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東境江湖上素有俠名的羽城城主周兩儀發出了一則消息,說是傳說中的武林聖典《血紅書》被他無意間得到。他將要舉辦一場血書大會,邀請天下英雄共讀此書。為此,他請來東境最有名的工匠打造了一百枚的玄鐵造的羽毛,隻有手持玄鐵羽的人才有資格到羽城皓璧山上的明玉山莊參加血書大會。


    在東境,“周兩儀”三個字就是個金字招牌,誰都知道周老爺子義薄雲天義薄雲天一諾千金,他說《血紅書》在他手裏,那就一定在他手裏。他說邀請天下英雄共賞,那麽自然會拿出《血紅書》給大夥兒瞧瞧。


    如此,三個月過去了。這三個月來,東境的武林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廝殺,為了這玄鐵羽不知有多少人喪了性命。也有些人自持武功了得,直接去羽城城主府或者明玉山莊想要打探《血紅書》的消息,卻一去沒有複返。


    這日,風平江上,初夏的風尚且沒有褪去春意,江水映著藍天。離三月期限隻剩不過五天,而這天正午,飛龍幫和猛虎幫兩個尋常九流的江湖黑道幫派也在這風平江上為了一枚玄鐵羽開始了一場火拚。


    飛龍幫幫主大名敖大彤,濃眉大眼人高馬大,擅用一把黃龍大砍刀;猛虎幫老大喚作胡二發,雖不高大,但一身硬功夫也甚是了得,兩柄熟銅錘也是虎虎生威。


    兩人約好今日正午乘著漁船來戰,小弟們也是搖旗呐喊。雙方各來了十幾號的人手,乘船在江邊準備火拚。


    正午時分,江上的風陡然大了起來,吹得站在船頭的胡二發的胸毛迎風飄揚,覺得自己像是古時候的威武大將軍。他壯起了膽子,衝著不遠處敖大彤的漁船嚷道:“敖大彤,你個生兒子沒把的老烏龜,你還真要和我二發哥爭這玄鐵羽嗎?“


    敖大彤一聽胡二發的話,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迴罵道:“胡二發,你就是坨臭屎!老子當年把你拉下來沒把你澆了田!”


    “呸!你痔瘡裏長綠毛!”


    “你去年到紅粉坊嫖了鳳二姐染了花柳病!”


    “我染花柳病生了你這個龜兒子!”


    “龜兒子生了你娘親!”


    兩人不動手,隻是張嘴便罵,起初還有點著調,後麵卻胡亂飆了起來,兩邊親屬自然被問候了個遍,而後也不知道兩人到底罵了些什麽。這世上的事情啊,動嘴巴總比動手容易,兩人對罵了足足半個時辰,直罵道唾沫星子都幹了都不敢動手,最後罵的累了,就學著古代人打仗,敲了銅鑼示意鳴金收兵。


    胡二發坐下喝了口粗茶,望著江邊的山清水秀水霧迷離突然想要吟詩,隻可惜滿肚子都是臭屁。小弟三雞給他點了旱煙,四鴨給他扇風。三雞諂媚地問道:“老大,你說著玄鐵羽到底是幹什麽的?為啥東境人都想搶這玄鐵羽啊?”


    胡二發吐了口煙,罵道:“你是不是傻?大家都在搶玄鐵羽一定是這玩意兒值錢啊。”他其實狗屁不懂,聽說近來江湖俠客都在搶這玄鐵羽,想來是個值錢的寶貝。老子可真是聰明啊,這麽高深的道理都明白了。


    “值錢個屁。”這時,漁船的烏蓬上有人說道。


    胡二發抬頭一看,一個俏生生的少女正蹲在烏篷船的頂上。少女一頭短發,圓圓的眼睛裏是說不出的靈氣,纖細白皙的小腿上係著紅絲帶,手裏抓著翠綠的笛子。真是個美人坯子,胡二發的口水都下來了。


    少女絲毫不在意胡二發呆滯的目光,笑著問他:“傻大個人兒,你說的玄鐵羽在哪裏?”


    胡二發愣了一下,從腰帶裏掏出了一枚黑黝黝的鐵羽毛,說:“就是這個。”


    少女又是笑了:“既然在你手裏,你為什麽又要和那邊的傻大個兒‘搶’這玄鐵羽呢?”少女的聲音軟軟膩膩,好像要鉤了人的魂魄。


    胡二發呆呆的答道:“這玄鐵羽是我和敖大彤一起發現的,當時一堆江湖門派上的人為這玄鐵羽對殺,被我們倆撿了漏,隻是由我保管。這玩意雖然是個寶物,可是咱刀頭舔血的人唯一能講的就是信義啊。”


    “有趣有趣,原來是個守信義的漢子。那,好漢,你把這玄鐵羽給我好不好,我給你銀子。”少女笑道。


    “好。”胡二發呆呆地點頭。


    少女下了烏篷,一手拿走了玄鐵羽,又放了一錠銀子在胡二發的手上,微微一笑,縱身躍入江水中。


    恍惚間,江水一片平靜,那少女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胡二發呆呆看了好久,猛然一個哆嗦,醒了過來:“她娘的,這小娘皮會用妖法!老子被妖法製住了!”他迴想少女的聲音,總覺得甜膩的不行,人是不知不覺就跟著她的話走了。


    這時候,敖大彤的喊話到了:“胡二發!老子不跟你鬥嘴皮子了,老子要跟你打架!”


    胡二發哭喪著臉道:“打什麽,沒得打!玄鐵羽被人順走了!”


    ……


    再說少女拿了胡二發的玄鐵羽潛入水中,一會兒就遊上了岸。岸上是個看上去很木訥的瘦削少年倚在一顆樹下等她。


    少年看著手中的刀,那是柄很蒼白的刀。往常人們說刀,大多用“明晃晃”來形容,可是這刀決不是“明晃晃”,而是如雪般的蒼白。少年的皮膚也是蒼白的,毫無血色。


    “雪暮,我拿到玄鐵羽了。”少女對少年說。


    “哦。”少年應了一聲,把頭抬了起來。


    少女看到雪暮木訥的樣子,說:“你又是哦,你除了哦還會不會說點別的。”


    “會。”


    “你隻會說一個字嗎?”


    雪暮看著少女的臉,緩緩地迴答道:“不是。”


    少女一副被打敗了的樣子,說:“我名叫素晴,你可要記好了。我們一路從中境到了東境,你可別連我的名字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雪暮說了四個字。


    素晴拉著雪暮的手,向羽城的方向走去:“再過五天就是血書大會了,這東境的英雄豪傑豬狗牛羊,凡是有這玄鐵羽的都會來,到時候你可要好好保護我,你答應過我的。”


    “知道。”


    “哎雪暮,你說這羽城城主周兩儀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好好得到個絕世的武功秘籍居然不自己偷著練,要找天下人共賞?”


    雪暮還沒答話,素晴就又自顧自地說道:“我覺得吧,這裏麵有個大陰謀,不過我武功這麽高,你也馬馬虎虎不太差,求個自保大概沒事吧。萬一不是什麽陰謀,咱們沒準就討了個大好處,一朝成為天下第一呢。”


    少女拉著少年邊走邊聊——哦不,隻是她一個人自言自語而已,他們不一會兒就進了羽城。羽城中正可見著東境聞名的皓璧山,隻見那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鬱鬱青青,果然是天下名勝。


    素晴找了間客棧,看著雪暮,調笑道:“我說你,要不咱倆住一間屋子吧?”


    “隨便。”


    素晴自討了個沒趣,就開了兩間房,找了處座位坐下,衝著小二嚷嚷:“小二,來上菜。”


    小二看著美貌少女,堆笑道:“小姑娘,你要吃點啥?”


    素晴微微一笑:“我要吃丹燴鴛鴦饈,你這裏有嗎?”


    小二哪裏聽過這菜名,隻好迴答說:“沒有。”


    “那鳳春釀這美酒還有嗎?”她將一錠足足三兩重的銀元寶拍在了桌上。她手勁奇大,居然把銀子硬生生拍到了桌子裏麵半寸。


    小二背後出了冷汗:“迴姑奶奶,也沒有。”


    “那百花蓉菱膏,菩提甘露湯之類也都沒有了?”


    “……是。”小二連這些菜的名字都沒有聽過,又哪裏能說有。


    素晴便說了:“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你們怎麽開的客棧?還給人吃飯嗎?”


    “迴姑奶奶,我們店裏有紅燒肉和清蒸魚,有大好的白粥、米飯和饅頭。”


    素晴翻了翻白眼:“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都不喜歡。”她眼珠一轉,朝著小二勾了勾手指:“小子,你想要這錠銀子嗎?”


    “想。”小二點頭。


    “你隻要把這位爺逗樂了,我就把銀子給你。”素晴的目光轉向了雪暮。


    雪暮瞧了素晴一眼,歎息道:“你何必這般作弄人?”


    素晴道:“作弄人?我作弄誰了?是這小二還是你?”


    雪暮迴話說:“你救了我一命,我答應你跟你到東境參加這血書大會並且保護你。大會結束後我們的就此別過,僅此而已。”


    素晴討了個沒趣,伸手將銀子從桌子裏摳了出來,扔給小二:“這三兩銀子拿去修桌,如果還有剩下的,你自己拿著花吧。”


    小二捧著銀子,心裏歎了一句,這些江湖人整日無法無天打打殺殺,可苦了天下百姓。這位姑奶奶壞了桌子尚且知道賠錢,可是別人呢?哎!


    雪暮出聲了:“麻煩來兩碗青菜蘑菇麵。”


    “好嘞,青菜蘑菇麵!”


    素晴道:“給我來兩斤牛肉,再來一斤白酒。”


    “好嘞,兩斤牛肉,一斤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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