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十冬臘月,大雪紛飛。


    鎮子上一位財主正在為自己積德行善,搭了一個粥棚,煮著一口大鍋,鍋裏麵淨是些熱氣騰騰的白粥。


    周圍全都是互相擁擠的乞丐,有老有少,都在為能喝到一碗白粥而拚命的爭搶,要不是有許多兇神惡煞的家奴在旁,恐怕早都亂成一團了。


    在簡陋的粥棚旁邊,有個年少的小孩,背靠著粥棚,目光看向遠方。


    這個小孩也是滿臉的漬泥,頭發看起來很久沒洗過,亂成一團,身上裹著好幾層的單衣,本應在凜冽的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的他,卻滿臉坦然的看著遠方。


    年少,卻老成。


    一雙腳站在少年的麵前,少年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少年對著老者笑了笑,目光又飄到了遠方。


    “你為什麽不去領粥呢?”老者開口問道。這孩子身在這種環境之中,老者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對一個陌生人笑出來,而且笑的這麽純粹,這麽坦然。


    “我在這已經可以感受到爐火的溫暖了,何必在去與其他人爭那一口粥呢?”少年迴答老者話的時候,想要站起來,費盡全力還是踉踉蹌蹌的,雙腿已經凍麻了。


    少年隻好對老者報以一個歉意的笑容。


    這兩個笑容,笑進了老者的內心深處,老者擺擺手,示意他坐著就好,“為什麽不爭?”


    “我知足了。”少年又是滿意的笑容。


    知足了,有多少人就是因為看不透這三個字,一生追名逐利,到頭來反倒是一場空。


    老者覺得自己的心都被他的笑容融化了,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越來越溫柔了,語氣就像是和自己的小孫女說話的一樣。


    “如果有其他人和你爭呢?”老者將自己的語氣盡可能的溫柔的起來,以免嚇到這個可以發出如此笑容的臉。


    “嗯……”少年低頭想了想,“我不和其他人爭,誰和我爭我也不屑!”


    我爭者人必爭,極力爭未必得;我讓者未必讓,極力讓未必失!


    “你叫什麽?”老者也笑了。


    “我隻知道我姓魏。”少年的腿終於緩了過來,他雖然還是踉蹌著扶著棚子,但確確實實的站起來了,他覺得自己和一位老先生說話,老先生站著,自己坐著實在是不禮貌。


    “你願意跟著我嗎?”老者向他伸出了一隻手。


    少年猶豫了起來,“我能為您做些什麽嗎?”


    “現在不能,不代表以後不能。”


    少年想了想,“好,我跟您走。”少年將自己的手放在老者的大手裏麵。


    老者感覺就像一個冰塊放在了自己的手上一樣。


    好涼,涼到人的骨髓深處了!


    少年隻覺得一股力量從大手中傳到自己的身體裏麵,自己因為寒冷而不聽使喚的身體逐漸的恢複了。


    也不知是因為老者的內力,還是因為自己心中的堅冰融化了。


    一路上,老者跟他說了許多關於自己的事,少年也知道這名老者就是唐門的四長老,李淳風。


    “這樣吧,我給你起個名,就叫魏鎖吧。”李淳風拉著少年的手,一邊走一邊笑道。


    “魏鎖……猥瑣……”魏鎖的嘴中迴味了一會,“好!”也笑了笑,“長老為什麽會給我起這個名字呢?有什麽寓意嗎?”


    李淳風拉著魏鎖一路的手從來沒有鬆開過,扭過頭來笑著道:“以後叫我師父,你是我的第一位親傳弟子。”


    魏鎖乖巧的迴道:“好的,師父。”


    李淳風滿意的點點頭,反問道:“你覺得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妥嗎?”


    魏鎖笑道:“隻是有些奇怪罷了。”


    他當然不會覺得李淳風認為他是個猥瑣之人。


    李淳風並沒有直接迴答他的話,而是緩緩說道:“師父以前也有師父。”


    “這個自然,就像徒弟以後也許也會有徒弟一樣。”魏鎖插了一句。


    李淳風又是笑了笑,並沒有責怪他多嘴,接著說道:“我的師父做事完全憑著自己本心,有時候做一些世人不是很理解的事情,隻不過我們師兄弟都習以為常了。”


    “世人並沒有像師祖那麽明悟罷了。”


    李淳風捏了捏魏鎖的小手,雖然天氣還是鵝毛大雪,可是魏鎖的手已經有些溫度了,不再像一塊冰一樣了。


    “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這麽隨意的插嘴,可是到了唐門與其他的老迂腐說話的時候,可不要這樣了。”


    魏鎖點點頭,“這個自然。”


    “我的師父再早年的時候,與一隻動物結八拜之交,師父他老人家還給他結拜的兄弟賜名叫做‘仙鶴道長’,你說我這仙鶴師叔,是個什麽動物?”


    “我也隻是世人,我覺得師叔祖應該是個仙鶴吧。”


    “哈哈,仙鶴師叔真身確實一隻靈猿,所以我給你起名‘魏鎖’,也是有些想要紀念我的師父。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而已,我名李淳風,難道就是唐朝時的神卦了嗎?對於占卜我可是一竅不通。哈哈,你明白嗎?”


    魏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李淳風知道他並沒有完全明白,但也沒有在意。


    盡管魏鎖看盡世間冷暖,品味人生百態,可是他還隻是個孩子。孩子又怎會明白如此高深的禪機呢?


    其實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卻看透了這麽多,也可以說是一種很大的悲哀。


    “可以和為師說說你的故事嗎?”李淳風知道,一個沒有過特殊經曆的孩子,是不會像魏鎖這樣,有這麽深的感悟的。


    “我家本是京都人士,帝都多為官宦,弟子家中本是安安分分的讀書人,奈何事找上門,躲都躲不過,家道敗落,父母臨走前將我送出帝都,我一個人無依無靠,四處飄零,來到這天府之國,才有緣結識師父。”


    雖然隻是簡單幾句,李淳風知道,他的經曆可不是幾句話就可以說完的,一個孩子帝都到這蜀地,豈止十萬八千裏,這其中的困難,不言而喻。若沒有過人的才智和毅力,是堅持不到現在的。


    “過去的已經過了,從今天起,你是我李淳風的弟子,魏鎖。此後則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你可做的到?”


    “嗯!弟子做的到!”看著魏鎖那興奮笑臉,李淳風滿足的會心一笑。


    風依然唿嘯,雪依然飄落。


    魏鎖抬頭看天,發現雖然天空雪花片片,可是透著灰蒙蒙的烏雲背後,天空是格外的蔚藍,魏鎖以前沒有發現,天竟然如此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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