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呀,這是官府的新規定,說是從今兒起,隻要進城之人,不做大明衣冠打扮,就收取銀錢以資軍費。


    若是衣服不合規,就收取三枚銅板,若是留辮子的,就收取兩枚。”


    有人來得早,記住了官差剛才說話,見到有人詢問,當即賣弄起來。


    原來是這個!


    周獵戶笑了笑,自己早就剪掉了辮子了!


    人群裏有人嘟囔一聲:


    “就這還標榜自由呢,穿個衣裳也要管……”


    開口的年輕人,穿著左衽的窄袖寬腰直筒旗袍,袖口處,兩塊半月形的馬蹄袖翻過來,上麵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柳枝。


    這身衣服一看就很昂貴,由此可見,此人不是大地主,就是一個顯貴。


    他本以為躲在人群裏抱怨,周邊都是老百姓,自然沒有人會揭發他的。


    哪知道他剛抱怨出聲,周圍的百姓“轟”的一下就散開了。


    “你說什麽?”


    當即就有十幾個中年男人站了出來,有人伸手扯著他那昂貴的絲綢衣衫,一把將他扯了一個踉蹌。


    “你個狗娘養的,你剛才說什麽?”


    那人很是憤怒,舉起拳頭怒罵道。


    “你,你放開,你這泥腿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你要是動我一根手指頭,等天兵來了,你們都得死!”


    彭始摶滿臉的色厲內荏。


    這群泥腿子,竟然敢這麽對他!


    他可是秀才老爺,家父曾做了數省的布政使,更是連明朝皇帝都敢追殺!


    他是高高在上,彩雲之巔的人物,豈是麵前這群粗布褐衣的粗鄙之人可以相提並論的。


    “我天尼瑪!”


    彭始摶的話語未落,一個帶著泥垢的大拳頭,照著他的麵門錘來。


    “嘭!”


    這位在原本的曆史上,再有十來年,就要成為帝師的大人物,被一拳撂倒在地。


    待他起身,鼻血已經流了一臉……


    “狗娘養的,我爹、我娘、我大哥、我嫂子……我全家十九口人,被清狗殺害了十一人!”


    “你他娘的身為一個明人,竟然認賊作父!狗娘養的,老子今兒打死你,再去官府領罪!”


    那人雙目圓瞪,滿腔的憤怒。


    隻可惜他年紀太長,超過了殿下招兵的年限,若不然的話,他就要去當兵報仇了!


    “誰是賊人?聖皇帝陛下極禦海內,乃是天下萬民之父,你這頑劣小兒,還不快自縛雙手,跪求聖皇帝陛下饒命,若不然等到我大清天兵殺來,必讓你等化作齏粉!”


    輸人不輸陣,彭始摶縱然被打的抱頭鼠竄,卻也猶自扯著嗓子不停的反罵。


    他生於彭橋,此處周邊就是曆史上鼎鼎大名的丹陽,這是一個多出精兵的所在。


    鄧、浙一代自古民風悍勇,曆朝曆代多出豪傑。


    彭始摶縱然是一個書生,卻也不怯陣,打不過,那就罵一個過癮……


    “你他娘的說啥?”


    見到有人開始動手揍彭始摶,不岔他言語的男人們,就隻是作壁上觀,並沒有一起對他動手的。


    此時,聽得彭始摶的話語,周圍那十幾個男子當即大怒。


    “馬德碧,老子今哩錘死你個狗日的!”


    “打死這個後娘養的!”


    ……


    他們紛紛衝了上來,圍住了那書生,眾人你一拳我一腳,很快將彭而述打得蜷作一團。


    二十步之外,就是城門。


    城門口的軍卒自然看到了這一切,事情的起因也清楚的聽到了。


    若是為了別的事,他們早已上前阻攔!


    這人端著飯碗罵娘,那就由不得他們裝作看不到了。


    ……


    “哼,你們給我等著!”


    彭始摶鼻青臉腫的,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之後,丟下了一句威脅的話語,一瘸一拐的朝著城裏走去。


    “等等!”


    兵卒伸手攔住了彭始摶。


    “幹什麽!”彭始摶大怒,幾個臭當兵的,也敢攔他!


    “不識字啊!”守城門的班正也火了,他啪啪拍了拍桌子,指著上麵一張胡服稅的告示開口道。


    “哼!不就是五枚大錢麽!”


    彭始摶來南陽之前,已經做了功課。


    這南陽叛軍,雖然兵鋒強勁,攻略如火,從他們開始造反至今,不過隻有十幾天時間,卻幾乎吞下了整個南陽。


    但是,這南陽叛軍,倒有一條值得稱讚,從彼等開始造反至今,還沒有出現過一例搶劫百姓的事情。


    而且,叛軍也不因言獲罪……


    彭始摶早已將義軍給摸的通透,這才敢前來南陽查探的。


    ……


    彭始摶隨眼一瞟,看到了那紙張上碩大的標題,卻原來是一份收繳胡服稅的告知書。


    他伸手從懷裏摸出一顆銀豆子,丟在桌子上,嘴裏更是趾高氣昂道:


    “喏,全部給你,不用找了!”


    說完他挺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腦袋,像是一個驕傲的孔雀一般,邁步就要朝城內走去。


    “等等,你的這個胡服稅是一天一交,還是一年一交呢?”兵卒再次喚住了彭始摶,開口詢問道。


    彭始摶眉頭一挑,一天五文錢,一年也不過一吊半罷了,這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事!


    再則說了,等到大清迴來了,看到他頭上的辮子,那不是要簡拔與他?


    花費幾兩銀子,買一個“對大清忠心耿耿”,這買賣可很劃算啊!


    況且,他是要去襄陽的,那邊還在清廷手中呢!若是沒有了辮子,可是要掉腦袋的。


    想通了關節,彭始摶開口道:


    “一天一交該如何繳納?一年一交又該如何?”


    一年才兩吊錢都不到,雖然對他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事,但是,他卻是要先問清楚。


    若是自己交了一天,第二天就被兵丁們給強製減了辮子,那可就哭慘了。


    “若是一天一交,明早辰時之前,必須前往官府繳納稅款,若不然就會被懲罰。”


    兵丁解釋道:“若是一年一交,隻管留下地址就是,明年這個時候,我們上門收取稅賦!”


    “自然是一年一交!”彭始摶冷笑一聲,不過是區區一二兩銀子的事情,完全小兒科!


    唉,俺老爹當年打永曆搶了那麽多好東西,麻煩下次多收兩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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