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咬到的舌頭還很痛。但張雪霽卻完全感覺不到痛, 握著謝喬喬的手就傻嗬嗬的笑了起來。


    謝喬喬盯著他的笑臉,思索片刻,開口:“你很高興?”


    張雪霽磕磕絆絆道:“當然啊——因為我喜歡的人也很喜歡我, 這可是很難得的事情,我自然會忍不住高興……”


    謝喬喬側著臉,沉思起來。張雪霽幹咳一聲, 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過分誇張的笑容——隻是上揚的嘴角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 他牽著謝喬喬的手往前走,腳步輕快,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的輕輕晃著兩人相牽的手。


    謝喬喬的目光便往下移, 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她努力想了許久,思緒轉動,忽然後知後覺的:“張雪霽!”


    張雪霽腳步一頓,迴頭,臉上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收迴去,眼眸彎彎:“唉?”


    謝喬喬盯著他彎彎的眼眸,眨了眨眼, 卻沒有說話。她不說話, 張雪霽倒也出乎意料的耐心,就乖乖站著等她開口——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手背都被夜風吹得有些發涼,謝喬喬才慢吞吞的開口:“我在書上看到過,男女之間互相喜歡, 那就叫兩情相悅。我們算是兩情相悅嗎?”


    張雪霽差點就立刻迴答‘當然算’了。


    但是話到嘴邊, 他蹙眉, 糾結了好一會兒, 又耷拉下眉眼,有些沮喪道:“那應該是不算的。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但你可能沒有那麽喜歡我。”


    謝喬喬疑惑:“這是怎麽感覺出來的?”


    張雪霽晃了晃兩人牽著的手,不語。


    謝喬喬:“張雪霽?”


    “……”


    “張雪霽?”


    “咳!反正我就是知道——”


    謝喬喬:“……那你會難過嗎?”


    張雪霽一愣:“什麽難過?”


    謝喬喬:“有人跟我說過,喜歡不對等的時候就會難過。”


    她想張雪霽那麽喜歡自己,自己卻不能迴應同等的喜歡,那大概也算是不對等的喜歡?


    張雪霽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訕訕的低語:“你不說我其實都忘記難過了……該怎麽說呢?雖然會有那麽一點點的難過吧,但沒有很難過。畢竟兩情相悅本來就是很難得的事情,心上人剛好也喜歡自己那肯定是會很開心的,但如果不喜歡的話——倒也不會很意外。”


    “喜歡一個人的話,肯定就要做好會被拒絕的準備。但你還沒拒絕我嘛,你不是也挺喜歡我的嗎?這樣我就很高興了。”


    謝喬喬:“不對等也會高興嗎?”


    張雪霽彎彎眼眸,笑盈盈的:“高興啊——”


    謝喬喬有些不理解,看著張雪霽的目光也帶上些許疑惑。張雪霽握著她的手,認真道:“因為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很久很久,在我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前,就已經喜歡你了。”


    謝喬喬好心糾正他:“你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也沒出生啊。”


    張雪霽想了想,居然覺得謝喬喬說得也很對。他有點糾結,道:“是這樣沒錯……但我喜歡你確實是有這麽早了!”


    張雪霽有沒有說謊,謝喬喬是可以很輕易就分辨出來的。她盯著張雪霽的眼睛——還有少年皺起的鼻頭——看了一會兒,道:“那你真厲害。”


    這話雖然猛的一聽有些陰陽怪氣,但張雪霽知道謝喬喬本身肯定是沒有那個意思的。她隻是真的覺得張雪霽很厲害,所以便說出了這樣誇讚的話。


    張雪霽:“咳,也沒有很厲害……”


    謝喬喬:“真的很厲害,你居然可以喜歡我那麽久。”


    她誇得很真誠,眼睛都亮亮的,不知道是燈光落在她眼瞳裏,還是劍修的眼眸本身就如此明亮。張雪霽望著她的眼睛,一時有些失語;他腦子裏一瞬間就想到了要說的話。


    他想說的話——


    他想說我沒有那麽厲害,我能喜歡你很久是因為你特別好,你在我眼裏是值得這些喜歡的……


    謝喬喬:“前麵是放花燈的地方嗎?”


    沒有說出口的話驟然被打斷,張雪霽抬頭,順著謝喬喬指的方向看過去:前方不遠處人流量忽然倍增,一架灰白色石橋橫架於河麵上,橋上人來人往,橋下河燈潺潺,光影搖曳。


    河岸兩邊,有許許多多的人正在放河燈。


    張雪霽:“應該是……”


    謝喬喬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她一確定了放河燈的地方,便立刻拉著張雪霽的手大步走到前麵人群挨擠的河岸,尋了個空擋擠進去。


    但她在河岸邊蹲下後,卻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些許緊張。謝喬喬瞥了眼旁邊同樣在放河燈的女子——隻見對方手裏捧著河燈,將寫著心願的紙條卷在燈芯蠟燭上,隨即劃火柴將河燈點燃,放入流水之中。


    謝喬喬捧著從燈杆上拆下來的河燈,沉默了一會,問張雪霽:“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放許願條,然後再把河燈點燃?”


    張雪霽一愣:“還要先放許願條的嗎?”


    一時間兩人麵麵相覷,皆從對方臉上看出幾分迷茫。張雪霽撓了撓頭,小聲:“我以為許願就,對著河燈把心願說出來就行了……”


    謝喬喬:“或許也行。”


    反正也沒有哪路神仙規定過,非要往河燈裏麵塞入許願條才能實現願望。


    這樣想著,謝喬喬便直接將河燈放入河水之中,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認認真真的在心裏許願。不過等把眼睛閉上之後,謝喬喬反而想不出什麽願望。


    她對未來並沒有太大的期許,雖然目前有了去鳳凰圩找鳳凰尋仇的目標,但對謝喬喬而言,這是個早晚都要實現的事情,她認為這個應該不能算願望。畢竟願望……應該要許對未來不確定之物的美好祝願吧?


    至少謝喬喬從書上所了解到的是如此。


    她閉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心裏默念著:……那就希望張雪霽早日找到迴家的路,可以真正的迴到他的故鄉。


    在心裏默念完之後,謝喬喬睜開眼,她放下的那盞河燈早就已經混入河中那浩浩蕩蕩的河燈隊伍裏,不知道流往何方了。她側過頭,看了眼蹲在自己身邊的張雪霽。


    張雪霽單手橫在膝蓋上,撐著臉,眼睛是睜開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


    謝喬喬:“你許完願了?”


    張雪霽:“許完了,你呢?”


    謝喬喬頷首:“我也許完了,我許的是……”


    張雪霽連忙捂住自己耳朵,打斷了謝喬喬的話:“別說!別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謝喬喬眨了眨眼:“還有這種說法嗎?”


    “對啊。”張雪霽連連點頭,道,“這種東西就和生日願望一樣,隻可以自己在心裏悄悄地說,如果說出來了就不靈了。”


    謝喬喬:“……不管說不說出來,願望都不可能自己成真的。”


    張雪霽:“夢想總要有的嘛!萬一夢著夢著就實現了呢?”


    雖然謝喬喬反駁了張雪霽的話,但她倒也沒有再說自己許了什麽願望。自然,她也沒有追問張雪霽許了什麽願望。


    即使知道是假的——但謝喬喬並不會在這種無聊小事上與人較真。


    二人放完河燈後立刻就離開了岸邊,把放河燈的位置讓給後麵排隊的人。河岸邊人頭攢動,謝喬喬被擠到後麵後就不太看得清前麵飄著河燈的河麵了。


    她站在人群後麵,隻能看見一群黑漆漆的後腦勺。


    如果跳起來,大概也能看見?但謝喬喬站在原地想了想,不太想跳。她耷拉下柳葉眉,語氣淡淡:“去找那隻鳳凰嗎?”


    張雪霽提醒道:“他叫午黎。”


    謝喬喬從善如流的改口:“去找午黎嗎?”


    張雪霽從自己袖子裏摸出一張符紙,迅速的將它折成蝴蝶,低頭往蝴蝶上吹了一口氣。原本隻是符紙折成的蝴蝶,翅膀一振,忽然間變得靈動輕快,脫離張雪霽掌心飛了出去。


    和謝喬喬之前驅使的千紙鶴不同,從張雪霽手掌心飛出去的蝴蝶,不管怎麽看都像是真正的蝴蝶。


    謝喬喬能看出是障眼法,但也覺得很厲害——畢竟是她看得出來,但不會用的障眼法。


    她盯著那隻黃色蝴蝶看,張雪霽對著蝴蝶打了個手勢,蝴蝶立刻往某個方向飛了出去。二人跟著蝴蝶前行,逐漸遠離了放河燈的大河與石橋,越發靠近鎮子繁華的街道。


    最後蝴蝶帶著二人到了街角,這邊人群稍疏,謝喬喬一眼就找到了午黎。午黎正靠著街邊的木頭柱子,低頭看兩個老頭下棋。


    張雪霽伸出手,蝴蝶收攏翅膀落在他手心,瞬間從活靈活現的蝴蝶變迴了普通的紙折蝴蝶。


    謝喬喬:“你還會折別的動物嗎?”


    張雪霽想了想,答:“青蛙,長頸鹿,小貓,小狗,老鷹,這些都會折。”


    謝喬喬衷心感歎:“學宮教的東西真多。”


    張雪霽樂了,笑眯眯的,說:“學宮可不教這些,我折的這些東西都是夫子眼中的取樂之物,上課被抓的話是要沒收還要罰抄的。折紙我都是跟著兒童頻道學的,上輩子我家裏剛好有個弟弟,我折著給他玩。”


    謝喬喬看著他掌心那枚小巧的紙蝴蝶,低聲:“嗯。”


    張雪霽沒辦法從她這聲語氣詞裏判斷出她到底是什麽意思,畢竟他又不是謝喬喬肚子裏的蛔蟲。但至少他能看出,不是生氣的意思。


    謝喬喬三兩步走到午黎身邊,也不言語,低頭看那兩老頭下棋。


    午黎:“你這步怎麽走這啊?走這就輸了!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直接跳進人家給你設好的局裏去了嗎?”


    執黑子的老爺爺抬頭,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後生!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你怎麽看棋還那麽多話呢?都怪你在旁邊念念叨叨,使我分心,你看,這局我要輸了吧?”


    午黎撇了撇嘴,毫不客氣:“明明是你自己下得爛!我從一開始就在提醒你了,還老是下錯,爛棋簍子就不要出來禍害人了……”


    執黑子的老爺爺聞言大怒,正要一巴掌拍到棋桌上。對麵執白子的老爺爺立刻伸出手擋住了他的手掌,樂嗬嗬的掂著自己的胡子:“老張,你不會是想趁機掀了這桌棋盤,好悔棋重來吧?”


    執黑子的老爺爺被拆穿了真實想法,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心虛的表情。他幹咳兩聲,收迴手,嚷嚷:“這局棋本來就做不得真,這後生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好生煩人。要不是他幹擾我,我肯定就已經贏了!”


    執白子的老爺爺搖搖頭,臉上笑容越發得意:“此話不中啊老張,輸了就是輸了,你要願賭服輸。”


    老張把自己手裏的黑子放迴棋碗裏,悻悻道:“明明是你這個老頭子趁火打劫,勝之不武。”


    謝喬喬低頭看棋盤,白子已經占據大半江山,黑子被殺得丟盔棄甲,隻剩零星幾個。她沒學過下棋,卻又覺得這局棋似乎還沒有走入死路——謝喬喬半蹲下來,從棋碗中撿了粒黑棋,下到棋盤上。


    對麵原本樂嗬嗬在和老張拌嘴的老爺爺,看見謝喬喬下得這步棋,‘咦’了一聲,心思瞬間又迴到了棋盤上。他重新拿起白子,繼續下,謝喬喬憑著直覺,一步一步緊隨其後。


    旁邊一直逼逼叨叨的午黎頓時也站直了身子,不說話,反而是認真看起棋盤來。


    原本頹勢的黑子逐漸被拉扯起來,白子反而變得有些束手束腳。對麵原本還很隨性的老爺爺,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老張絲毫沒有讓椅子給謝喬喬的自覺,但看著棋盤卻笑得十分開心:“哈哈,周不死,看來這局棋是我贏了啊?”


    周不死沒好氣道:“棋都不是你下的,有什麽可得意的?”


    老張搖頭晃腦,得意非常:“你不懂,我一看這個女孩子,就覺得我和她有緣分得很,所以她下的棋就算是我下的棋……唉,這步,這步走得好——哎唷!怎麽走這了啊?!”


    老張臉上得意的表情頓時凝固,大為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腿。旁邊午黎也忍不住吐槽:“缺口都撕開了,你怎麽不直接殺進去啊?前麵下得好好的,我還以為你馬上就要扭轉局勢了呢!”


    謝喬喬並不理會這一老一少的聲音,臉上仍舊平靜冷淡,抬眼望向對麵的長者:“該您了。”


    對麵周不死撚起一顆白子,卻遲遲沒有下下去。


    午黎立刻轉變陣營,跑到了周不死身後,開始瞎指揮:“現在就是你最好的機會,一子定局!你聽我的,走這就絕對贏定了!”


    周不死舉著白子,卻始終沒有下那步棋,他望著棋盤,滿臉思索的表情。沉吟良久,周不死卻忽然把白子放迴棋碗,臉上露出樂嗬嗬的慈祥笑意:“不下了,不下了,今天就到這吧。”


    老張搖搖頭,站起身:“真沒意思,嘁——”


    周不死歎氣:“再下也沒意思啊。不過你下棋倒是和本人一點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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