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自一開始,他便已經看見結局。


    他理所當然般地、傲慢地得出結論:


    “我會贏。”


    作者有話說:


    這章寫得有點囉嗦,因為想寫出氛圍感,不知不覺就這樣了……我盡力了qaq


    第182章 幕中(四)


    “接下來該怎麽辦?”


    “就這樣等下去……真的好麽?”


    這是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某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在這個世界陷入危難的時刻, 甚至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將所有一切乃至自己都一同毀滅的時刻,他不知道自己隻是旁觀的做法是否正確。他罕見地有些焦慮,將翻盤的重任托付給別人, 還是在並沒有任何提前商量過的情況之下,他對此保持了疑慮。


    靜謐片刻過後, 他再度開口, 這一次他的語調不再那麽含有情緒,而是毫無波瀾仿佛自有神性的韻味:“我們隻能等。”


    “畢竟我們、我無法在這個時間停下融合,哪怕我並不抗拒作為被融合的一方。除非停下融合的趨勢,讓一切功虧於潰, 不然就隻能等待理的迴饋——但也無需擔憂。”


    於仿佛世間萬物都未曾存在過的界域之中, 他高居於天上,俯覽浩瀚的世界、廣袤的大地。他望見自己的軀殼被遺落在聖城的天命宮中,那間繁華殿堂之內。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身體似是陷入沉睡,他沉靜的眼神於那具屬於符青雲的身體上稍作停留。


    融合的趨勢依舊平滑。


    他的聲音逐漸消弭了神性, 他的視線也從毫無波瀾的平靜轉換迴人性的溫柔。


    他望向世界之外, 那位令他選擇了退讓的少女,她的處境並不安穩。他再度沉默片刻, 大概也有了一點不確定:“那位天道應當不會對龜龜出手,至少現在不會。在我暫且離開龜龜的時候,在她身上留下了足夠的底蘊。並非是來自天道權柄的威懾, 而是真正能夠改變一個世界的恩澤, 不隻是我。”


    “如果龜龜一直留駐在這片大地上, 哪怕現在的我正在融合的關鍵時期, 也能將她庇佑。如果她去往了深淵, 作為理的謀劃之中最關鍵的命運節點, 他也不會放任龜龜在深淵受到傷害。”他的聲音溫柔了許多。


    “我本來是想讓龜龜積攢一點戰鬥意識的, 真主會是她最好的磨刀石,但沒想到她會直接跑到世界之外去。那裏是現在的我所無法觸及的領域,不過我留駐在她身上的恩澤,應當……不,一定會保護她的生命。”


    “哪怕那位天道隻是為了奪取她身上能讓世界更進一步的恩澤。天道的眷顧、地脈的眷顧,所匯集而成的恩澤,大概真能讓一個貧瘠的世界孕育出真正的地脈之靈吧,這是讓那位天道不得不留下龜龜的籌碼。”


    他是在自言自語,也是在自問自答。


    他是此世的天道,同樣也是符青雲。


    “這也是會讓那位天道功虧一簣的……”


    符青雲沉吟片刻,聲音再度歸於平淡。


    “那位天道,大概從未見過地脈之靈究竟是如何孕育出來的吧,他的世界哪怕是未曾被損壞的繁華時期,也是隻有地脈在地下深處流淌,沒有理這位最初的地脈之靈的存在,也就無法生成作為理的領域的深淵,沒有深淵,就不會誕生地脈的子嗣……”


    “世界就沒有進一步的可能。”


    “他的種種謀劃,都不過是建立在地脈之靈並非有自我意識的前提之下。他並不知曉理的存在,並不知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理的掌控之中,他將自己的世界與這個世界連通了起來,就等於他將自己大半個身子都沉入水中,不過是仗著我這個水的主人空不出手罷了。如果真將他的力量注入地脈的本源,如果他真能成功,大概這個世界便真會如他所想的那般,陷入毀滅的倒計時!”


    “但理在,所以他絕不可能成功。”


    “或許理所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吧——”


    “在獵物將自己送至他的麵前,在那位天道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理便會將他完全拖進水裏,將他蠶食、吞噬殆盡。”


    符青雲極具理性地對自己分析:“作為地脈之主的理,擁有對深淵與地脈的所有權能。隻要它不想,這個世界就不會毀滅,哪怕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它也總能找到能讓世界重新再來的祭品。就如那個曾自以為謀得了地脈權柄,自詡地脈之主的人類。”


    “理用來當作最後保險的祭品,曾經是景紅玉。但經過一次靈魂的燃燒過後,哪怕景紅玉自己並沒有半點知覺,她的靈魂尚且比曾經作為天帝時代的時候更加脆弱,在景紅玉的靈魂受到衝擊完全碎裂之後,如果不出意外,理所選中第二個祭品,是陸扉。 ”


    “所以,我們隻需要等待那一刻就好。”


    符青雲望向世界之外、那位仿佛孤獨無助的少女的眼神是溫柔且專注的,仿佛人格的轉換,也未能改變他對雁歸的態度。


    他冷漠理性、卻堅定地道:“比起在理對那位天道的圍剿之中分一杯羹,還是龜龜更加重要。就算理完全吞噬了那個世界,我也依舊會是新的大世界的天道,他想做什麽都比不過龜龜的安危。所以,等到理動手的那一時刻,將龜龜安然無恙地帶迴來。”


    他頓了頓,溫柔地道:“我明白。”


    ……


    深淵——


    進階碩果對白楊來說隻是一個過程。


    什麽謀劃、什麽後果,都與他無關。


    再差的後果不過一死,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吧。他為什麽會答應天道來幹這種危險之極的事呢,不過是因為如果真能成功,他能得到的迴報也是無比豐厚。再加上自己父母孩子都在那個世界的地盤上,沒辦法,也隻能上這條賊船了。


    他不是沒怨恨過。


    不過對於天道來說,人類的怨恨在他眼裏不過一粒沙塵,隻要他的行動沒有受到情緒的影響,隻要他乖乖做事,天道便能無視他的僭越。雖然按那垃圾天道的個性,未必不會在之後翻舊賬。再之後,白楊自己也覺得一直自哀自怨就是在白費功夫,還不如一股氣幹到底呢,所以現在他豁出去了!


    成就碩果、從地脈之河裏爬出來,白楊知道自己得想辦法擺脫掉荷葉還有那條羽蛇翎葉了。她們毫無疑問都是雁歸的眼線,雖然自己的行為肯定是對不起雁歸的……


    但對不起也就對不起了!


    總不能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忠於她吧?


    但為了防止這個世界的天道在他做出反常行為之後察覺到什麽,還需要一點自然而然的鋪墊。白楊心中百轉,麵色卻不顯。


    體型龐大的羽蛇發出小女孩的聲音:


    “接下來就是荷葉了!”


    白楊不著痕跡歎了口氣。


    好吧,在荷葉成就碩果之前,他是暫且無法擺脫這兩人了。不過荷葉的狀態更加不對了,哪怕羽蛇翎葉喚出了她的名字,她也依舊呆愣在那裏,少女雙眸無神望向某個方向,久久迴不過神。她這樣的狀態去嚐試進階碩果,等待她的結局就是一個死字。


    翎葉反複地喚道:“荷葉、荷葉?”


    少女終於迴過神。


    她有些抱歉地看了看翎葉還有白楊。


    然後猶豫了一下,道:“那個,在我去進階碩果之前,能先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總覺得那個方向有什麽在召喚我……”


    她的手指向一個方向。


    說實話,白楊完全分不清這個深淵的各個方位,雖說隻是要他找到這深淵之內所有地脈之河的主脈,然後使用能力就行了。


    原本他以為隻要追著一條河流,溯流而上就行了,但現實是這些地脈之河讓他完全分辨不清哪邊是上遊哪邊是下遊。他覺得就算自己脫離了隊伍,大概在很長時間裏,他都得在深淵裏當一個漫無目的的流浪者。


    在聽見荷葉的請求,他百無聊賴地也望向那個方向,依舊是仿佛永無邊際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深淵深處,地脈之河虛幻的金色河水流淌向深淵的深處……唉?等等!


    他忽然意識到,荷葉指向的方向,同樣也是眼前這條地脈之河延續而來的方向!


    難不成……


    “……那個方向?”


    小女孩的聲音響起。


    白楊霎時轉向翎葉。


    “那邊……是地脈主脈所在的方向啊,如果說深淵中有什麽存在能夠召喚你,大概便是那位古老者了吧,難不成荷葉你還是那位大人的眷屬?”翎葉的語氣輕鬆無比。


    卻在白楊心中掀起了陣陣狂瀾!


    他原本百無聊賴的神情一震,眸中晃過一瞬狂喜,隨後又鬆緩下來。他裝作若無其事。又有點忐忑,古老者又是什麽?天道可沒跟他說起深淵裏還有什麽古老者啊……


    被古老者召喚的少女自然也會對它升起好奇心,荷葉問道:“古老者是什麽?”


    幹得漂亮,荷葉!


    白楊心中讚歎一聲。


    然後默不作聲當一個觀眾。


    “既然要去那邊的話,就路上說吧!”


    翎葉毫不猶豫地道,然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怕是雁歸沒讓她多做其他事吧,她如同自言自語地自我安慰道:“嗚……龜龜說隻要你們帶著信物過來,我就要幫你們成為碩果,如果不到主脈那邊去的話,荷葉就成不了碩果了吧?所以我會帶你們過去!”


    翎葉的邏輯天真爛漫、不受拘束。


    卻正和了某人的意。


    在帶他們穿梭過地脈之河的時候,翎葉終於地迴答了荷葉的問題:“我的傳承告訴我,古老者是地脈最初的一隻地脈之靈,它代表了地脈與深淵的起源,在漫長時光流逝之後,它與地脈融為了一體,不分彼此。”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這讓白楊心中更加忐忑了。


    不過再怎麽強大的地脈之靈也依舊是地脈之靈,他又不是去和古老者單挑的!


    隻是跟在荷葉後麵,還有個羽蛇翎葉擋在最前麵,他縮在最後偷偷摸摸往地脈主脈裏放個技能,應該、沒問題的……吧?


    第183章 幕中(五)


    地脈主脈, 一片遼闊海域。


    在金色虛幻的海洋之下,羽蛇還未從虛渺的通道探出頭之前,那雙代表了地脈與深淵古老之物的金色眼瞳, 已然於海洋之底如璀璨黃金鋪墊的砂礫下方悄然睜開。


    一根似乎是由海岸邊上那生長繁盛的螢草搓成的魚線穿過虛幻的海水,散發淡淡微光, 沒有掛上魚鉤, 也沒有誘餌,頗有一種願者上鉤的淡然。


    古老者看了看這根幾乎都垂落到它眼前的魚線,它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注視著岸上的倒影、與海下的慢慢扭曲的漩渦。


    這片海域原本的領主早早為地脈與深淵的主人讓開了位置, 願者上鉤的魚線的主人注定是釣不到魚了, 也等不到他原本在蹲守的那個人。


    坐在岸邊懸崖上的少年歎了口氣,這不知是他第幾次歎氣了。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在深淵裏等來紅葉的,但這麽久她都沒有來到深淵,他便知道自己壞事了——紅葉死了。


    本來還有她跑迴去找真主求救這一可能性的, 但在深淵這道地脈主脈的遼闊海洋待久了以後,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出現了一點變化:隻要在深淵之中,他的地脈能力升級速度便遠遠超過在大地之上的修煉。他發現自己逐漸能夠汲取任何一道地脈之河的地脈能量, 哪怕這條河流並非自己的源流。


    他正在向地脈生命的本質轉變。


    而地脈造物也逐漸將他視為同類……


    不,應當是比自己更高位格、需要遵從的存在。地脈不再排斥他、地脈之靈不再對他付諸攻擊性的傾向,這種種一切都向他表明了一個事實——紅葉死去了。


    她不再是地脈選中的未來的地脈之主。


    取而代之的, 是代替紅葉站在了古老者麵前的他。


    他原本費盡心思想要得到這個王座, 現在卻輕而易舉成為了他的囊中之物, 雖然也是有代價的。他原本的打算是等紅葉為了保住自己命來到深淵尋求一線生機、自己在暗中伺機而動。現在紅葉直接就沒了, 他不得不聯想到, 是自己動手的時候或許出手重了一點, 直接就把紅葉的靈魂破滅了!


    雖然他最終還是得到了想要的果。


    但現在的他完全不敢離開深淵了。


    他可是殺了紅葉啊!


    哪怕或許紅葉是自己扛不住然後才死掉的, 但他終究是脫不開關係。他與紅葉孰輕孰重,十日裏誰都知道,真主會放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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