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提什麽不放心,就說想迴去見見鄭氏他們,“姥姥老爺和舅舅他們肯定想我了,這次搬走再迴縣城,那得是下次縣試了。正好迴去好好陪他們過個中秋。”


    衛恕和衛奚也說要迴去一趟,縣城的衛員外雖然和他們不算特別親近,到底是是本家親戚,過去對他們兄弟二人照拂頗多。往後他們便不會迴去縣城了,怎麽也該親自去打個招唿。


    還有青竹書院那邊,衛恕也得親自去和淩青明知會一聲,全了那份僅剩的麵子情。


    梅若初日日和穆二胖形影不離的,如今養成習慣了,笑道:“沒有寒山的小唿嚕,我怕是晚上睡不著。”


    穆二胖笑著往他背上一跳,掛在他身上,“都說了是那日爬山累著了我才打唿的!”


    於是就隻剩下勞不語,從前狂放不羈、不喜任何拘束的他,現在是翠微的大部隊在哪裏,他肯定就要在哪裏的。


    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沈翠也不幹涉,於是又原樣一道迴去。


    經過幾日舟車勞頓,七月中下旬,一行人又迴到村裏。


    迴村的當天,沈翠就越發覺得自己搬書院的決定沒錯——他們都離開這麽久了,書院門口還是人來人往呢!


    甚至因為書院中沒人,無人看管,而裏正發話的效力也過去的差不多了,書院大門口寫著‘生人勿近’和‘暫不招生’的木牌和告示都不知道讓誰摘去了。


    得虧她走前就把惹人覬覦的書院牌匾都給藏起來了,不然怕是招牌都保不住!


    沈翠心中一陣無語,麵上倒也沒顯出什麽,旁人爭前恐後上來問她這是去哪兒了?學生考過院試了嗎?


    她也都大大方方地迴答,“沒去哪兒,就是陪著學生們去參加院試了。考的還成,都考上了。”


    她迴答的已經夠含蓄了,並沒有提衛恕他們的名次,但就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宛如往沸騰的油鍋裏倒進一滴水,立刻形成了炸裂效果。


    “三個人都一次考上了?你家書院出了三個秀才公?”


    “天爺啊,我們村這百十年攏共才出幾個秀才啊?!”


    “是啊,而且過去咱們村大多數秀才公,都是像村口私塾裏那位一樣,幾十歲才考上的!”


    “加上這穆家的大郎,豈不是這裏先後出了四個秀才了?”


    這些人炸鍋之後,有的不知道去把消息傳給誰了,有的依舊留著沒走,吵吵嚷嚷的,又開始想把自家孩子往翠微書院裏塞。


    沈翠已經知道和這些人講道理沒啥用處了,就道:“我們書院已經決定搬到青州府去,你們若是真有心讓自家孩子來翠微,那麽後頭就帶著孩子去往府城,參加我們書院的招生考校。”


    “啥考校還得去府城參加,左右你人不就在這裏,不能當場考校嗎?”


    招生的事兒本來就是沈翠瞎編的,她便接著麵不改色道:“青竹那邊也是每年定下確切的時間舉辦春招。我們書院雖成立的時間短,但萬事兒也該有個章程。且這招生嘛,當然不止麵向村裏,是麵向全府城的學生,所以得在府城招生。這束脩嘛,也得按著府城那些書院的規格來。”


    眼下沒人再敢小瞧已經出了三個秀才的翠微,說什麽‘憑你家也配和青竹書院相提並論’的閑話,眾人下意識地覺得兩家書院放在一起比對,並沒有什麽問題。


    村裏許多人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縣城了,讓他們去不知道門朝哪裏開的青州府,光是路費都讓他們承擔不起。更別說還要和全府城的人競爭。


    加上翠微現在出了三個年紀輕輕的秀才公,來日再往上考考那就是舉人老爺、進士老爺了。那就是可以為官入仕的了!


    他們也不敢造次,喧鬧聲頓時低了下去,隻有人嘟囔道:“這沈翠花怕不是個傻的,放棄這先後出了四個秀才公的風水寶地……”


    眾人一想也對,風水寶地在這裏,他們舍近求遠作甚?


    然後轉頭就有人搶著來買穆家這舊宅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早在穆家建成新宅之後,那舊宅就是準備賣掉的。


    但至於為何沒賣呢……自然是因為村裏的房子不值錢,前頭勞不語剛來水雲村,準備尋落腳處的時候,那會兒沈家人就打聽過了,村裏的空房子,又新又寬敞的,租一年隻要一二兩銀子。


    而像穆家舊宅那樣的屋子,住了一二十年了,破破爛爛,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的,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能賣個五兩銀子也是頂天了。


    而且那還是想當然的理想情況,現實是早些時候穆成問了一圈認識的人,根本沒人想買。於是便擱置在那處了。


    如今沈翠一說要搬走了,當天就有人出十兩銀子來買。


    轉頭這風聲傳到裏正耳朵裏——他家兒子今年又未考中,本來還如前頭沈翠猜想的那般,準備靠人情或者施壓讓兒子入學翠微。


    眼下知道翠微要搬走,前頭的念想肯定落空了,裏正迴家一盤點,點出了三十兩銀子,立刻也上門報價。


    沈翠並不是那些人以為的刻意拿喬,想要吊高了來賣。


    而是一則她自己心裏清楚,這些人捧著這麽多銀錢來買房子,就是衝著‘風水’來買的。而所謂‘風水’都是係統增益,等她後頭一走,這裏就還是從前的幾間爛瓦房。


    若是富裕的人家,不差這幾十兩銀子,隻為圖個吉利的也就算了。但那些人都是地裏刨食兒的莊戶人或者在城裏打小工的,一年到頭至多攢下幾兩銀子。


    沈翠雖然煩這些人,但也不想坑他們的血汗錢。而且也要防止有人低價買了,轉頭去搞些投機倒把的蠅營狗苟,賺取差價。


    二則,這舊宅早些時候就說是分給穆雲川的,雖然後頭在此處開設書院的時候,穆雲川說過‘家裏並未分家,一切都聽母親的’這種話。


    但真要不問過他就把宅子賣了,不知道會不會又讓他計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等他鄉試迴來後再商量。反正這宅子放在這兒也不會長腿跑了,而沈翠暫時又沒有那麽缺錢。


    後頭沈翠直接就說:“如今家中屬我輩分最大不錯。但大郎如今也長成了,左右他鄉試過後也快迴來了,等他迴來我問問他再做決斷。”


    穆雲川和衛恕他們如今雖同樣是秀才,但在村民眼中,連中‘小三元’的穆雲川地位更崇高,簡直就是文曲星下凡,想來舉人的功名於他而言也是唾手可得,倒是沒人敢攛掇沈翠越過穆雲川,自己拿主意。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陣,時間就已經到了八月。


    八月上旬,沈翠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妥當,衛家的下人提前一步,把大件東西都運往府城,迴頭他們一人拿個小包袱輕車簡行地過去就行。


    前頭兩年的中秋節,沈翠都過的十分隨意,今年不好這樣了。畢竟後頭去往府城後,最近幾年無事應該都不會迴來了。


    而等穆二胖真的考出成績,出息了,把沈老爺子和鄭氏接到身邊來孝順,則至少還需要三年。


    中秋節前一天,沈翠就帶著穆二胖迴沈家去了,特地準備在沈家留宿一晚,然後第二日再一道過節。


    前頭從府城迴來後,沈翠已經帶著穆二胖過來報了一次喜,還讓穆二胖在沈家住了一夜。


    這次他們母子倆一道過來,鄭氏雖然說著:“中秋節當天迴來就行,怎麽還提前迴來住一晚?累得我還要給你收拾被褥。”,但眼睛裏的笑意卻又騙不了人。


    迴到娘家,沈翠才徹底鬆散開來,鄭氏讓穆二胖去和兩個表弟玩,把沈翠喊進屋裏,什麽都不讓她做,隻讓她在炕上躺著,切好了西瓜遞到她手裏,又問她:“你銀錢真的夠用?”


    “夠用夠用。”沈翠上次來時就和鄭氏仔細說了府城的情況,但兇宅這種事兒肯定不能讓她知道,便隻說是和崔五娘投緣,所以租子比市價低。


    但她說歸說,鄭氏沒親眼去看過,還是不大放心。


    生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快三十歲的閨女在鄭氏眼裏,依舊是需要她來操心的模樣。


    “不然迴頭等二胖迴來考縣試,您跟爹同我們一道去府城住一段?”


    沈大沈二在城裏有正式工作的,那是不好隨意挪動,而鄭氏和沈老爺子則是在城裏打散工的,想歇隨時能歇。


    府城的宅子那般大,沈翠計劃把前院規劃成書院,後院規劃成休息的地方。這樣衛家的下人出入,隻要讓他們不刻意拐進前院,而是繞路行走,也不會打破時間增益。


    鄭氏和沈老爺子二老過去也絕對能住得下。


    “我這把年紀還沒去過青州府呢。”鄭氏眯眼笑了笑,但隨即又搖頭道:“還是不成,這家離了你爹還成,離了我可咋辦?大丫二丫也不小了,這二年就該議親了。等丫頭們都成家了,小子們也大了,我才能得閑。”


    鄭氏雖然偏疼穆二胖,但確實也對其他孫子孫女也十分疼愛。


    而她口中的大丫二丫,就是早前陳氏和李氏生下的兩個閨女。如果說栓子和柱子是兩隻皮猴兒,那大丫和二丫就文靜溫順得像兩隻小兔子。


    大人說話她倆從來不插嘴,每次見到沈翠,她們先後喊了人,幫著斟茶倒水的,就不會再多說什麽,隻會略有些羞怯得躲在一邊。


    這樣乖巧的女孩子,雖然平時存在感低一些,但沈翠對她們還是頗有好感的。


    她們年紀都比穆二胖大,一個十五,一個十四,前後腳出生的。


    擱村裏不看重閨女的人家,可能已經嫁人了,並不會還留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在家裏。


    沈家人雖然有著時下世人重男輕女的通病,但也沒把閨女當成草。


    大丫二丫在沈家吃穿用度比男孩差一些,但又會比家裏其他大人好一些,日常那些粗活重活也不會讓他們做,隻讓她們在大人做活的時候打打下手。


    她們正說著話,大嫂陳氏在外頭敲了門,問能不能進來?


    鄭氏讓她進來後,陳氏端著一個海碗跨進門檻,笑著說:“這是我娘家那邊得來的藕粉,說是南方那邊很時興的吃食,咱們這邊不常見,有清熱涼血的功效,夏天喝再合適不過。我就泡了一碗給翠花嚐嚐。”


    沈翠受寵若驚地接過,道了謝,然後靜靜等著陳氏說她的來意。


    但陳氏隻是笑,卻沒再多說什麽,送完東西就直接帶門出去了,說不打擾他們母女談心。


    那藕粉衝調得十分恰當,呈現粉色的糊狀,上頭還撒了一小把桂花,不論是看著還是聞著,都讓人十分有食欲。


    但沈翠沒急著喝,把海碗放到桌上沒喝,轉頭用目光詢問鄭氏。


    鄭氏好笑道:“放心喝你的,她難道還敢當著我的麵給你下毒不成?”


    沈翠訕笑道:“哪兒是怕大嫂下毒啊,是擔心她又指望我辦什麽事兒。迴頭我吃人嘴短,拒絕起來也不利索。”


    “她早先聽說咱家書院一口氣出了三個童生老爺,而他娘家侄子在黃舉人那邊也沒念出個動靜,確實有了旁的想頭。但讓我壓住了,她怕我,即便後來聽說三個童生都考上了秀才,也不敢提了。今遭自然也是想在你身上撈好處,不過應不是為了旁的,就是為了大丫說親。”


    沈家一直到現在還沒給大丫二丫說親,一方麵是想留她們一留,不想讓她們過早去別人家裏討生活,畢竟姑娘好做,媳婦難當,在家時的日子總是最好最舒服的。


    另一方麵則是沈翠知會過鄭氏,穆二胖明年會下場。


    鄭氏對自家外孫格外相信,就覺得他一次就能考上童生。


    到時候家裏出了個童生老爺,大丫和二丫也能往更好的人家去說說。


    這個她沒瞞著兩個兒媳婦,不然按著陳氏的性子,可能早就按捺不住,把大丫胡亂許給娘家什麽親戚。


    陳氏指望著這個,所以最近才對沈翠格外客氣。而李氏對沈翠和穆二胖則一直都好,今遭也是這般,所以並不如陳氏這般顯得怪異。


    沈翠會意過來,點頭道:“她們大了是該說親了,但也不必太早出嫁,十四五身子骨還沒長開,迴頭懷孕生產都艱難的很。”


    同樣是過來人,鄭氏當然也知道這個,就說:“我留她們到現在才議親,就沒想著太早把她們嫁出去。你哥哥們都升了職位漲了工錢,家裏境況如今越發好了,不缺她們一口飯吃。這二年先定下,等她們過了十六歲生辰再嫁人不遲。”


    時下朝廷規定,女子過了十七而未出嫁便要罰錢,沈家人願意把姑娘留到十六歲再發嫁,也是盡可能地愛護他們了。


    沈翠點頭,想了想後又道:“娘給她們相看人家,家境倒還是其次,最重要是人品得好。家裏關係也要簡單一些,大丫二丫性子都軟和,怕是在婆家讓人欺負了都不會迴來訴苦。”


    鄭氏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我看你是山長當久了,操心操習慣了。老娘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還不知道這些?你放心,給她們相看最注重的就是人品,家境嘛,當然是錦……錦啥來著?”


    “錦上添花。”


    “哎,對,錦上添花。”鄭氏笑著,又壓低聲音道:“當然還有一條,和咱家結親的人家必須全都老實、好拿捏。不然後頭咱家二胖考上秀才、舉人甚至當官了,這些姻親抖起來了……沒得帶壞了我們二胖的名聲。不過也是恰好說到我才提這一嘴,還是那句,我心裏都有數,你安心陪著二胖讀書科舉就成,用不著你操心。”


    親裏親戚之間的事,一直都是鄭氏幫著沈翠打理,從來都讓沈翠省心的很,所以她就不再多說什麽。


    晚上穆二胖照例和表弟們睡,鄭氏讓沈老爺子也去和孩子們擠一擠,她和沈翠一道睡。


    母女倆許久沒有睡一起了,掏心窩子的話說到後半夜,第二天沈翠還在睡著,鄭氏就已經起來張羅著過節了。


    後頭等沈翠起來,午飯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一桌子菜肴豐盛極了,又雞又有魚,比過年時都不差,顯然沈家人都很看重這個中秋。


    沈翠略有些赧然,“娘怎麽不喊我,我也能起來幫忙的。”


    不等鄭氏開口,陳氏已經搶著道:“迴了娘家哪還有讓你做活的道理?我迴娘家也是啥活都不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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