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林婷從小在優越的環境下長大,學習工作生活無一不順風順水,如果不是喜歡藍諾,也許她就會像大部分的女人一樣,找一個普通的男人,生一個普通的孩子,安度一生。


    可是她,偏偏喜歡了女人。


    前世的她愛得辛苦,苦於愛情沒有迴應。


    這一生她得到了愛,才明白相愛隻是開始,如何麵對自己,麵對眾夫所指,麵對親人朋友才是更大的難題。


    更可況,相愛剛剛開始便已結束。


    張遠的態度林婷並不放在心上,她可以原諒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兒。她無意間傷了他的驕傲和自尊,他說幾句報複性的話又何妨?


    但是張遠說的話都是事實,她確實因為懦弱沒有保護婷婷。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依然不敢確定自己會不會選擇勇敢。婷婷的離開,她認了。


    她不能原諒的是張遠明明不喜歡可可,竟然還跟可可發生關係,居然用著居高臨下的姿態冷靜地闡述這個事實。


    就像一個張狂的殺人犯,大笑著對眾人承認了罪行。然而,並無悔意。


    因為傲慢的坦誠,就可以為不負責任的行為加分嗎?


    林婷淡淡一笑,對著自以為占據上風的張遠說道:“是的,我懦弱,我自私,我不敢麵對別人的眼光。所以我逃避,我離開,因為我不配!因此我不會霸占自己無法保護的人!我喜歡,卻不能守護,所以我放手。你不喜歡,卻為了內心平衡,自私地索取占有!我沒有資格說你,你有資格說誰呢?!”


    林婷冷冷地白了一眼張遠,走過他的身邊,慢慢說道:“還有,如果真如你所說,兩個女人也可以懷孕,在我沒能力麵對一切之前,至少我會離開,不會讓她懷孕受苦...”


    誰有資格評論誰呢?


    ...


    物極必反,被張遠聲聲質問之後,一直自責難過的林婷竟然釋然了。


    她那麽膽小懦弱,死守著婷婷隻會讓她跟著一起躲躲藏藏,懼怕別人的目光與議論,惶惶不可終日。


    現如今,婷婷可以跟夏米在陽光下幸福,這不是好事一件嗎?


    “對不起,婷婷。雖然我喜歡你,但是夏米更加適合你。我還沒有學會如何勇敢,我還不能給你幸福。”


    林婷的心豁然有了一絲明悟。前世連藍諾是不是喜歡她都不確定,今生至少愛有了迴應,即便那個過程短暫如煙花,卻依舊燦爛甜蜜。也許,這就夠了。


    ...


    迴到醫院時,可可已經做好了手術在病房休息。林婷並沒有告訴可可張遠的話,除非她真的是情商跌迴了零。張遠的事須等到可可身體好起來之後再議。


    可可的臉色依舊慘白,淚水滑過耳根落在了白色的枕頭之上,淒涼涼濕了一片。


    “藍諾,我突然感覺心裏少了些什麽。現在的我,好像沒那麽害怕了,但是心裏卻更加難受。那個是我的孩子啊...不知道他要是能出生會是什麽模樣,聽不聽話,可現在,就這麽沒了...”可可喃喃自語道。


    “不要多想,可可,你以後還會有孩子的。這件事,就讓它過了吧...”林婷的心也一樣失落,那個也許可以平安出生成六七斤的嬰兒,如今隻是一斤半斤的死肉,不知道被扔到哪個角落,燒成灰燼或腐爛成泥,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你說這孩子要是有靈魂,肯定會非常恨我吧,我連讓他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給...”


    “可可...”林婷不知如何安慰下去。


    可可似乎突然間就成熟了好幾歲。


    做手術之前她的擔心害怕疑慮此刻都已褪去,如今萌生了對孩子的愧疚不舍和惋惜,這也許就是潛在的母性吧。


    ...


    有了張遠的錢,林婷在縣裏最高檔的賓館為可可開了一周的房間,並對藍媽謊稱同學生病要在宿舍照顧,也陪可可一同住下。


    可可白天上課,二晚就請假迴賓館休息。可可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林婷不免擔心,寸步不離可可。


    張遠在二晚休息期間買了很多補品,一股腦都塞進了賓館房間,可可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埋怨張遠費了心思亂花錢。


    林婷看看那細長條的超市清單,不禁冷笑。簡單不費心,一個地方十分鍾全搞定,不露痕跡表現出了責任心。


    張遠和林婷不再講話。互相都視對方為人渣,不恥為伍。


    可可和林婷這幾日的行蹤詭異,細心的婷婷早就發現了蹊蹺。沒人提起,她便不說。


    直到夏米也發現了不對,硬是逼問著可可和林婷在搞什麽鬼,可可才流著淚道出了實情。


    夏米火冒三丈,放言要去切了張遠的寶貝弟弟...可可信以為真,麵色更加慘白,用一番兩情相悅情不自禁雲雲的理由苦苦哀求夏米,這才平息了夏米的怒火。


    夏米冷冷地下了一個結論:要跟這個張遠,老死不相往來...


    然後,林婷聽到夏米一臉壞笑摟著婷婷的肩膀偷偷說:“女生和女生多好,還不會懷孕,我們要不要試試?...”


    婷婷的臉迅速染上了一抹深紅,白了眼夏米跑開了。


    林婷的心早已經不會痛了,她早就已經瞎了聾了弱智了。既然無力改變,那就接受現實。祝她們幸福...


    夏米執意也要陪著可可,於是她在可可的房間旁又開了一間房,和婷婷一同住了進去。林婷不想去猜測夏米的真實目的。


    這些日子以來的可可,性情內向了許多,不愛出門不愛聊天,大周末的也不肯出去,於是林婷靜靜地陪伴在她的左右。


    夏米不習慣這種宅在房間的狀態,準備拉著婷婷出門覓食談戀愛。臨出門時夏米扔下了一張房卡備用,隨身隻帶了一張房卡就飛奔著出門快活去了。


    九點多的時候,準備洗澡的林婷發現洗發水用完了。可可幫著打電話給服務台也沒人接,於是她拿著房卡走到了隔壁房間。


    夏米二人應該還沒迴來,要是迴來了早該去可可房間報道了。


    明知她們沒迴來,林婷還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門,這幾生沉悶地咚咚敲門聲,擺正了她局外人的身份。


    沒人迴應,她刷卡而入,房門自動關上。


    走到洗手間,拿好了洗發水,她剛要轉身離開,就聽到一聲門開的聲音。


    隨後就有微微地喘氣聲傳來。


    洗手間的門並未關嚴,林婷從縫隙剛好能看到背貼在牆上的婷婷側臉,婷婷雙眼微閉,溫柔地迴應著夏米如火的熱情。婷婷的唇依舊性感美麗,在夏米的唇間若隱若現。


    兩人熱吻時的輕微聲響如寂靜的深夜裏震人的雷鳴,震得林婷近乎失聰。


    林婷的眉頭皺成了不可攀登的山峰,她長長地閉上了眼睛,心裏似乎有萬隻蠱蟲在撕咬。說好的祝她們幸福呢?


    淡淡的酒氣混著女孩兒身上的香味從縫隙裏飄進林婷的鼻子,林婷啞了,這個時候她怎麽開口打擾...


    林婷的腦裏無數個片段在高速迴轉...前世藍諾印在她唇上的吻,今生婷婷親吻她的掌心,吻上她的雙唇,她們的彼此相擁,她們的窗前熱吻,然而所有的片段都漸漸模糊,唯有剛剛那一幕夏米和婷婷的如火纏綿愈加清晰,清晰到她可以看清楚每一處細節,清楚到她似乎鑽進了她們的思維裏感受到了她們的快樂。


    腦裏越是清晰,心裏越是壓抑。萬蟲撕咬的蝕骨之痛伴隨著巨石壓身的碾壓之感,林婷的感官盡失,知覺全無。


    時間忘記了行走嗎?


    等到時間記起了流轉,夏米和婷婷相擁親吻著進入了房間後,林婷的感覺才從窒息的土壤裏爬了出來。


    她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平靜了下來,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進退兩難,似乎應該想個合理的解釋,如何開口才能避免尷尬。多麽諷刺。


    不能在別人幸福的時候擺一張臭臉,給別人添堵啊。


    對,就說,馬桶壞了,所以在她們這裏上廁所吧...


    她輕輕地開門走出,在進門的走廊處用悲傷的情緒凝結出一個自認為自然的白癡微笑,看向房間內,準備開口。


    然而,眼前是兩條優美的線條彼此纏繞,赤luo的消瘦背部,像一副優美的簡筆漫畫,生動跳躍。


    仿若兩條流動的溪水相匯,歡脫和諧。


    如果說剛剛的世界是暗無天日,那林婷現在的世界已是崩塌分裂。


    她想逃,可是連一絲挪動的力氣都沒有,她無比害怕被她們發現,像是她多看一眼都是在偷取別人的快樂,盜取別人的幸福。


    用半走半爬的扭曲姿勢退迴了衛生間。


    她還有什麽地方可以躲藏?


    外麵的喘息聲漸漸傳來,林婷的指甲深深摳進了肉裏,鮮血滴落在地上,在灰色的瓷磚上慢慢凝固,結成一顆顆暗紅的珠子,與林婷一般無二,雖是圓的,卻動彈不得,凝在了原地。


    她第一次親眼所見女人之間的床上風光,一個是她的深交好友,一個是她的曖昧戀人。


    衛生間的氧氣越來越少,林婷的唿吸困難。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響,臉上不知是淚還是鼻涕的東西混合在一起流淌到脖間,溫熱又惡心。


    衛生間的空間越變越小,林婷感覺每個細胞都在被壓迫。她渾身發抖,唯有清醒的意識還在苦苦支撐。


    世界天旋地轉,這是非人的折磨。


    房間內的喘息聲越來越大,逐漸奏成了有規律的此起彼伏的樂章,她分辨不出那些是婷婷還是夏米的聲音,隻覺得在這和諧之樂中,她就是那個彈錯了的音,走調了的弦。


    漫長的歡愉之樂,她是個可笑的躲在衛生間的淚人。


    前世她也曾幻想過與藍諾的第一次,是的,她想跟藍諾發生所有的第一次。但她想不到如何進行,隻會幻想那種彼此擁有的感覺,僅此這般就讓她yy起來甜蜜心安。


    她不敢想象房間內的二人是如何親熱,腦袋裏一直定格擴大播放著兩個赤luo的背影...


    她和她,終是曲終人散了...


    她和她,終於曲罷人歇了...


    林婷這個亂入的音符再也沒法堂而皇之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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