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那破碎的畫麵,所有人都沉默了。


    冉冰為愛瘋狂,付出了生命,但她真的是為了保護那個孩子才去阻止馬克的嗎?


    恐怕事情沒有表麵上看到的那麽簡單。


    畫麵一轉,在馬克即將處死查爾斯時,後者道出了摩根製定的三大生存法則的核心原因。


    人類的情感是阻礙我們生存發展的主要因素!正是這種情感,讓人類暴露在噬極獸的視野中,無所遁形。


    接著,轟的聲音裏,燈塔火光四射,大有墜落的趨勢。看到這裏,薑辰瞳已無心再看,下意識抬起右手,在麵前揮了揮,從紅霧中退了出來。


    “艾麗卡!墨城!飛雪!”他無聲低語,抬起頭掃視了一圈。


    白月魁早已經不在他身邊,此刻的她,正坐在核彈頭上,十分投入的打著遊戲,自己身邊隻有一臉憤怒的夏豆,還有輕聲抽泣的葉子,二人顯然還未從那種境界中返迴來。


    “你還有閑心在這打遊戲?”薑辰瞳走到她身後問道。


    白月魁動作微滯了一下,旋即重新恢複:


    “不然呢?”她問。


    “難道就不做些什麽?”薑辰瞳緊皺眉頭。


    “嗬~”白月魁輕笑一聲沒有迴答,操縱著手柄的速度越來越快。


    薑辰瞳吸了口氣,他看著白月魁那嫻熟到極致的操作,低聲道:


    “不能幹涉,是嗎?”


    他本以為白月魁會迴上兩句,沒想到對方一言不發,投入的打著電子遊戲,時不時隨著遊戲內的人物晃動著身體。


    就這樣過了一分鍾,夏豆和葉子也從那種狀態下迴過神來。


    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哭了一會兒,她擦去眼角的淚痕,瞄了眼馬克背上的罐子,重新爬上腳手梯,開始為馬克治療。


    “不用擔心,燈塔還未到毀滅的程度。”白月魁暫停了遊戲,偏過頭道:


    “這一點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薑辰瞳當即道:


    “燈塔毀不了,但人不一樣!你也看到了,上麵的秩序已經崩壞,查爾斯已經暗中處理了大部分效忠馬克的獵荒者,墨城他們……”


    “你吵到我打遊戲了。”白月魁抱怨了一句,繼續“啪嗒~啪嗒~”地玩了起來。


    “……人命難道不比遊戲重要麽?”薑辰瞳忍不住道。


    白月魁微微偏頭,默然了兩秒,旋即又繼續打起了遊戲。


    行……吧,薑辰瞳無聲歎了口氣,走到書堆旁,隨手拿出最上方的一本書翻閱起來。


    燈塔上有采集經驗的獵荒者本就不足,查爾斯應該不會將主力處死,就算白月魁不去救,等馬克醒來以後,自己再去救出愛麗卡一行人,他如是打算。


    就這樣,在夏豆的治療下過了半個多小時,馬克猛地抬起頭,像驚夢一般,唿吸由急促逐漸恢複正常,但隔了幾秒,他又緩緩低下了頭。


    “大個子醒了!”夏豆驚唿一聲。


    白月魁聞言,微微偏頭,沒打算理會,繼續打著遊戲。


    薑辰瞳同時猛地合上書,將它丟到一旁,三兩步跑到馬克麵前,葉子隨之跟了上來。


    “馬克!馬克!”他開始低聲唿喚起來。


    然而,無論他如何唿喚,馬克就是不迴應,最後逐漸低下了頭,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


    “馬克!馬克!你怎麽樣?”


    “殺了我。”馬克突然發出粗啞的嗓音。


    什麽?薑辰瞳眉頭一皺。


    白月魁動作微滯,偏頭遲疑了一秒,旋即繼續打著遊戲。


    “哎!老板,他開口說話了!”夏豆興奮的跳了跳。


    “鬆開他。”白月魁推了下眼鏡道。


    “啊?”夏豆側頭表示疑惑,現在還沒有完全治好他呢。


    這時,白月魁抬起遊戲手柄,側過頭道:


    “夏豆,隻剩最後一關了。”


    “哎嘿嘿!”夏豆眼睛一亮,興奮地跳了跳,然後拿出解鎖器,“滴”的一聲,解除了儀器的控製。


    馬克身體一軟,像塊重鐵,砰地跌落地麵。


    白月魁將手柄遞給夏豆,起身摘下眼鏡,將它放到桌子上,順手從沙發上拿起一張灰色的毛毯,然後走到馬克身旁將毯子蓋在他身上。


    接著,她微吐了一口氣,在薑辰瞳開口之前,看著馬克道:


    “對於噬極獸來說,一旦靈息籽受創,如果不攝入足夠的生命源質,很難繼續維持生命。”


    “沒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你親手殺死了她,但是,在求生本能的趨勢下,就算是人類,也不一定能控製的住。”


    薑辰瞳三人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不插一句話。


    馬克重重的喘了幾口,又重複了一句:


    “殺了我。”


    他的聲音充滿著絕望與懊惱,失去一切生的希望。


    薑辰瞳嘴巴半張,剛想開口說話,白月魁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旋即歎了口氣,用著迴憶式的口吻敘述道:


    “災難爆發之初,這個世界就像煉獄一樣,人們在頃刻間失去了一切,我們為了生存相互爭鬥,不折手段,餓瘋了的父母會吃掉自己的孩子,從最小的那個開始,親友間會為了一個避難所名額互相殘殺,愛人被擄走均為奴隸,自己卻無能為力,我們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大家都在擔憂,害怕哪天晚上成為同伴口中的食物。”


    她說到這裏,聲音微微發顫,似乎迴憶起了當初慘烈的畫麵。


    唿……她吐了口氣,側過身,低聲問道:


    “你知道自己朋友的肉是什麽味道嗎?”


    薑辰瞳、馬克二人瞳孔微縮,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著白月魁。


    “為了生存,我們曾一度失去人性,雖然像人一樣在地麵行走,但卻如禽獸一樣活著,而你,是多麽幸運,有愛人,有朋友,還有一群你一句話就為你送死的部下,即使你變成了怪物,他們還是願意為你挺身而出,你心中的那個女孩,是為了她愛的人而犧牲,而你呢?”


    白月魁麵色凝重的轉過身,看著馬克:


    “你希望她們的付出毫無意義嗎?”


    “吼!”馬克腦子一陣空白,雙拳猛地一砸地,衝著白月魁怒吼一聲。


    這聲怒吼包含了太多東西。絕望、懊惱、迷茫、恐懼、後悔、以及對自己無能的一種宣泄。


    這就是為什麽他一心求死的原因,他已經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接著,薑辰瞳第一次看見馬克的眼眶中閃爍著晶瑩亮光,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流出。


    白月魁吸了口氣,轉過身繼續道:


    “你在完全不了解燈塔,不了解噬極獸,甚至不了解人性有多黑暗的情況下,就妄想去打破末日的生存規則,這讓你所做的一切都事與願違。”


    “殘酷的生存環境,會讓人心中的惡變成吞噬一切的深淵,在這樣一個無人生還的煉獄中,你我的悲劇,將永無止境,隻有徹底根除瑪娜生態,這個摧毀一切的元兇,人類才能真正迎來新生,我們才能……”


    說到這裏,白月魁停下腳步,瞥了一眼薑辰瞳,略帶釋懷的語氣道:


    “與所愛的人迴到地麵,自由的生活。”


    馬克微微抬頭,眼神遲疑中帶著向往,他仿佛看見了希望。


    “瑪娜生態自誕生的那一刻起,目的就是要攝取全人類的生命源質,腥漩的出現,代表著它們正在孕育更強大的噬極獸!而腥漩中的通道可以直達生態的中樞,唯有進入那裏,才能找到對抗瑪娜生態的辦法。”


    “但可惜。”白月魁遲疑了兩秒,遺憾道:


    “人類,完全無法進入通道。”


    聽到這裏,馬克內心萬分煎熬,他不斷地思考著,不斷抉擇,不斷的與自己內心深處的心魔鬥爭。


    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隨即雙手撐地,由原來的爬行姿勢,緩緩地從地麵站了起來。


    白月魁看了眼薑辰瞳,旋即拿過一旁的披風,轉過身,嘴角微微上揚,朝著那扇通往基地的大門走去。


    然後,她雙手發力,打開了那扇大門。


    一道明亮的光山射進昏暗的房間,仿佛照亮了馬克幽暗的內心,微風帶著磅礴的生命氣息湧上二人心頭。


    薑辰瞳和馬克二人目光呆滯,步履堅定的朝著那扇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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