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的轟鳴聲在迴蕩,第五層脆弱的木材結構在迅速的燃燒。


    三個人的身影在迅速穿梭,肉眼已經看不到他們的速度,隻能聽到金屬碰撞的聲音。


    莫春鳴的身軀上冒著雷電,他空中也噴吐著雷電,他的手上也握著雷電!


    “你們知道嗎,我的身體裏有一滴神的血液,這是掌管雷電的神。”莫春鳴似乎有些神經錯亂,類似的話他已經說過不止一遍。他嘴上雖然在說話,但是身手一點兒也不落後,依然迅猛如奔雷。


    雪暮和安瀾的手都被震的發麻,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在變得焦黑,雪暮幹脆扯掉上衣,露出了精壯的上身——隻不過他有意遮掩了那塊奴隸的燙印。安瀾的外衣被燒去,裏麵居然是一件潔白的衣衫,也不知這衣衫是什麽材料,居然連莫春鳴的雷電都劈不壞。


    雪暮刀法一轉,寒氣猛然迸發,他原先的千山暮雪刀第一要義是快,第二要義是寒,可是千山暮雪刀本身並不是極寒的刀,可是前幾天,雪暮卻見識到了一套真正寒冷的武學。


    對,就是八寒地獄手,夏紅蓮的八寒地獄手。


    一手出,仿佛地獄來臨,眾生哀嚎。


    雪暮和夏紅蓮交流過後,沒想到夏紅蓮居然連這套武學的奧義也傾囊相授。雪暮腦海中奧義轉過,刀上忽然就出現了無盡的寒意!


    安瀾暗自點頭,她的劍上居然也出現了莫春鳴的劍意。莫春鳴的劍訣造詣何等高深,安瀾隻是目睹之就已經受益匪淺,然後轉手就用出來了。千雲萬壑九重式、鶴峰鐵線蓮花劍、雲霧縹緲劍訣……他使用過的劍法,居然被安瀾輕易地一一使用出來!


    莫春鳴原本並不是很在意安瀾,因為安瀾的鋒芒太過明顯。人在江湖,即使武功再高也會挨陰刀子,安瀾這副“我是高手”的神態被自認為老江湖莫春鳴看作是沒有城府,不足為懼。


    可是安瀾卻遠遠超出了莫春鳴的想象。她居然和雪暮一樣,對著自己的武學一看就會!一用就精!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怪胎啊!莫春鳴自命天才,但是看到雪暮和安瀾二人,卻忍不住後怕。假以時日,他們二人超越楚闊海絕對不是問題。


    但是好在,如今的莫春鳴已經完全不同於原先,擁有了神力的他即使靠著蠻力也能壓製雪暮和安瀾。雪暮猛的一刀砍向了莫春鳴的身體,可是居然被他堅硬的身體給生生擋住!


    雷電的鎧甲!雷電居然在他的身上凝聚成了鎧甲!


    雪暮此前輪番戰鬥,已經感覺到了疲憊。而莫春鳴則是越戰越勇。


    “打不過了。”雪暮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是的,打不過了,他們的體力在飛速流逝,但是莫春鳴似乎體力依舊在暴漲。他的肌肉開始越來越膨脹,速度和力度也越來越快。安瀾和自己已經越來越不是對手。雪暮已經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在酸痛,自己的唿吸已經困難,他已經到了極限。


    雪暮有一個底牌,但是他猶豫是否要在此時用這個底牌。如果用了這個底牌,也許可以戰勝莫春鳴,但是代價幾乎沉重到他無法承受。莫春鳴固然強,但是還沒有強大到讓他能拿出這個底牌才能保命的地步。


    可是這時,莫春鳴突然一聲怒吼。他的頭發全部倒立,他的眼瞳變成了白色,頭發也變成了白色。他的真氣瞬間激蕩到了極點!


    “看到了嗎?這是神力!這就是我的神力!楚闊海,我總有一天會超過你!”莫春鳴唿喊著,他高舉雙手,他眼目欲眥,他的皮膚都在滲透著鮮血!龐大的真氣在激蕩,壓迫的讓雪暮和安瀾甚至喘不過氣。就在這一瞬間,雪暮甚至感覺到連楚闊海都無法擊敗他!


    他在哭?


    是的,他哭泣著吼道:“我才是天下第一,師兄,師傅,父親,娘親,你們都看低了我,我就是千年一遇的奇才,我會讓劍神宗天下無敵!我們劍神宗才是天下正統!”他咆哮的聲音讓整棟樓宇都像是垮塌一般!他像是神靈,在震怒!


    但是,下一刻,他死了。


    雪暮看到他的身軀在迅速的扭曲,在萎縮。像是入冬的枯木在萎縮、枯萎,最後像落葉一樣凋零。他死的不明不白,雪暮和安瀾甚至無法理解。


    “副作用,雖然飄紅樓強行讓這滴神的血液溶入了他的身體,但是他的身體實際上還是無法接受這滴血的。”雪暮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死了。在他人生中最強的一刻死去了,死的不明不白。


    雪暮忽然鬆了一口氣,他的汗液如雨水般落下,他感覺到四肢都無法動彈了。


    第五層,居然這樣通過了,簡單的讓人不能相信。


    雪暮看著莫春鳴的屍首,想起了當日莫春鳴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可是他如今卻死的如此潦草。作為一個絕代劍客,卻連一個體麵的死法都沒有,這豈不是天大的諷刺?


    雪暮喘著氣,刀插在地板上。他無言,安瀾也無言。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體力幾乎在這一層用了個幹淨。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完完全全的恢複體力。


    過了很久很久,雪暮站了起來,安瀾也站了起來。他們幾乎是一同站起來的,他們已經默契到不需要語言。他們甚至不需要互相對視一眼——他們上了第六層。


    走入第六層的一刹那,雪暮感覺到腳下不再是平整的木板地,而是一片泥濘血海,每一步踩出都是血水在向上濺出,腥濃的氣息在蔓延。


    “又是幻覺?不對!”雪暮意識到這裏絕對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一片空間。他沒有感覺到巫術的波動,他感覺到的隻有真實——這確實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結界?對,應該就是結界。”安瀾忽然說道。


    “什麽是結界?”


    “我聽娘親說過,在兩千年前,古巫國最昌盛的年代,有一種叫作結界的異術,可以把別人轉移到一個密閉的空間裏最後封閉起來,我覺得這和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很像。”


    “那麽怎麽出去?”


    “找到結界的眼。”安瀾道,“所有的結界都有眼,找到眼,就能破開結界。”


    眼前是一片血海,冤魂在呻吟,淒厲的怨氣在咆哮,細嫩的骨頭在血海上浮沉。可是漫漫血海,找到“眼”實在太難。


    “怨氣……好重的怨氣。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鬼。”安瀾皺眉道。


    “是的,鬼……”雪暮低吟道,“人的怨氣聚集到一定程度就會變成鬼,咬牙切齒,想要報複世人。你覺得他們是什麽鬼?“


    安瀾冰雪聰明,一點就通:“嬰兒的怨魂?”


    “是,我也覺得是嬰兒的怨魂。”雪暮道,“紅粉天香閣是鳳凰城最繁華的青樓,嫖客不知道有多少。而青樓的**如果不幸懷孕,那就隻有墮胎一條路可以走。傳說世上有六道輪迴,人死後要在畜生道做十次畜生才能再做一次人。如果傳說為真,你們這些嬰兒轉生前是要經過多少的苦痛。”


    “但是他們被打胎了,於是他們不甘心,變成了冤魂?”


    “是。”


    安瀾看了一眼腳下,血海的血是熱的,咕嘟咕嘟冒著腥濃的血泡。裏麵怨魂的唿喊聲也變成了嬰兒的啼哭聲。她不禁說:“如果我們就在這裏斬殺嬰兒的魂魄,是不是太過殘忍?”


    “殘忍?”雪暮搖頭道,“不,他們已經不是嬰兒了,他們隻是鬼,想要害生人的鬼。隻是不知道他們被誰困在了結界裏,我們沒有必要憐憫他們。”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即使是嬰兒,為了自己活下去,也要殺掉。


    他們雙足踩在血海,在腥臭的血液和絕望的哭喊聲中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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