。伊嫚立刻飛跑去端了一壺茶。伊嫚的媽媽甚至拿了把扇子站在阿方索先生身邊女仆似的給阿方索先生扇風。“可使不得。”阿方索先生連忙不好意思的站起來。伊嫚的媽媽連連說:“應該的,應該的,煩您教教我家伊嫚,我們都看不懂那什麽計算公式。”


    於是,阿方索先生在萬眾期待中開講。我也坐下認真聽。


    這時,老卡唱著小調推門進來:“嘿!美女們!開會呢?”我沒理會他吊兒郎當的樣兒。一大早,他這個鐵路工人也不去上班,遊手好閑的往我們這裏跑。我都已經說過了,我不給骷髏會當代言,他還不死心,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究竟看中了我什麽?把賭注投在伊嫚身上不是更有保障?以伊嫚的美貌,選不上候選妃簡直天理難容。


    我想起昨天路德維希公爵小姐陷害伊嫚的事,便把事情經過匯報給阿方索先生。阿方索先生聽了很不高興:“我不是告訴過你比賽前低調些嗎?這下你把公爵小姐得罪得狠了!”


    博杜安馬上向我衷心感謝,表示我可以隨意指使他,就差要為我赴湯蹈火了。


    “現在怎麽辦?”我問,一想起公爵小姐臨走時看向我的兇狠眼神,我心髒直跳,以公爵家的強大勢力,要對付我這個小人物容易得很。


    我的膽怯引起阿方索先生的嘲笑,他不在意道:“現在我們可不怕他們了。”聽著底氣十足,好象他自己也是公爵一樣,不知道他從哪兒借來的強大自信,“放心,伯良地公爵一向很愚蠢,以他們的智商玩不出有格調的花樣,你隻要在比賽中好好表現,越引人注意,眾目睽睽,他們越不敢把你們怎麽樣。”


    也對。畢竟這次大賽關係到王子的終身大事,皇帝陛下和王子都不會允許有人擾亂秩序。我放心了。


    “但是,也不得不防著他們出陰招,蠢人做事,總有些意想不到。”阿方索先生思索,慎重的對博杜安說:“你們三兄弟看好你妹妹,每天必須保證有一個人全天跟隨保護。”


    博杜安嚇一跳。伊嫚全家都緊張起來。


    阿方索先生很喜歡伊嫚,他總對我說要我學學伊嫚的乖巧順從,那才是瑪爾斯淑女的典範。阿方索先生溫和的安慰伊嫚:“不會有危險。隻是防備萬一有人使壞,比賽前在你的漂亮臉蛋上打一巴掌,留個手印什麽的,你就沒法上台比賽了。”這麽一說,伊嫚和她家裏人更緊張。


    接下來,阿方索先生開始解釋比賽的評分公式。決賽的比試方式還沒有公布,但複賽怎麽比已經詳細在報紙上刊登出來。


    複賽總共分三個迴合:


    第一輪,外貌展示。我稱它為“服裝展覽”。參賽女孩們分別穿著日裝、晚裝、結婚禮服上場,讓全市人民看看,一句話都不用說,全憑神賜給我們的硬條件。我不太有信心,伊嫚肯定沒問題。


    第二輪,才藝表演。這是驗收我們的聲樂教學成果的時候。我有點信心,我相信銀麵人的歌能打動很多軍人的心。


    第三輪,智力問答。我信心十足!我已經背熟了《三千問》,連娜塔莎也能倒背如流,為了謝爾蓋,她很用功。


    每輪比賽分小組進行,每天一個小組上場比賽,總共十二個小組,三十六天比完。


    每位參賽女孩的分數由兩部分組成:軍官打分、市民投票。


    第一部分,即將授勳的新郎官們給未來的新娘們打分。但不是簡單的計算每人的平均分,而是平均分x加權值,如果隻簡單計算平均分數,某場比賽參加評分的軍官多,反而可能把非常出色的女孩分數拉低。這個加權值=(給某女孩的評分人數÷平均每場比賽參加評分的人數),其實就是“關注度”,有多少軍官對你感興趣給你打分,人越多關注度越高,最後得分也就越高。也就是說,即使你得了所在小組裏的第一名,如果所在的小組不受關注,最後成績很可能讓你低到無法進入決賽。


    阿方索先生說:“這個關注度受場次安排影響。每輪比賽分十二場小組賽,軍官們不可能始終保持興趣,每場比賽都去觀看,但第一場小組賽和最後一場肯定到場觀看的軍官人數多。阿萊和莫斯科小組很占便宜,第一輪你們被安排在第一場,第三輪在最後一場。”阿方索先生莫測高深的笑,“肯定有人在幹擾比賽場次安排。”


    伯良地公爵家的手伸得好長啊!據阿方索先生打探的消息,這次選美,總共有四百多位貴族參與,其中公爵小姐三位,侯爵十二位。有這麽多大貴族家女兒參賽,伯良地公爵還能把場次安排成這樣,得花費多少代價?他們對未來皇後的寶座誌在必得。其實我有點希望路德維希小姐嫁給王子,即使我不喜歡她。將來她當了皇後,伯良地公爵就會得寵,阿萊省就不會被抽空兵源了。


    博杜安問:“那第二輪比賽呢?比賽排在中間。”


    老卡接話道:“我估計,來看你們這組比賽的軍官絕不會少。”見大家都看向他,他又開始得意,瞧我麵色不善,連忙迴答:“因為動影啊!你們組已經出名啦。看過動影的人都知道阿萊組裏出了個大美人,”老卡看向伊嫚,伊嫚立刻臉紅,“而且,被那個當眾示愛的女孩一鬧,所有軍官都開始關注你們組。”老卡的眼睛轉向我,“最重要的是,人人都想看看,被宣傳部選中作為本屆比賽標誌人物的女孩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淑女。”老卡笑,慫恿說:“大家都想看看那個女孩值不值得大家支持她成為‘平民王妃’。”


    伊嫚的媽媽馬上插嘴,充滿八卦情懷的說:“昨天辛迪領迴一個男人。”伊嫚的兩位姑媽也來湊合:“是位海軍少校。”“二等鑽石勳章。”


    老卡立即吃驚的張大嘴,誇張的叫:“辛迪,你怎麽能狠心拋棄奧古斯塔王子!”一副捧心悲痛狀。


    我使勁咳嗽一下,道:“老卡,以後不要再拿這件事開玩笑了。”我極其嚴肅的盯著他,一字一頓鄭重說:“我是認真的。”王子那種地位的人,不是我該幻想的,想了也沒好下場,讓叮囑過我。“而且,老卡,請你麵對現實,這次這麽多貴族參賽,幕後不知有多少黑手,我敢肯定,前二十名甚至更多名次一定會被大貴族占據。我不是怕她們才不去爭,不能因為王子忽然參與進來我就忘記了選美大賽的初衷──它是屬於我們平民的慶典。我們參賽是為了尋找一位出身平民的真英雄。”我看向伊嫚,“伊嫚,你說是不是這樣?”伊嫚連連點頭。其實伊嫚最有希望當選,但她也是有傲骨的女孩。為了王子,宣傳部竟然讓我們迴答那麽侮辱性的問題:“處女、非處女、技術性處女”。哼!


    我大聲表白:“我們是清白純真的女孩,才不去摻和貴族們的汙水潭。讓貴族小姐們為了皇冠爭破頭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老卡終於正視現實了,還是我堅決的表明了我的心意,從這以後,老卡再沒有在我麵前提過奧古斯塔王子,也不再開我玩笑,見到我時他會紳士一樣脫帽,他敬重我。因為這樣,我們反而真正成為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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