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婚紗一塵不染地盛開在紅色的地毯盡頭。唯美出塵的妝容,賣力遮掩著女子眉梢的一抹哀愁。頭頂的皇冠閃閃發亮,恰到好處的裝點一切,為女子平添幾分女王的氣息。


    林婷靜靜地佇立,仿佛天邊的一朵雲彩,看似很近實則很遠,不漏痕跡地傲視萬物,遠離人間煙火。


    文臣在紅地毯的另一頭看呆了。


    他的水蓮花今日太美了,不知是妝容還是配飾的原因竟多了幾分霸道。


    他更加著迷於這樣的林婷。他竟想這樣的林婷是否可以跟他在床上平分秋色。他知道這種無時不刻想跟林婷上床的想法著實太猥瑣了,但他就是控製不了,他多麽希望林婷能主動一迴,而不是每次都被動的迴應。那種纏綿的火熱,互動的激情,將比世界的一切美酒都讓人陶醉。


    眾人的讚美聲不絕於耳。


    “我去,林婷今天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可可驚歎道。


    “美得攝人心魄!”夏米難得認真,喃喃的聲音似在追憶什麽。


    張揚也在藍諾的耳邊感歎,藍諾似聽非聽,眼睛盯著遠處的那抹白色出神。


    那白那麽純淨,就像家鄉冬天的雪,一樣的美一樣的冷。她的小女孩長大了,出水芙蓉亭亭玉立,那麽美好不被世俗汙染。她什麽都給與不了她,隻希望她能長長久久地幸福。她也隻能無能為力地為她祝福。


    那抹白色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她的心。她感到在林婷舉手投足間竟似有一種悲天憫人的哀楚,一個隨意的瞥眼又流露著無動於衷與冷漠無情。她的小女孩兒一直是這麽神秘而不同。


    看到林爸爸牽起自己女兒的手走向新郎,宴會廳裏播放著舒緩的音樂,藍諾眼內升起了霧氣。這霧氣揮散不去,讓她仿佛入夢。隔著霧氣她看到林爸爸將女兒的手交給了對麵英俊的男人,看到霧氣中的男人拉著女人的手落下了深深的一吻。


    那女人開心地笑著,一如當初那個小女孩天真地笑著問她是不是她的女朋友。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終於她們都過上了應該過的人生,都有了自己的幸福啊。


    藍諾沉浸在一種真實與幻想交替的境界,沒人去打擾她,大家都極其默契地各懷心事般沉默不語。


    可可控製不住地流淚,為見證了好姐妹的婚姻。


    夏米麵不改色,前傾著身子隻為隱藏身旁張揚的手在桌布下伸到了自己的大腿內側。她的眼裏似有一團火焰,誰也不知道燒著什麽。


    張揚嘴角微笑絲毫沒有任何異樣,黑色的鏡框襯托著他斯文高雅,氣質出眾。


    每個人都用精心準備好的麵具上演著生活這場鬧劇,有的樂在其中,有的無心再演。


    看著對麵的男人單膝下跪,手拿鮮花向自己求婚,林婷暗笑這個形式大於內容的橋段。


    現場的賓客紛紛鼓起了掌。


    林婷麵如桃花嘴角含笑。跟誰都要結婚,跟誰都要逢場作戲,跟誰都會沒心沒肺,早知道結果何必還在糾結。


    兩位新人緩緩走到舞台中央,開始進行愛的宣言。主持人問:“新郎,看著你身邊美麗的新娘,你願意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永遠愛她,珍惜她,對她忠實,直到永遠。你願意嗎?”


    文臣望著林婷含笑大聲道:“我願意!”


    林婷內心並無波瀾,卻心存感激。


    “新娘,看著你身邊英俊的新郎,你願意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永遠愛他,珍惜他,對他忠實,直到永遠。你願意嗎?”


    林婷愣了一秒,違心的事可以閉著眼睛做,違心的話卻不願當眾說出口。


    事已至此,她又何必矯情,她提了提力氣,大聲說:“我願意!”


    也許是聲音太大,這句“我願意”嚇到了林婷,聲音傳迴她的耳朵響起一聲炸雷,待硝煙過後,她的內心一片狼藉,滿目瘡痍。


    廳內的掌聲再次響起,文臣長久地緊緊擁吻著林婷,林婷順從的配合。


    樂聲加大,燈光驟亮,全世界都聚光在這對新人身上,或祝福或羨慕。


    ...


    接下來的典禮環節藍諾完全沒有看進眼裏,雖然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舞台中央,腦海裏卻不停迴放著兩個新人長久擁吻在一起的畫麵,耳邊一直環繞著那聲“我願意!”


    心好空好空,她不是標榜自己是最祝福林婷的那一個麽,怎麽如今她的小女孩收獲了幸福,自己的心卻被挖空般沒了知覺。她麻醉自己,這是因為林婷終於得到幸福,她替她開心。開心過了頭興奮過了度,所以才會如此這般。


    最失敗的欺騙就是自欺欺人。


    宴會終於開始了。


    林婷內心感歎這個典禮竟比自己想象當中的容易對付。也許是三十歲的年齡早就讓她學會了胸有驚雷也麵不改色。


    剛坐下還未動筷,化妝師就來拉林婷去換敬酒禮服。反正林婷也不餓,這幾天她都感覺不到餓。無論是睡著還是醒著,她都感覺自己的心時時刻刻被什麽東西壓著,這壓力也作用到了胃部,滿滿地沒有饑餓感。


    林婷並未讓大家陪伴,姐妹們都忙了一早晨也該好好吃頓飯了。


    藍諾卻無心在美味上麵,隻能看著舞台上的表演。一個瘦瘦的男生在唱“想看你笑,想和你鬧,想擁你入我懷抱...”舒緩的旋律讓她想起她們的花季,開開心心瘋瘋鬧鬧,冬天擁抱在雪地裏任雪花飄落,夏天打鬧在小河邊任水花四濺。


    她原來有這麽多這麽多的不舍。眼酸得她不停眨眼,心痛得她不停唿氣。


    “一次就好,我帶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開懷大笑,在自由自在的空氣裏吵吵鬧鬧,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


    聽到這裏,藍諾的淚再也控製不住地流下。“一次就好,我們連一次的機會都沒有,什麽才是我唯一的想要,我連想都不敢想這個問題,就怕答案連我自己都無法麵對。”


    不知道是大家因林婷的結婚過於激動,還是都紛紛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幾個女人都哭了起來。


    夏米開了幾瓶白酒,三個女人人手一瓶,沒有酒詞,碰杯就喝。這典型的北方做派,讓身旁酒桌的人紛紛側目。


    林婷換妝迴來之後,就看到這幅場景。


    可可通紅了一張臉在桌上不管認不認識都不停讓別人喝酒。


    夏米跑過來擁抱林婷,趴在林婷的肩頭,哭著說:“你怎麽就結婚了呢?”眼淚順著林婷的脖間不停地往下流。


    林婷拍拍夏米的背,輕聲關切道:“怎麽了?”


    夏米狠狠地咬在林婷的肩膀上,不作迴答。林婷痛得吸了一口涼氣。


    不明所以的她看向藍諾,發現連一向冷靜的藍諾都眼神迷離起來。


    “大家這是怎麽了?才二十分鍾的時間。”


    “我們都替你開心,真的!”藍諾認真地迴答。


    看著這幫一起長大的好姊妹,林婷感動萬分,大家對她都是發自內心的關愛和祝福。她突然有了一種負罪感,為自己內心的這種欺騙。


    文臣走過來,看著一身紅色晚禮服的林婷,一臉幸福。他拉著林婷的手,“老婆,我們去敬酒吧!”


    林婷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姊妹。


    一桌又一桌的敬酒,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聽著虛假重複的祝詞。


    席間林婷看到可可和夏米竟然跑到舞台上點了一首《至少還有你》在唱。兩個人放肆地狂笑,大聲地唱歌,讓林婷感覺親切溫暖,這種不管不顧的狀態仿佛迴到高中時四個人的無法無天。


    看著朋友們開心,林婷覺得內心也舒服了一些。


    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藍諾,林婷眼神四下尋找,終於在角落裏看到張揚扶著暈乎乎的藍諾從洗手間那邊走迴來。藍諾是喝多吐了麽,林婷一陣擔心。


    酒席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後一桌敬酒結束時,化妝師又非常負責地過來催促林婷換送賓禮服。


    一口飯沒吃,不停換妝容換衣服,真是像在演一場舞台劇,林婷無奈應聲跟隨。


    這時藍諾也跟著過來,想要陪同林婷一起。


    “還要上個樓梯,你都喝多了,別亂走了,這是最後一套衣服了,換完就結束了!”林婷關心道。


    “我沒事,吐過就清醒了,就是喝得太急了,讓我陪你去吧,之前換下的衣服我幫你整理整理,別一會忙起來忘記!”藍諾望著林婷有些出神。


    看著這樣的藍諾,林婷怎能說出半個不字。


    換衣間內化妝師精心地給林婷化妝,換禮服。藍諾定定地望著忙碌中的林婷微微心疼。


    林婷背對著藍諾換好了衣服,她一直不好意思在藍諾麵前太過於暴露。


    讓化妝師先下樓繼續吃飯,林婷想和藍諾單獨待一會。


    “你今天怎麽喝那麽多酒啊?多難受啊!”林婷剛說完,藍諾就一陣幹嘔衝進廁所。


    林婷急忙跟進去,拍打著藍諾的後背。


    “傻瓜,看你喝的!”林婷心疼地責怪。


    藍諾起身在洗手池捧了把水漱漱口,迴道:“我是很傻,傻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看到這樣的藍諾,林婷不知所措。


    她下意識地從身後抱緊藍諾,藍諾剛要掙脫,林婷輕輕說:“別動,讓我抱一會,我累了。”


    抱著藍諾,林婷再也控製不了內心的情感,她所有的委屈隨著她的眼淚緩緩流出。


    她輕聲訴說著自己的心意:“藍諾,我不幸福。我愛了一個人好久好久,但是她不愛我,她害怕我,她甚至可能會討厭我。我想跟她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不能,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可以像大家一樣正常地結婚生子,可是我騙不了自己的心,我不快樂,我隻想跟她在一起,你知道我這種痛苦麽?藍諾!”


    藍諾的身體顫抖著,林婷看不見她的表情。


    片刻之後,藍諾掙脫開了林婷的懷抱,向樓梯走去。留在原地的林婷悵然若失。


    藍諾背對著身後的林婷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痛苦,文臣那麽愛你,你現在這麽幸福,為什麽要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那個人不值得你這麽愛!”


    林婷不相信藍諾不懂她在說什麽,這是赤/裸裸的拒絕。再也忍不住奔湧的淚水泛濫,林婷拉住藍諾的手,帶著哀求的哭腔道:


    “藍諾,我愛了你十五年了。你一直躲著我害怕我,我就真的那麽討厭麽?我就真的讓你那麽惡心麽?我知道自己不該對你有這樣的情感,可是,當初,當初你不是也喜歡過我,你不是也親過我麽?為什麽你說變就變,說不喜歡就不喜歡,說丟下我就可以丟下我呢!”


    林婷的哭聲撕扯著藍諾的心,藍諾強忍著內心的不舍,掩飾著眼中的愛憐,轉頭對林婷冷漠地說:


    “你在說些什麽,女人怎麽可能愛女人,女人之間關係再好都隻能是閨蜜。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不能理解你這種想法,你這種想法讓我害怕!”


    林婷的世界崩潰了,她這是第一次正麵聽到藍諾直白的拒絕。拒絕她是有準備的,她無法承受的是藍諾竟然直言害怕她。猜測是一迴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種痛苦。


    “我是一個怪物麽?你害怕我!就因為我喜歡你,我就是一個變態的怪物麽?好,我離開你,離你遠遠地,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世界裏讓你害怕了!”


    林婷痛苦地向前跑去,藍諾一個失神想抓住她的胳膊,卻並未抓到。


    跑到樓梯口的那一刻,藍諾眼見林婷在濕滑的樓梯上重心不穩,驚唿著向下倒去,來不及多想,她衝過去拉住林婷的胳膊,可卻阻止不了下落的趨勢,兩個人從高高的樓梯一同滾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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