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鄉縣衙,被留任內鄉的陳梅,一改往日作風,戰戰兢兢,每日裏生怕做出了差池。


    當得知當初那個獻策用鴨子撕咬,治好了兒子陳勇“雞兒難受之症”的“起點先生”,竟然是朱明皇子,甚至這一位前三太子,旦夕之間就奪下了整個南陽郡之後,陳梅隻覺得自己的前途都變黑了。


    這些天來,饒是李丹尋找了什麽蚯蚓,都無法治療他的“楊偉”之症。


    直逼的市麵上的黃瓜價格翻了兩倍……


    “老爺,依我說啊,你這叫瞎操心!”


    李丹言語裏有些幽怨。


    大家族會修建了冰窖,將夏季蔬菜藏在裏麵,然後等到冬季的時候,拿來吃一個新鮮的。


    這東西雖然解饞,但是內核太冷啊!


    受不住!


    真的受不住……


    陳梅苦笑一聲:“夫人啊,老爺我的前途怕是全完了啊!”


    那起點先生竟然是朱明三太子,還奪了南陽,成為了新明皇帝……


    天啊!


    他當初竟然收受了人家的禮!


    要知道那送禮的另一方,還是當今陛下最為依仗之人啊!


    陳梅隻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晚上李丹使用的黃瓜那樣——哇涼哇涼的!


    “我說你怎麽這麽糊塗呢?”李丹恨鐵不成鋼,伸手戳了陳梅幾下:


    “你傻不傻,我且問你,張家讀書識字之人多不多?”


    “這還用說?”陳梅搖搖頭。


    白水張氏乃是南陽最大家族,單單是秀才都超過了百人,讀書識字之人卻是無算啊!


    “那李家讀書人多嗎?”李丹再次追問。


    “雖然不如張家,但是,張王李趙乃是當地大族,門人無算,讀書識字之人,怕是要占了整個南陽的一半還多。”


    “那你現在還是不是縣令?”李丹隻恨不得給男人咬一口,他怎麽就這麽蠢呢!


    “你是說?”陳梅晦暗的臉上,止不住生出了希望。


    他厚實的嘴唇都止不住開始哆嗦起來:“夫人,你說,你說,陛下他,他…不怪…”


    “你說呢!”


    李丹不答反問:“人家根本就不差讀書識字做官之人,現在你卻還是縣令,你說人家這是什麽意思呢?”


    陳梅大喜,當即起身,一把扛起李丹就朝房中走去。


    “哎呀娘子,你真是我的好內助,這些天來,我可是冷落你了……”


    “別啊,大白天的,你放我下來!”李丹大急。


    “嘿嘿,夫人你放心,閉上眼,天就黑了。”陳梅嘿嘿直笑,大踏步朝著臥室走去。


    “去,你個老不正經的。”


    李丹羞紅了臉頰,她呐呐道:


    “老爺,可要奴家去挖幾條蚯蚓助興?”


    “嘿嘿,老爺我現在能夠捅死一頭牛,怎麽會需要那軟趴趴的玩意!”


    陳梅覺得已經快要炸了。


    “兒子,快起來,快起床,你娘瞌睡了!”


    陳梅一把將睡午覺的陳勇拉了起來。


    陳勇茫然,再一看,父親竟然開始撕扯母親了。


    剛剛才蹣跚學步的陳勇大哭:“爹爹,爹爹,你別打娘親,你別打娘親!”


    ……


    “嗚嗚,我再也不吃桂花糕了,爹爹你別咬娘親啊!”


    ……


    “爹爹,不要啊,你不要用棍子戳娘親,你看娘親都疼哭了……嗚嗚”……


    ……


    南陽與湖北交界,在杏山以南二十裏的地方,正在兩省邊界上,有一個叫河南坡的村子。


    這是一個隻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子。


    村子裏新起了三間青磚大瓦房,在一片茅草屋中,看起來氣派極了。


    一個五十來歲,腰背卻已經彎曲,更是滿頭白發,手掌皴裂的比楊樹皮還粗糙的老人,手中正拿著一張潔白的紙張。


    這是兒子的家書,信上的內容,他早就已經能背下來了——雖然他不識字。


    他叫李樹根,祖上七八代都是貧農。


    李樹根是一個老農民。


    他的這個農民,可不是人家高門大族那樣手中掌握著土地的大地主,李家隻有三畝薄田,還是旱地。


    南陽一代雖然水利豐富,但是,因為是大平原,是以除了河道兩側之外,別的地方都不能改成了水田的。


    畝產自然極低,一畝地,還不到一百斤糧食呢!


    原本啊,這過日子,就是要一年辛苦,也不過是飽餐一頓,全年的大多數時日,他都是要帶著妻兒老小,給地主打零工,來換取一些吃食的。


    ……


    李樹根雖然姓李,但是,卻不是南陽李家的人。


    雖然他時常將“南陽李家”掛在嘴邊,但是,李樹根卻知道,自己這一門,與人家排不上號,他打著李家的牌子,隻不過是想要多混一斤糧食罷了。


    有了李氏的這個門頭,地主老爺給他結算工錢的時候,總是要多給了一升半鬥雜糧的。


    這都夠家裏人喝了半月稀粥了!


    打了一輩子李家旗號的李樹根,卻不想真的遇到了李家的管事。


    那是在前年冬天的事情了。


    不知道怎麽迴事,他給柳老爺幹了一天的活,剛剛給人家麥地除了草,拖著疲憊的身子,還來不及迴家喝了稀飯,誰知道小兒子遠遠就對他說家裏來了大老爺。


    當時的場景,李樹根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李管家那個富態勁,可是要比十裏八村最大的地主老爺柳老爺都富態一些呢!


    李樹根很是忐忑,麵對自報家門的李管事,他臉色蒼白。


    打了人家一輩子的旗號了,今兒被正主抓個正著,他怕是要完了啊!


    誰曾想李管家竟然給了他一個帖子,讓他送一子到最近的李家分支府上去聽差。


    李樹根當即就暈了。


    唬了李管家一跳,待被人救醒,李樹根卻當即就要給李管家磕頭。


    去李氏門上當差啊!


    今後他就可以正當光明的打著李氏的旗號了啊!


    這十裏八村的,哪個地主老財還敢笑他胡咧咧?


    就這樣,李樹根的長子進了李氏的大門,然後被集結起來,特訓一陣之後,轉送老虎溝。


    後來,每到了月底,都有李家的管事前來送上了老大娃的工錢,後來更是聽說老大娃去當兵了。


    李樹根忐忑極了,但是,看著積攢的越來越多的銀錢,卻隻剩下了以淚洗麵。


    這是大娃子拿命換來了的啊!


    再後來,三太子奪取了南陽,兒子終於寄迴來家書了。


    李樹根清楚的記得李管事帶著一隻敲鑼打鼓的隊伍,將大紅花掛在他的身上,更是文縐縐的說了一大段聽不懂,但是隻覺得很厲害的詞匯。


    他隻記住了一句——他的大娃狗剩,成了排正,手下管著十幾號人呢!


    聽說大娃現在的年薪都達到了十六兩銀子。


    不識一個字的李樹根,記住了李管事給自己念的兒子家書。


    這娃娃長本事了啊!會寫字了!


    李樹根再次瞥了一眼家書,上麵的字真好看,就像是印上去的一樣,比柳老爺的混蛋兒子上了五年私塾寫出來的對聯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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