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替他難過,這麽高傲的一個軍人,該怎麽接受呢?


    克萊爾輕輕歎了口氣。


    第三天的時候卡修斯還是昏睡的狀態,但內髒損傷基本修複,被機器人送到了臥室裏等待醒來。


    克萊爾跟著走入臥室,發現辦公桌上的全息屏好幾日都沒關,走過去仔細一看,發現是軍隊裏的成員名單,有不少名字是呈現灰色已陣亡的。


    這一刻,她幾乎能想象到卡修斯獨自一人坐在桌前麵對這些人的無力感。


    仿佛與他感同身受的克萊爾抿緊了唇,她關掉屏幕,走到床的另一邊拖鞋躺下,輕輕握住放在身側的大掌。


    他的身體剛從醫療艙出來還很涼,她小心翼翼的貼到他身邊,試圖傳遞一點體溫過去。


    第四天,泰倫斯上尉向他們的船艦發出指令。


    所有人返迴遭受侵襲的主流星,他們可以迴到自己的家裏像往常一樣生活等待指示。


    被遣返這事也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克萊爾和匯合過來的斐吉他們短暫敘舊後就返迴了臥室。


    她手裏拿著營養液和代餐丸,剛走到門口,腳步忽然加快衝了進去。


    “卡修斯!”她快步跑到床前,又克製的刹住車不過分靠近他,臉上心疼又高興,“你醒來了。”


    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神色沉靜,淡粉色的嘴唇有些起皮,頭發淩亂但絲毫不阻礙那張穩重的麵龐所散發出來的魅力。


    聽見門口動靜時那雙黢黑的眼睛就轉了過來,看著她像一頭長角的羊羔一般激動的撞到身邊,嗓音溫和沙啞:“還好它還沒來得及傷害你。”


    克萊爾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她在床沿坐下,將手裏的營養液遞到他的嘴邊,紅著眼說道:“嗯,你又化身英雄救了我。”


    “我是你的丈夫,保護你是職責。”他低聲說。


    看他吃掉代餐丸和營養液,克萊爾抽了紙幫他擦掉嘴角的一些液體,哽咽的說不出話。


    “讓我抱抱。”卡修斯掀開被子,拍了拍自己的腿。


    雖然她也很想這麽做,但克萊爾還是克製的搖搖頭,“你的傷口集中在腹部和胸口,醫療機器人說了最近你需要臥床修養,我不能碰你的傷口。”


    “過來,我沒那麽弱。”他眸子往下一壓,平白多出幾分不滿。


    克萊爾拗不過他,隻好脫了鞋子爬上床,卻隻坐到他身邊將腦袋貼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手臂搭著她的肩,也能輕易將瘦弱的她裹在懷裏。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卡修斯忽然說:“我的人犧牲了三分之二。”


    聽出他語氣裏的落寞,克萊爾心中一痛,“你盡力了卡修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霍普的存在還沒被發現。”他垂下頭,在她蓬鬆的金色發絲上落下一吻,“我會想辦法把你送走。”


    剛剛重逢塑造起來的一絲喜悅瞬間潰散。


    “我不同意。”克萊爾抬起頭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裏,她知道他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兵離開的,而她同樣無法割舍下他,她的感情不允許她再幹出這麽自私的事。


    “你難道要我去找別的男人嗎?”她再次搬出曾經可以惹怒他的這套說辭,希望他惱怒的跟她說不可能。


    可這一次,意識到實力差距後的卡修斯罕見沉默了。


    “比起跟著我一起死,我更願意接受你在過去活下來。”


    克萊爾的鼻子湧上一股酸意,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滾落下來。


    “不行,我會陪著你。”她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裏,手臂輕輕摟住他的脖子,“泰倫斯闖入我們的地下堡壘時,我差一點就能殺掉它,我當時不知道蟲族的弱點不在胸腔,如果我知道它的身份知道它的弱點,我一定會將它大卸八塊,我真的隻差一點點就殺掉它了,所以卡修斯,連我都差點能殺死蟲族,你別放棄。”


    “幹掉他們的核心軍官我們會有機會的。”


    她的淚眼浸失了他的衣衫,燙入他的皮膚。


    他將她抱緊,說:“克萊爾,我沒有放棄,也不會放棄。”


    但在看見克萊爾被蟲族囚禁的那刻,他忽然明白在愛上一個人時你根本無法接受她被折磨死亡的未來,這股深深的恐慌感占據滿心髒,憤怒的氣焰又會像燒紅了的洛鐵燙著你的喉嚨,讓你痛苦咆哮。


    他絕不接受克萊爾有悲慘的未來,而作為對愛情的妥協,他要她迴歸屬於自己的過去。


    第五天,他們的隊伍降落在主流星。


    第184章 和他迴到主流星


    卡修斯原本的計劃是以投降的名義讓斐吉用艦船將所有雌性秘密送往霍普,可現在,他們的周圍全是監視,逃離已經不現實,隻能按著要求走。


    下艦船的時候卡修斯是自己走出來的,盡管醫療機器人再三強調需要他臥床休息,就連走路也最好用輪椅代替,身為指揮官的他還是不允許自己在外麵露出半點的脆弱。


    蟲族已經不允許他們在投降後還穿著屬於帝國的製服和作戰服,卡修斯穿著寬鬆的灰色體恤衫和運動褲慢慢走下傾斜的夾板。


    克萊爾緊緊握住他的手,以防出意外的時候她還可以拉一把。


    主流星的街道上還是有不少麵目猙獰的底層蟲,遇到他們,這些蟲子一反兇惡的常態也沒有發動攻擊,隻是慢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後。


    這更像是一種監視。


    因為泰倫斯的命令,他們現在不能再凝聚在一起,隻能先暫時分開。


    分別前,斐吉將一個小盒子塞到克萊爾的手中,輕聲安慰道:“還好芯片破損的不是很嚴重,已經修複好了。”


    克萊爾感激的說了謝謝,格外珍惜的將盒子放進衣兜裏。


    卡修斯瞥了一眼那隻被她視若珍寶的黑色絲絨盒子,“瓊斯?”


    “嗯。”克萊爾點點頭,唇角揚起一抹笑容,“我還有機會修好它。”


    “也隻有你會對一個機器人抱有這麽深厚的感情了。”斐吉說了一句。


    “對我來說他不隻是機器,更是我的朋友。”克萊爾認真道。


    斐吉點點頭,收斂笑意表情嚴肅的朝著卡修斯行了個軍禮,“那我先走了,指揮官。”


    卡修斯迴以軍禮。


    克萊爾與他還有瑪蒂娜單獨上了一輛迴家的車。


    是這個星球還剩餘存活的列兵準備的,因為卡修斯投降及時,他們這些強壯的獸人才沒有被清理掉得以幸存。


    斐吉以及布德等人也各自上車迴家了,至於那群被送迴原地的雌性,伊娃女士和布德的雌性尚且有地方可去,另外的雌性們隻能去蟲族準備地方。


    接收到朱利安等人求救的目光,克萊爾也是束手無策,她到是想帶走她們,但有幾隻高級蟲族配了車過來領人,她無處下手。


    克萊爾很擔心她們的處境,蟲族不需要不能幹活無法製造生產力的獸人,這些雌性被帶走後會有什麽下場她幾乎可以預料到。


    看出她眼裏的擔憂,卡修斯握緊她的手說:“它們不會殺了這些雌性。”


    克萊爾抬頭,“為什麽?你與蟲族談過條件了?”


    “這些雌性是整個獸族最後的繁衍希望,我隻是警告了它們殺掉雌性的後果。”卡修斯淡淡道:“殖民條款裏殺死女性的條例已經刪除。”


    克萊爾鬆了一口氣,也難怪一開始斐吉他們來救雌性的時候,那些追上來的蟲族並沒有真正對她們下狠手了。


    昔日熱鬧繁華的喧囂城市,如今隻剩下蟲族橫行,靜謐無比。


    路過已經變成蟲族看管的哨卡,兩邊的獨棟房子裏不斷有屍體被抬出,是它們在打掃戰後現場。


    克萊爾垂下眸看著與卡修斯緊緊十指相扣的手,忽然想到了在貴族區的羅拉夫人。


    她和她的公爵丈夫與兩個兒子...不知道活下來沒有。


    “你去找過羅拉夫人了嗎?”她輕聲問身邊的男人。


    “派人去過,他們離開了。”卡修斯麵無表情的說。


    克萊爾抬眸注視了他一會,又將臉貼在他的胳膊上靜默不語。


    “這是我最後一次送您了指揮官。”負責開車的列兵在到達目的地後踩下刹車,轉頭說:“明天開始,我要前往5012星礦區當開采工,所有身強體壯的獸人都要開始幹活了。”


    “我們...”他猶疑了一會,想說的話沒有說出口,隻難過的說道:“您保重。”


    他下車向卡修斯行了個軍禮,而卡修斯同樣鬆開克萊爾,身姿挺拔的迴禮。


    瑪蒂娜一直都在隱忍著情緒,這會終於到家了,她躲到了廚房裏去開始不停的用手抹眼淚。


    家裏的陳設沒有變過,也沒有蟲子闖入的痕跡,地板上因為許久沒人住,蒙上了一層薄灰。


    “我去整理房間,你在這休息。”克萊爾將餐桌和椅子收拾了出來,扶著卡修斯去坐下,他帶傷強撐著身子站了許久,這會臉色也有些難看。


    有瑪蒂娜在,一間房子的衛生打掃的很快,房間很快也被整理好。


    夜幕降臨,兩人的肚子都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


    卡修斯抱著醫療箱坐在客廳裏調整他的手臂各項參數。


    克萊爾想去廚房找點吃的,放置在外麵的新鮮蔬菜早已腐爛發臭,好在還有一點營養劑和冰箱裏凍著的幾塊肉。


    她炒了一盤黑角獸肉,又去了一趟外麵的玻璃房。


    那顆長得高高的蘋果樹因為無人定期維護導致葉子有點黃了,數十顆碩大的蘋果掛在上麵,看著還沒壞。


    克萊爾踩上梯子摘了幾個下來,洗幹淨切塊裝盤,連同肉一起端到了客廳,瑪蒂娜也跟了過去。


    見她在桌子上放下午餐,卡修斯將手臂外麵的那層仿真皮拉好,合上醫療箱把她拉到身邊。


    “瓊斯的芯片,給我。”


    克萊爾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還是乖乖照做。


    芯片被插進了書桌下麵扣開的一個小凹槽裏,那裏曾經是她插過u盤的地方。


    見卡修斯在一串串密集的數據裏一頓操作。


    沒一會一個頻譜懸浮在桌麵上,隨著一聲電子音,它也跟著不斷跳動了幾下。


    “指揮官,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失去了擬人的聲帶,瓊斯的口氣也沒有變化。


    卡修斯看向她淡淡道:“現在沒法給他身體,但你可以跟他說說話。”


    克萊爾激動的看向那時不時跳動的頻譜,“瓊斯。”


    “嗨克萊爾,你還好嗎?”


    “我很好,目前來說還不錯。”她走到沙發邊挨著卡修斯坐下。


    “當時的情況可真危險,還好你沒死。”他的聲音沒有起伏變化,可克萊爾硬是聽出了幾分高興,她哽咽道:“是的,你完美的履行了你的職責,我很抱歉讓你失去了身體。”


    “克萊爾,我隻是機器人你不用對我抱歉,你的情緒很低落,注意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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