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燕驚雙還是那副冷清的模樣, 她眼神掠過薄紙般朦朧的窗紗, 看著外麵快速飛走的景色,神情不辨喜怒。


    而她握著熱茶杯的指尖, 從頭到尾都是涼的。


    落馬車之時,燕驚雙迴頭看了眼想跟著她進來的花甲,她衝她搖搖頭。


    “你在此等我,我一人進去就行。”


    花甲麵露擔心:“小姐……”


    燕驚雙再次衝她搖搖頭,花甲也隻得聽話,在外麵等候。


    燕驚雙打一進門, 就見識著此地的豪奢。


    燕家雖不被皇帝所喜, 被攆到了江南, 但到底家底還是有的,隻不過燕家不喜張揚,吃喝用度都講究低調古樸。


    燕驚雙過往也出席過一些貴女宴,去過杭州府的一些世家,但沒有一家的庭院布置能比得上此地。


    而此地,還隻是那個人在杭州府的一處別院。


    燕驚雙很快被下人帶到了別院的一處湖邊,湖麵波光粼粼,魚兒雀躍歡快。


    那裏早已安置好了一席好酒好菜。


    雕得栩栩如生的白孔雀,冒著白煙兒的冰上鰣魚片,以及並不符合時令的水果,宮廷貢酒……在這裏都能看得見。


    便是那小小的一個酒杯,都能抵杭州府平民的一處房屋。


    燕驚雙看都沒看這些在普通人眼裏金貴如天價之物,她打一來到這,目光就便落在背對著她穿著一襲華貴衣裳的喂魚婦人身上。


    她裙擺用金線描繪的牡丹,一層一層緩緩散開,鮮活無比。


    光看這刺繡的功夫,便知是京師頂階的繡娘所製。


    燕驚雙置於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謝琳琅這些年,過得很好。


    給燕驚雙引路的下人,同那位婦人耳語了幾句,那位婦人身子微僵,快速放下了手裏裝著魚食的琉璃盤。


    轉頭,同燕驚雙遙遙相望。


    這是一張出塵脫俗的容顏,膚如凝脂,眉如新月,眼若月牙含秋水,迴眸間好似百媚生。


    墨發盤成端莊的朝雲近香髻,左右各簪著一根環形垂墜的流蘇金玉步搖。


    明明早已過了而立之年,麵容卻未見衰老之色,看著一點都不像有三個孩子的母親。


    謝琳琅的容色至絕,燕驚雙是知道的。


    畢竟年輕時候的謝琳琅,美貌與才情兼備,是名動京師的第一美人。


    便是眼下容顏不是最為盛時,也不遑多讓,就燕驚雙在杭州府見過的人而言,興許也隻有明初雪之容能同眼前的謝琳琅相提並論。


    謝琳琅見著燕驚雙,臉上劃過明顯的喜色。


    衝燕驚雙招了招手,好似熟絡道。


    “驚雙來了,快過來坐。”


    燕驚雙唇微抿,但還是朝著謝琳琅走了過去。


    四四方方的桌子,燕驚雙選擇坐在了謝琳琅對麵。


    燕驚雙一坐下,謝琳琅便殷切地給她夾菜,菜品都很華麗好看,謝琳琅每一個都給她夾了一塊,看著好似十分關心她的樣子。


    謝琳琅夾起一顆羊肉丸子,準備往燕驚雙的白瓷碗裏麵放。


    “驚雙,怎麽還戴著麵紗呢?吃食可不方便,不若摘下吧。”


    燕驚雙身形做得筆直,她眼瞼微抬,看向謝琳琅道。


    “近日麵容不能見風。”


    “還有,我不吃羊肉。”


    謝琳琅夾著羊肉丸子的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略微僵了僵。


    “瞧瞧,我一時給忘了。”


    “來人,還不把這桌上的羊肉吃食都給撤了。”


    麵對著旁人,謝琳琅麵容雖還是帶笑,卻隱隱透著些許的冷傲,顯出了貴婦人的架勢。


    燕驚雙看在眼裏,微有皺眉,過了會,她道。


    “不必撤下,這頓飯我不會吃,你有什麽想說的,便開門見山吧。”


    謝琳琅臉上好似閃過些許尷尬。


    “驚雙,我是你的母親,不是你的仇人,我二人不必如此疏離。”


    燕驚雙抬了抬眼瞼,平靜地看向謝琳琅。


    “早在那年,官兵衝進燕府,而你舍棄了我們兄妹三人,選擇逃跑之時,你便不再是我的母親。”


    舊事重提,還是如此不堪迴首的舊事。


    謝琳琅並不是個臉皮多厚的人,她瞬而有些啞然,看向燕驚雙,片刻後,略有幾分急切地解釋道。


    “驚雙,你可曾站在母親的角度上想過,我隻是一個柔弱女子,哪裏見過這般場麵,我當時也是被嚇住了,而且…那日,我並不想丟掉你們三人,我…我臨走前,不是還想帶著你一起走的嗎?”


    謝琳琅仿佛抓住了理一般,底氣多了幾分。


    可燕驚雙聽完,卻沒有說話,幽黑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


    謝琳琅微微眨了眨眼,心中微凜。


    明明她比燕驚雙大這麽多歲,可被燕驚雙這麽盯著,她心裏平白卻多了幾分畏懼。


    但轉瞬謝琳琅就壓下這幾分畏懼,燕驚雙就是一個小孩子,背靠的也不過是外強中幹的威武侯,她畏懼她什麽。


    提及自己這個前夫,謝琳琅唇角不由自主有些下垂。


    就在謝琳琅思索之時,燕驚雙卻是開了口。


    “帶我走?”


    “嗬……”燕驚雙輕輕地冷笑了聲。


    “如果你覺得我發現你逃跑,你用帶我一起走的理由想來堵住我的嘴,以免我打草驚蛇,把官兵引來,這樣的方式,在你看來,是你的母愛作祟,那我隻想送你一句話。”


    重提當年的事,謝琳琅目光躲閃越發厲害,她興許也未曾想到當年不過小小年紀的燕驚雙竟能想到這些。


    她本想矢口否認,但看著燕驚雙幽黑的眸子,下意識順著燕驚雙的話繼續說。


    “……什麽?”


    燕驚雙清冷的眸子緩緩揚起,淡著聲道。


    “這麽多年,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虛偽。”


    謝琳琅身形陡而一震,瞳孔睜大。似是沒想到燕驚雙會這般說她。


    她撫著胸口,似是被氣得不輕。


    隻謝琳琅還未說話,燕驚雙身後卻是傳來一陣弱弱的斥責聲。


    “燕…燕大小姐,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的母親呢?”


    是明初雪的聲音。


    燕驚雙眉心瞬而皺起,明初雪怎麽會跟謝琳琅有交集。


    但很快彈幕為燕驚雙解開了疑惑。


    【誒誒誒誒?劇情怎麽提前了這麽多?我說說謝琳琅我怎麽不熟悉這個名字,聽到後麵才琢磨明白,謝琳琅不就是之後明初雪去了京師,賞識提拔她的那位謝夫人嗎?】


    【誒?是早先明初雪曾經偶然搭手救下的那位謝夫人?後來去了京師,這位謝夫人為了感謝明初雪,便大力提攜她,使得明初雪在京師大放光彩。】


    【誒呀,如果是那位謝夫人的話,那謝琳琅背後的靠山,不就是京師四大世家之首殷家現任家主,殷準嗎?】


    【我靠,京師的劇情這麽一串,瞬間解密啊,殷準,天啊,怎麽會是他,他在原書裏的男子組人氣僅次於顏鶴卿和寧墨,在原書中他也隻是亦正亦邪,怎麽從雙雙這裏看,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反派啊。】


    【姐妹們角度不一樣,我現在已經跳脫原書了,我隻對雙雙和小鶴有興趣,所以在我眼裏,他們這一對才是主角,誰對雙雙和小鶴不好,誰就是反派!殷準大壞蛋!】


    殷準。


    再次在彈幕裏看到這個令燕驚雙齒寒的名字,她後背下意識升起一片寒意。


    幼時同他對視的一眼,瞬間浮現在燕驚雙心尖。


    當時的燕驚雙隻覺仿若被毒蛇環伺,陰寒冷膩。


    眼下燕驚雙卻覺殷準這人城府極深,他當時看她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一個人,仿佛就是在估量一個物件的價值幾何,森然冷漠。


    而且……


    燕驚雙心裏冥冥中有幾分不安,她總覺得當時殷準看她的眼神,壓著些許殘忍的瘋癲。


    這人,絕非正常人。


    但彈幕也沒說全。


    殷準不僅僅是殷家現任家主,而且還是皇帝親封的永樂王,皇帝自從迷上了玄學丹藥,殷準投其所好,給皇帝介紹了一位仙師,眼下,皇帝對殷準極為信任,從燕府收迴的兵權,有一半都落在了殷準的手裏。


    想到未來要同這樣的人對峙,燕驚雙身上仿佛壓了一塊巨大的山石,她有些喘不上氣,隻覺自己眼下的力量太過於渺小。


    燕驚雙想著殷準的事,一時倒把明初雪的指責給遺忘了,等到她迴神過來之時,明初雪已然洋洋灑灑搬出“孝道”的大帽子往燕驚雙身上扣。


    “燕大小姐,謝夫人是你的母親,你方才的話,對她頗有不敬,燕大小姐,你應該同謝夫人道歉。”明初雪義正言辭地指責道。


    燕驚雙眉梢微挑,難得轉頭看了眼明初雪。


    “道歉?”


    “你憑什麽認為是我該給謝琳琅道歉?”


    “不論發生了什麽事,謝夫人都是你的……”


    “她不配。”清冷的聲線靜靜響起,打斷了明初雪未說的“母親”二字。


    明初雪和謝琳琅同時一愣怔。


    燕驚雙偏頭看向驚愣的明初雪,眸色微斂,冷聲道。


    “另外,明初雪,你不覺得你才欠我一個道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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