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昭淡淡瞥了他一眼,輕垂下眉,妖魔又哪有幹淨的?


    她不再看程初,手裏迅速捏了一個法訣,紫魔見狀,眼睛半闔,語帶威脅,“姑娘,你別忘了你還重傷在身,當真要動手嗎?”


    她的臉色仍是慘白的,但眉目間卻滿是堅毅,她朝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是。”


    “這些百姓與你非親非故,你當真要為了他們拚命?”


    她輕吸一口氣,緩了緩,道:“我並非什麽正義之士,做事一向隻看心情,今天算你倒黴,碰上我心情不好。”她的手腕一轉,指尖微光更亮,“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了你。”


    紫魔不慌不忙地提醒道:“你受傷了。”


    “我知道。”話音一落,徐若昭抬手一揮,一道術法朝著紫魔襲去,速度又急又快。


    紫魔冷哼一聲:“既然你如此不識趣,留你也無用了,反正這聖體之血也不是隻有你才有。”


    他說罷,目光若有若無地放在程初身上。


    紫魔虛空一握,一柄長刀出現在他手中。


    他極快地朝她砍過去,徐若昭捏了一個術法,閃身躲過。


    兩人一來一往,雖紫魔也沒有占到什麽便宜,但徐若昭的後背處的傷勢因為拉扯漸漸滲出血來,頃刻染紅了她的衣服。


    後背的傷口拉扯著,疼痛由背部蔓延開來,她手上的動作也不得不慢起來,紫魔趁機貼身而上,刀鋒緊跟其後,直朝她的心髒而去。


    就在他的刀就要碰上徐若昭時,徐若昭忽然抬頭,手腕一動,一道術法狠狠打在紫魔的腕間,他逼不得已鬆開了手,刀穩穩落入徐若昭手中。


    紫魔心知不好,正欲躲開,無奈兩人貼得極近,他反應不及,徐若昭持著刀尖麻利地捅進了他的腹部。


    紫魔氣笑了,“好,好得很!”


    他左手將刀□□,眉心未曾多皺一下,右手穩穩捏住徐若昭的脖子,滿臉陰鷙,“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我的刀傷我!”


    他抬起左手,嘴角擰起一抹笑,刀尖對準了徐若昭後背的傷,一點一點刺了下去,似慢性折磨,讓徐若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鮮紅又香甜的鮮血順著刀柄滴了下來。


    徐若昭疼得全身痙攣,但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忘了趁機咬住她的脖子。


    紫魔恨極,捂著脖頸處的傷口,眼神冷戾地看著她。


    程初在一旁看得索然無味。


    他摩挲著腰間的匕首,在找一個出手的時機。


    下一刻,徐若昭卻不死心般,忽然用力拉住紫魔的衣領,竭力將他往自己的方向帶,另一隻手握住背上的劍柄,狠狠刺了下去。


    紫魔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這個女人還有還手的餘地,更沒想到她會用這種幾近於同歸於盡的方法出手,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才被徐若昭得逞了。


    刀刃瞬間貫穿她,刀尖穩穩捅進紫魔的身體,她卻猶覺不夠,握住刀柄,狠狠將刀刃貫穿兩人。


    紫魔愣了,程初也愣了。


    徐若昭勉強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嘴角勾起勝利的笑,一字一句道:“我就算死,也要帶走你。”


    紫魔眉眼一沉,忽然笑了,“那你恐怕失望了。”


    他慢條斯理將這柄刀取出來,好整以暇道:“這是我的刀,又怎麽可能傷得了我?”


    徐若昭瞪大了眼,怎麽可能?她明明親眼看見刀尖穿進了他的身體。


    但他確實沒有受傷,胸前連一絲血跡都沒有。


    紫魔微笑,“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啊,以為這就能殺了我嗎?太天真了。”


    徐若昭後背血流不止,她的臉色愈發蒼白,眼前開始出現重影,她狠狠咬了下唇一口,換來了自己短暫的片刻清醒,“紫魔,我——”


    話音未落,她的眼前便一黑,她已經撐得太久了,此刻終於控製不住地倒了下去,直直栽進一個柔軟的懷抱,程初慢條斯理道,“遊戲結束了,我要帶她走了。”


    他以為這裏還是他的地盤嗎?這般理所當然的命令語氣,當真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紫魔被程初的態度激怒了:“程初,你最好看清你自己,你現在是我的階下囚,吃了我的束靈丹,還敢在我的麵前放肆!你當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你嗎?”


    程初懶得與他多言,他隨性把玩著手裏的匕首,淡淡看向紫魔,忽然露齒一笑。


    紫魔正覺得不對,一道柔軟的黑水迅速纏住了他的身體,然後纏上他的脖頸,瞬間令他難以唿吸。


    是水閔!程初最忠心的狗!


    他居然忘了他!


    程初沒有再看他,他低頭靜靜看著躺在懷裏的人。徐若昭渾身都是血,濃鬱的香味飄散在開來,程初指尖微動,差點按捺不住原始的衝動。


    紫魔已經渾身難受起來,他們這些魔一向憑欲/望行事,此刻躁動得不行,他朝程初怒吼道:“把她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還?”程初從容不迫道:“她明明就是我的人,憑什麽還?”


    纏著紫魔的水閔身體越來越軟,克製不住的扭動起來。


    她的血實在太香了,大量噴薄的鮮血如同絕頂美味的食物,誰也無法拒絕這樣的美味。


    水閔纏著紫魔的力道微鬆,忍不住舔了舔唇,哀求道:“主人,我就舔地上的血,就舔一點,絕不動她,行嗎?”


    程初神色淡淡,一言不發地替徐若昭處理身上的傷口,直到她身上不再流出鮮血,才將目光緩緩越過門外探頭探腦的妖魔,輕笑出聲,“想舔地上的血啊,可以。”他緩緩道:“誰殺了紫魔,這地上的血,就歸誰。”


    此話一出,群魔出動。


    紫魔瞪大了眼,厲聲道:“你們敢對我動手?你們活膩了嗎?信不信我立刻殺了你們!我要吃了你們!吃了你們!”


    “水閔。”程初淡淡出聲:“做好自己的事。”


    水閔聽懂了他的意思,雖眼饞地上的血,卻還是老老實實纏著紫魔。


    地上那點血算什麽,跟在主人身邊,那才能真正擁有取之不竭的聖體之血,短短幾年,他便靠著聖體之血變得如此厲害,假以時日,他肯定也能像紫魔這般厲害。


    他越想越得意,愈發用力地纏著紫魔。


    聖體之血的吸引力是巨大的,這些妖魔在程初身上吃了無數虧,不敢動他,便隻能聽他的去動紫魔。


    紫魔雖厲害,但無數妖魔群起而攻之,他亦招架不住。


    無數妖魔瞬間將他淹沒,紫魔發出痛苦的怒吼聲,程初卻愉悅地笑了起來,他將徐若昭抱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弄她柔順的長發,直到紫魔的聲音漸漸消失,他才朝地上那攤早已幹涸的血一揚下巴。


    他一言未發,群魔卻已懂了他的意思,爭相湧了過去。


    程初慢條斯理地將徐若昭抱起來,緩步朝客棧外走去。


    水閔左右看看,立刻跟了上去。


    算了,留在這裏也搶不到什麽,還不如跟在主人身邊。


    -


    徐若昭這一次睡了很久。


    她是在潺潺溪流聲中醒來的,一睜眼,便對上一張人畜無害的臉。


    程初關切道:“姐姐,你睡了好久,都已經過去五天了。”


    五天,居然已經過去了那麽久?


    那他們現在在哪裏?徐若昭環顧著四周,一條淺淺的溪流在不遠處輕輕流淌,發出細微的撞石聲,溪流後是茂密的樹林,柔和的陽光輕灑下來,整個樹林仿佛被包裹在了暖陽裏,發出熠熠的光芒。


    直到這一刻,徐若昭才有觸碰到這個世界的真實感。


    她是真的已經離開了清澤宗,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真實的、有溫度的世界。


    “阿初。”徐若昭扭頭看他,張了張,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裏?”


    程初神色微頓,反問道:“姐姐想去哪裏?”


    徐若昭搖搖頭,“我不知道。”


    程初替她做了決定,“那便去北城吧。”


    徐若昭好奇問道:“為何去哪裏?”


    “北城繁華熱鬧,我猜姐姐會喜歡那裏。”


    徐若昭沉吟片刻,忽然開口,“說起來,我還不知道阿初的家在哪裏呢,阿初難道不想迴家嗎?”


    程初側目看她,忽而一笑,“北城就是我的家,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好啊。”徐若昭也笑,“那就一起去看看。”她話音一轉道:“隻是在去之前,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程初愣了愣,仰頭粲然一笑,坦蕩蕩的模樣道:“姐姐,你問吧。”


    徐若昭一字一句道:“無垢鎮一事真的同你毫無關係嗎?”


    程初一頓,對上她了然澄澈的目光,逐漸收了笑容。


    他緩緩開口,“姐姐這是什麽意思?”


    他從未露出如此嚴肅的神情,他的眉眼很沉,原本在她眼裏如小鹿般乖巧可愛的雙眸如今變得十分銳利,裏麵仿佛裝著黑沉沉的深淵,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若不是徐若昭一直在他身邊,當真會以為裏麵的人換了個芯子。


    徐若昭恍然大悟道:“這才是你的本來麵目,原來之前那副樣子都是做給我看的。”


    他確實裝得很好,若不是鬼哭林裏,她將他從紫魔手上救下來後暈倒,也不會開始懷疑他。


    她記得清楚,她分明是聽到他的聲音之後才昏睡過去的,隻是醒來之後他矢口否認,她便相信了他,但心裏一直保持懷疑,之後的一樁樁一件件更是加深了她的懷疑。


    直到現在,本來應該死在紫魔手上的她活著離開了無垢鎮,一同離開的,還有看起來乖巧無害的程初。


    這些巧合堆在一起,徐若昭沒辦法相信程初完全無辜,甚至,他極有可能在其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程初淡淡瞥了她一眼,懶洋洋靠在樹旁,漫不經心道:“知道了我的真實麵目,還不走?等著我殺你嗎?”他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兩邊是兩顆尖尖的獠牙,“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嗎?”


    徐若昭覺得很奇怪,“如果無垢鎮一事當真都是你做的,你為何要留下我?”


    甚至還救了她?


    程初微眯著眼,不耐煩道:“想留便留了,你怎麽那麽囉嗦?若是不想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他催促道:“快走吧,等我反悔了,立刻殺了你。”


    徐若昭坐起身,背上的傷口還在扯著疼,她朝他的方向微微移動,認真道:“可你剛才說要帶我去北城。”


    程初麵無表情道:“我後悔了。”


    徐若昭了然道:“其實你還是想同我作伴的。”她看著他的雙眸,輕聲道:“這麽多年,獨自一人很寂寞吧?”


    程初一頓,不自然地偏過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即使掩飾得再好,徐若昭也能看出,這段時間他也在享受她的陪伴。


    程初很快調整好情緒,冷哼道:“不要用你的想法揣度我。”他看著她,認真道:“我從九歲開始,便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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