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時三年的國際市場考察工作,在2010年的國慶提前結束。林婷不負眾望成功在這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裏開發了若幹重要市場,讓瑞德的出口業務銷售額連翻幾番。


    在林婷上學工作的這六七年光景,全國房價漲得比吹氣球還快,若不是林婷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和出色的成績成功獲得了外貿經理一職,也許她永遠隻能望著高額的房價望洋興歎。如今,林婷不再為經濟而煩惱。短短三年多的時間,林婷的年薪已經比前世翻了一倍。果然銷售無底線,賺多少都在於自己。林婷計劃再過一年就在春城買房,把爸媽都接到身邊來照顧。


    林婷的工作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繁忙,她有雙休有年假,還有自己的助理處理雜事,看起來她似乎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擁有了令人羨慕的一切。公司裏有謠言說林婷和尹總的關係匪淺,也有人說林婷走了狗屎運,更有人說林婷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林婷從不介意這些話。


    她付出的,不需要別人看到。議論她的,永遠隻能仰望她。


    在這一年,安卓和蘋果手機仿佛一夜之間就湧現了出來,滿大街各個階層都人手一個。各種智能機的功能五花八門,手機邁向了一個新的高度。而林婷最喜歡的諾基亞和摩托羅拉已經徹底淡出人們的視線。林婷唏噓,企業和人生都像是坐過山車,有高峰也有低穀,世事難料,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


    林婷將跟隨自己三年的諾基亞手機小心地擦幹淨,輕輕收起,替換上了公司為她配備的蘋果4。她是一個極為念舊的人,若不是諾基亞的係統已經沒法支持她的工作需要,她決計不會更換。


    如今科技越來越發達,人情卻越來越冷漠。手機可以消磨的時間越來越多,想念一個人的時間卻變得越來越少。沒時間再去沉澱,沒時間再去思考。


    林婷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有時她也會想起某個人,卻從不願發條短信問候,她寧願玩一些白癡的單機小遊戲,在自己的世界裏,靜靜地,沒人打擾。


    她越來越不愛做夢了,卻希望自己一直活在夢裏...


    迴國後,林婷安靜了一段時間,待一切安頓好之後,才給可可打了個電話,電話沒有接通,林婷也沒放在心上,打算先去找夏米,給夏米一個驚喜。


    陽光恰好,日頭正足,林婷打車來到了黑寡婦的音樂室,卻發現門鎖已經落灰,房東說黑寡婦早在一年以前就搬走了。


    林婷詫異,她竟忙得如此忽略朋友,連朋友搬家都不知曉。


    於是她撥通了夏米的電話,在這大中午的時間夏米的聲音卻疲憊沙啞。


    “你迴來了嗎藍諾。”夏米的聲音有氣無力。


    “嗯,迴來一段時間了,剛忙完。你搬家怎麽不告訴我啊?我在原先音樂室的門口呢。”林婷笑著說道。


    “哦,那裏早就不住了。我現在住在曼哈頓,你過來吧,我在樓下接你。”夏米的聲音似有似無,沒有了平日裏的大嗓門,林婷還不適應。


    “你生病了麽?怎麽感覺你沒什麽力氣。”林婷關心道。


    “沒有,就是,累了。”夏米語氣低沉,一句話緩成了三次說完。


    林婷也不再跟夏米多說,按照夏米說的地址,打車直奔曼哈頓而去。


    曼哈頓,是春城的高檔小區,租金昂貴。夏米他們現在應該有一定名氣賺了不少才會選擇這裏,林婷心裏由衷為夏米感到高興。


    車停在曼哈頓的小區門口,林婷付了錢下車。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瘦高的電線杆子似的人影站在不遠處,看外形很像夏米,但夏米怎麽會這麽瘦?


    林婷猶豫著向人影走去,人影迴過頭來,林婷看清了那人。那人麵色枯黃,小麥色的肌膚失去了光澤,就如同失去水分的稻穀,眼窩深陷,空洞無神,隻是那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嘴角微翹的模樣不是夏米又是何人。


    林婷快步走了過去,夏米一如從前笑著給林婷一個擁抱,林婷隔著衣服都能摸到夏米背後突顯的一根根骨頭。


    “你怎麽瘦這麽多?”林婷微微皺眉,關心地盯著夏米說道。


    “沒事,熬夜熬的。你倒是越來越豐滿了。”夏米的語氣調侃,微笑著不再看林婷的眼睛。


    暴瘦下來的夏米五官輪廓更加清晰,越發像國外的模特,但是與那些女人相比,夏米的身體就太瘦了些,身體都在衣服裏打晃。


    “看你還會開玩笑,應該就不會生病。胖子他們都在麽?”


    “藍諾,我得告訴你個事——我現在在夜色唱歌。另外就是,我們樂隊早在一年前就散了。每次聯係都沒告訴你,是怕讓你分心,打擾你工作。”夏米的麵色平靜,揣在兜裏的手卻微微抖著。


    “你怎麽去夜色唱歌啊?那裏多亂啊!出了什麽事兒嗎?”林婷極為驚訝,夏米這一年究竟經曆了什麽,怎麽會選擇去夜色唱歌!黑寡婦怎麽會解散了呢?


    “走吧,迴屋裏說,有點冷。”夏米苦笑道。


    十月份的春城即便沒有南方的秋老虎那般炎熱,但是也不至於會冷。林婷見夏米竟然穿了加絨的外套,料想夏米應該是感冒生病了,便不再囉嗦隨夏米一同迴了公寓。


    一番長談之下,林婷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要說這事,林婷還是有些自責,起因竟是因為可可借錢。


    當可可抱著最後的希望打給夏米時,原本真的沒錢的夏米本想拒絕,但聽可可在電話裏哭得傷心,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夏米家裏並不缺錢,但是因為她執意做音樂不肯按照家裏的安排去工作,已經跟家裏鬧掰了。為了可可,她硬著頭皮打電話迴家,一分錢沒借到又被臭罵一頓。夏米實在無法,想起曾經夜色的老板曾邀請過他們樂隊去唱歌,之前她不喜歡那裏的環境所以拒絕了,但是如今之際也隻有去夜色才能賺到錢。


    夜色不愧是夜色,一個樂隊的月工資就是兩萬。夏米猶豫著說出想先預支三個月的工資時,夜色老板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並且當天就把錢給了夏米。這財大氣粗的模樣也著實嚇到了夏米。


    夏米何曾想到,夜色的老板在黑白兩道浸/淫多年,豈會怕他們這樣的小角色不還錢,這種老板最擅長做的事就是收買人心。況且他早就看中夏米的長相,光是這長相,即便不會唱歌也自有用處。


    林婷聽到最後,心裏很是自責。如果當初自己能再多問一嘴,幫助可可向小叔開口借錢,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借到。如今,竟還連累了夏米去那種地方唱歌。


    “那你唱完三個月就不唱了不行麽,現在還待在那裏幹嘛?”林婷問道,她實在不希望夏米在那種地方唱歌,擔心經年累月下來夏米會學壞。


    “哪有那麽容易,再說那裏賺錢太快了,有時一個月就能賺出來我們大半年的!我已經沒辦法再去小地方唱歌了...”夏米長長歎了一口氣,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們三個呢?為什麽會散?”


    “他們走了,他們才是真正愛音樂的人,而我,已經不配愛音樂了!”夏米越說語氣越淒涼,深陷的眼窩如一潭死水,此刻有滴滴雨水落在那死水之上。


    “夏米...”林婷突然很心疼,怎麽短短兩年的世間,一切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兩年每次跟夏米短信往來,夏米一如既往調侃沒正行,是以她根本沒有發現夏米的變化。


    看著夏米憔悴的臉,林婷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助夏米離開夜色,重拾她的音樂夢!她不相信夏米是一個以錢為重的人,隻是現在被蒙蔽了雙眼而已。


    “藍諾,我想婷婷了,我們去看看她吧,好嗎?”夏米幽幽的語氣像個遲暮的老人。


    “好,我們去看看她。”


    也是該,去看看她了。


    ...


    蘇城,位於長三角和太湖平原,氣候溫和風景秀麗。蘇城曆史悠久,自古以來就是皇帝下江南遊玩之地。這裏是魚米之鄉,園林之地,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指的就是這裏了。


    今生再次迴到蘇城,林婷許久沒有波動的心又泛起了漣漪。前世她就是在這天堂裏工作結婚,錯失一生的啊。


    聽夏米說,婷婷這兩年自己做了生意,已經開了幾家店了,當真是不可小覷。


    夏米並沒有讓婷婷來接,出了火車站,就直接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打車到了一個商業街區,停車下來,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十月份的江南依舊炎熱。


    夏米望著街對麵一個門頭裝修別致的咖啡廳搖頭苦笑。


    林婷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隻見這家木質結構的咖啡廳氣息質樸,很有格調,木頭雕刻的招牌上刻著三個大字:蘭亭序。


    蘭亭序?王羲之的古文啊!婷婷果然是學霸!林婷哪裏想到,她能第一時間想到王羲之也是學霸的毛病啊!


    “原來她還是對你念念不忘,你啊!”夏米長長歎了一口氣,向街對麵走去。


    聽夏米這樣說,林婷才反應過來,蘭亭序,蘭亭序,藍婷續啊!此刻一股暖流流淌在林婷心間。


    她們還未走到門口,隻見咖啡廳的門由內而外打開,婷婷從中走出,如一道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了這陰霾的天空,林婷的世界瞬間明亮了萬分。


    她如風拂柳輕輕撩起垂下眼來的長發,她如花照水輕輕對著林婷淡淡微笑,眉裏含情,目光炯炯,婷婷就這樣站在那裏,如一朵綻放豔豔的花兒在陽光下肆意綻放,等待她心愛的人兒,仿佛等待了一千年。


    而林婷,恍惚間,似乎迴到了高一那年的冬天第一次見到婷婷的場景,如此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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