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布泰越解釋,孔四貞越怒,她“哐當”一聲,一腳將自己麵前的案幾踹飛了出去。


    就在一眾侍衛進來查看的時候,卻被孔四貞三五下給踹倒在地,然後揚長而去。


    後賬內,緩緩露出了一個光溜溜的腦袋……


    卓布泰冷笑一聲——孝莊啊,孝莊,這就是你派來的人嗎?


    如此毛毛躁躁,能成什麽事!


    他眯起了眼神,一邊讓哀嚎遍野的護衛收拾大帳,一邊卻是冷笑連連。


    大哥鼇拜自從在朝堂上逼迫孝莊給他封王之後,兩幫人就已經水火不容了。


    卓布泰明白大哥的意思,他已經身為執政了,若是康熙繼續半死不活的吊著,那麽他們未必沒有時間從長計議。


    可惜,康熙要醒了……


    這個時候,就算大哥放棄了一切權力,瓜爾佳家也隻有死路一條——除非他們能夠忍受子孫後代永遠充入了辛者庫!


    辛者庫就是奴隸的意思,滿語的譯義是月給糧食之人,辛者庫人一月領三鬥六升糧食,大約四十斤左右。


    辛者庫的首領,相當於半個佐領的地位,也就是半個牛錄主。


    ……


    大哥派他前來河南,成為這河南的城守尉,別看級別不高,手中卻能掌管精銳旗丁、綠營上萬人的!


    在環京畿地區,手中握著這麽一隻力量,對於大哥的幫助,不可謂不大!


    卓布泰眯著眼睛,對於自己的任務,卓布泰清晰地很!


    ……


    第二天一大早,卓布泰還沒起床,就被人吵醒了。


    葉縣這邊正對著埡口,這裏素來都是風區,大冬天的,冷風唿唿的吹,享受慣了的主子爺們,自然不願意離開歌姬溫暖的環抱。


    “卓布泰,快點爬起來,老娘要去觀察地形了,你去不去?”


    哪知道天都還沒亮,孔四貞那個瘋婆娘竟然衝入大帳大聲叫喚起來。


    “我說孔四姐啊,”卓布泰縮迴了露在被窩外麵的腦袋,埋首在嬌嗔歌姬的香軟處:“咱們昨兒才剛剛紮營,那城內昨天也才來了增援,今兒啊,打不起來。你也趕緊迴去睡個迴籠覺哈!”


    “破布袋,你趕緊給老娘起來!”


    孔四貞就像是火燒屁股一樣,一把掀起內賬的門簾,就這樣直衝衝的躥了進來。


    孔四貞一把掀開了卓布泰的被子,哪知道裏麵竟然是大被同眠的光赤赤三人。


    甚至,還有連體嬰呢!


    “啊!”


    “呀!”


    “啊!”


    三道女高音,環繞卓布泰的耳邊……


    “啪!”


    孔四貞一巴掌扇在卓布泰的背上,怒斥道:“卓布泰,你不要臉!”


    她下手極狠,卓布泰的脊背上立刻出現了五個紅指印。


    “我說孔四姐啊,你說誰不要臉,我躲在內賬幹事情,你衝進來幹嘛?”


    卓布泰正在興頭上,被一巴掌給拍‘尿了’……


    他滿臉的遺憾,好不容易晨起了。


    “哼,破布袋,老娘我跟你說,你在軍營幹什麽,管老娘屁事!”


    孔四貞鄙夷的看了看卓布泰的軟腳蝦,轉身虎背熊腰的走了出去,聲音卻遠遠傳來:


    “破布袋,老娘要去查看一番叛軍的營地,你他娘的給老子守好了營寨!”


    孔四貞混不吝的丟下一句話,走出了營帳,被冰冷的冬風一吹,她的臉反倒是發燒起來。


    “唉!”


    孔四貞夾著腿,別扭的走動幾步。


    當初在廣西,就算那個男人不中用,不也比手指強了不少不是!


    這一次,她是一個人北上的,太後留了她兩年——寂寞沙洲癢啊!


    ……


    孔四貞帶著自己的親兵,要去查看明軍的營寨,而幾乎與此同時,朱慈炯也已經收拾停當。


    他喚醒睡在自己外間,鼾聲吵了自己一晚上的趙驢蛋:“走,跟朕一起去附近的山頭轉轉!”


    他當初離開裕州的時候,定下了將敵人拖在地勢複雜的山區的計策,卻是沒想到,來了葉縣之後,發現黃吉這家夥,竟然在這裏立下了十幾個營寨。


    短短的十天時間,他能夠做的這麽好,足見他已經動員了周圍的百姓了啊!


    聽聞朱慈炯要去觀察地形,李挺然急忙趕了過來,他正待開口,朱慈炯伸手製止了他:


    “雪鬆,你不用勸朕,這一仗,我們麵對的是優勢敵人,對麵的敵人足足上萬人,而我們不過隻有兩千餘,雖然占據地利的優勢,但是,不將周圍親自看一遍,朕不放心啊!”


    李挺然見狀,隻得不在勸阻,他默默地站在了隊伍裏。


    一行人正待出發,卻是見到王磊竟然也來了。


    他行了軍禮:“陛下,團正要主持諸部的防禦,不能擅離職守,陪同陛下查看。他特命末將為陛下帶路!”


    朱慈炯點點頭,他仔細看了看王磊的肩膀,發現那裏有三顆銅質的小星星:“行啊你小子,這是打死了十幾個敵人了?”


    “十七個!”


    王磊自豪的笑了:“陛下,葉縣對麵,就是清軍現在紮營的地方,很久以前是昆陽城所在。


    那一代現在是一個集鎮,之前清軍前鋒過來的時候,我們躲在那裏,狠狠的幹了一仗!”


    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三顆銅星:“五個人頭換一個星星,俺換了三顆,還有兩個人頭沒有兌換呢!”


    若是說從新兵營走出之後,每個人的軍餉都是一樣的,一年十兩銀子,外加五百斤糧食的安家費。


    但是,等到了部隊之後,士兵們餉銀的差距就會逐漸拉開了,每五顆人頭換一個星星,一顆星星每年多加一兩餉銀。


    俘虜則是每四人就能兌換一顆星星。


    就像王磊剛才說的伏擊一樣,憑借燧發火槍的隱蔽性,王磊一戰收獲了十七顆人頭,那麽他今後每年都會多了三兩銀子的軍餉!


    這個獎勵製度一下,軍卒們紛紛鉚足了力氣,摩拳擦掌隨時準備大幹一場。


    “好!不愧朕教導了你一場!”


    朱慈炯哈哈大笑起來,他開口道:“你對周邊比較熟悉,找一個能夠縱觀全局的地方,讓朕看看周圍的地形!”


    王磊指了指後方:“那就要去柳樹溝了。”


    “柳樹溝就在花山和縣城之間,雖然隻是一個地勢較高的山坡,但是,卻也算是比較難行的,而且站在上麵能夠將周圍一覽無餘。”


    朱慈炯點頭,一行人朝著柳樹溝而去。


    此時,天色尚黑,朱慈炯看著麵前廣袤的大地,看著那一處處燈火通明的營寨,詫異道:“你們將營寨修成了三排?”


    昨天來的時候,因為翻山越嶺實在是太累了,加上天又快黑了,朱慈炯還沒有發覺,此時黑夜下燈火這麽一亮,瞬間就看清楚了——黃吉那家夥竟然將營壘修建成了三排!


    “是啊,”黃磊輕笑道:“陛下,團正說了,這樣的話,營寨之間就會形成了兩條通道,能夠安全的將後方的物資,運送到壓力最大的葉縣縣城裏。”


    “而且,如此一來,就算清兵花費巨額代價,拿下了一側營寨,也是於事無補的,因為就算棄守了一側的營寨,我們依然保留了一條安全通道!”


    “妙啊!”


    蒲鬆齡騎在毛驢上,忍不住拍手稱讚道:“如此營寨,可以三方互相支援,委實是一著妙手啊!”


    他指著營寨:“若是在每一座營寨裏麵,都布置下紅夷大炮,如此,何懼敵人攻城拔寨!”


    朱慈炯笑而不語,張思源則是調侃道:“蒲錄事早該學學騎馬,這騎著大牲口,卻是不大雅觀啊!”


    “唉!”


    蒲鬆齡攤攤手,隨手給了毛驢一鞭子:“我這個山東響馬,一定是一個假的!”


    山東因為馬政的事情,是以多出響馬,甚至響馬已經成為了山東人的一張名片。


    聽到蒲鬆齡自嘲的話語,眾人止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


    柳樹溝名字叫做溝,實際上卻是一片山坡。


    此地的左右各有一座營寨,這柳樹溝卻恰巧就在兩處營寨的中間。


    眾人到了柳樹溝邊的時候,天色猛然變黑了。


    這是即將天亮的征兆。


    眾人順著山坡,牽著馬匹開始攀登。


    柳樹溝的這一片山坡,並不陡峭,雖然坡勢比較平緩,但是,卻也無法騎馬而上的。


    因為天色還在黑著,山坡上灌木叢生,使得眾人都不在言語,專心朝上爬去。


    兩刻鍾之後,天色已經麻麻亮了,而此時,眾人已經接近了山頂。


    見到腳下再也沒有了灌木叢,全是低矮的草叢,朱慈炯翻身上了馬,驅趕著戰馬,朝著最高的地方走去。


    幾乎就在同時,山坡的另一麵,孔四貞也已經帶著親兵,摸上了山峰。


    因為此地就在明軍兩個營寨的中間,是以孔四貞嚴令士兵不得說話。


    甚至,為了防止牲口叫喚,她更是將戰馬留在了一裏之外的一處密林裏。


    朱慈炯到了山頂的時候,太陽剛好從地平線下跳了出來,短暫的通紅之後,下一刻變白了的日頭,將金光灑滿了人間。


    “有敵人!”


    “有敵人!”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從兩個方向登上了最高峰的朱慈炯、孔四貞,幾乎是同時發現了對方。


    “保護小姐!”孔四貞帶來的侍衛們大吼起來,他們紛紛抽出了腰刀,朝著朱慈炯衝去


    “保護陛下!”朱慈炯的侍衛也大吼起來,他們分成了兩波,一撥人站在朱慈炯麵前,架起了火槍,另一撥人則是三兩下扭上三棱刺,朝著敵人衝去。


    “你是誰?”


    “你是誰?”


    幾乎就在一瞬間,朱慈炯和孔四貞分別詢問起了對方的姓名。


    而下一刻,不待朱慈炯作答,孔四貞猛然抽出了長槍,朝著朱慈炯衝來。


    下意識的一問之後,她已經明白了,麵前之人就是叛軍首領朱三!


    而朱慈炯剛剛拿起馬鞍上的火槍,卻是猛然將想起了,因為他將衛隊全部更改為射程最遠的米尼槍,而這種槍支並不能預裝了彈藥!


    因為不能用錘子將彈丸砸實,使得預裝了彈丸之後,稍微顛簸一下,彈頭與火藥之間就有了空隙了。


    他平素養成預裝一發子彈的習慣,卻被打破了。


    “該死!”


    臨時裝填實在太慢了!


    朱慈炯啐罵一聲,轉身抓起了馬鞍上斜跨的短弓。


    而此時,雙方的侍衛,已經開始互相廝殺起來。


    而孔四貞,也已經距離他隻剩下了十步之遙,有侍衛朝著孔四貞撲去,卻三兩下被打倒在地。


    “叛賊受死!”


    孔四貞大吼了一聲,握緊手中的腰刀,朝著朱慈炯大踏步而來。


    “休想傷了陛下!”


    趙驢蛋大吼一聲,抓起地上的一塊巨石,朝著孔四貞砸去。


    這女人倒也厲害,竟然身體一扭,勘勘躲過了巨石之後,前衝的速度竟然又快了三分!


    “妖女看槍!”


    朱慈炯大吼一聲,乘著孔四貞下意識抬頭的時候,一箭朝著她射了過去!


    這麽近的距離,雖然倉皇之下朱慈炯無法瞄準,但是,這一箭還是命中了孔四貞。


    隻見這女人身上那隆起的鎖子甲處,掛著一隻搖搖擺擺的短箭。


    “啊,大小姐中箭了,快撤!”中間兩個侍衛見到孔四貞中箭,一把架起孔四貞,轉身就跑。


    而剩餘的清軍護衛們則大吼一聲,猛衝幾步,迫使明軍倒退兩步,然後也幾個起落,消失在了灌木叢裏。


    ……


    實際上這一切說起來很是漫長,實際上兩軍交鋒也不過隻有幾個唿吸而已。


    等到朱慈炯的護衛們裝填好了子彈,對著麵前的灌木叢掃射的時候,除了幾聲悶哼,卻是再也不見敵人的人影了。


    “陛下,你沒事吧?”


    直到這時,蒲鬆齡這個騎驢的,才剛剛爬上了山坡。


    他聽到了喊殺聲,就使勁拍打驢子,但是這家夥又犯倔了……


    朱慈炯點點頭,對侍衛們道:“裝填子彈,給我瞄準了山下那一段空白地帶,等他們出來!”


    此地雖然距離山下的空地有五六百米的距離,但是,對於米尼槍來講,這不成問題!


    “陛下,此地危險,您當去營寨指揮!”


    李挺然站在朱慈炯麵前勸解道。


    “稍等一下!”


    朱慈炯親手給自己的火槍裝填了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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