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擼了袖子要過來替點點做主,就見慕白對著神筆問道:“將你做的這些事,都好好說說吧。”


    夏初在神筆連連磕頭,聲聲應是中駐了足,給了點點一個大局為重,稍後替她報仇的眼色,然後拿刀背敲了敲神筆兩下,道:“別磕了,趕緊說。”


    夏初真沒打算傷他,誰曾想,那刀背輕敲的兩下,直接給他幹趴下。


    神筆一張嘴,吐血應道:“我說,我說啊……”


    夏初連忙收迴古刀抱在懷中,雖然也狐疑為何這刀對他敵意這般大,可事有緩急,還是聽他說起了和天瑞派的淵源。


    神筆落下凡塵後,在神案相伴吸收的那點靈力也散的七七八八,他自己也不知道昏睡了多少年,直到日日夜夜都能聽到一個聲音祈禱,渴望擁有一支真正的筆。


    那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馬良。


    神筆說起和馬良相處的那段時光,一掃此前的戰戰兢兢,麵上滿是神采飛揚的記憶猶新,就連聲音都激動的拔高了好幾度。


    也難怪如此,他在神界日日相伴的是個清心寡欲的主,法力無邊,規章製度全由那一人定奪。


    神筆自從初開神識,就見慣了高高在上,哪裏有過被如此虔誠需求和仗義為民的經曆。


    他伴著馬良為百姓造福,又同他聯手一起智鬥惡霸財主,過的那叫一個恣意瀟灑,遠勝在神界那些年的青燈苦修。


    夏初本以為凡間傳說的不過是個虛妄神話,萬萬沒想到,從他口中而言的事實,竟跟夕漫所言八九不離十。


    隻是,她早已過了耳聞童話故事還津津樂道的年紀,當下咳了一聲,打斷他道:“你也不用將行俠仗義畫過的東西都一一複述,這段可以跳過了,後來呢?”


    神筆被她打斷的時候,麵露意猶未盡,聽她問及後來,神情又衰了下去。


    夏初見他久而不語,鬆開了懷中古刀,任由刀尖墜地。


    “後來吧,馬良死了,將我傳承給了他兒子,我看在同馬良高山流水的情分上,承了他的臨終遺願,他兒子比馬良那可差得遠了,但也好在中規中矩。可是……”


    神筆歎了一聲,連連搖頭,麵露惋惜:“一代不如一代啊,終於落了個子孫連初衷都拋棄,隻為金銀財寶,還到處張揚顯擺,終於引來了朝廷的追殺。”


    慕白聽到此處,從袖中掏出了卷軸,抖開了第一麵封牆上臨摹下的畫卷,鋪到神筆的麵前,問道:“你說的,是這般結局?”


    慕白展開的那幅畫卷是一個戰爭的年代,生靈塗炭屍橫遍野。


    有不少人逃往深山老林,躲避戰亂,還有一群人被披甲帶兵的戰士一路相追,逼到海岸再無退路引頸待戮之際,一位神明從天而降。


    夏初看了眼那幅畫卷上的神明,又轉臉看向神筆,掩唇驚道:“那個女子,不會是你給畫出來的吧?”


    點點:“……”


    慕白捏了捏眉心,神筆麵上顯出難色,因為夏初掩唇辨不清她神色,一時竟不知,她是說笑打趣,還是譏諷他美人筆的名字。


    神筆隻好連連擺手,頻頻搖頭道:“我那點靈力,全靠當年相伴……”


    慕白輕咳一聲,神筆吞了口唾液,將焦點重新引到畫上的女子,那女子似乎默念了一句法訣,輕輕抬手間,屠殺的那些健碩戰士猶如被風卷起,又摔散四落。


    神筆在她掐訣的指法上點了一點,續道:“在凡塵淪落了那些年,我的靈力早就所剩無幾,哪裏能有這唿風喚雨的能力。”


    畫上被追殺的馬家後人匍匐跪地,感恩戴德。


    那神明悲憫的看了他們一眼,掐指成訣,幻化出了一艘大船,帶著他們漂洋過海,來到一座海島。


    夏初伸手一指,點在那船頭迎風瑩然而立的女子背影,再次問道:“那她,是誰?”


    不僅點點斂了嬉笑容色,就連慕白的麵上也肅了兩分,齊齊看向神筆,卻見他再次將頭搖成了撥浪鼓,麵色為難道:“這,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夏初氣的問話都破了音,點著畫卷上那些匍匐跪地,感恩戴德的人問道:“這些是不是馬良的後人?”


    “是,是啊……”


    神筆被她一嚇,迴的話語也有著起伏,尾音拉的顫抖不止。


    慕白摁在正欲逼問的夏初肩上,對著神筆淡淡道:“你也算是遠古時期就凝形的神筆,還能有你不識的?”


    “尊上啊……”


    神筆眼裏又蘊起了淚花兒,“馬良的後代泯滅了初心,我的靈力也越漸衰退,眼見他的子孫利欲熏心,我索性自封沒有繼續助紂為孽,這畫上的一幕出現之時,我早已陷入自封,根本就沒見過這女子。”


    慕白並不懷疑他所言真偽,神筆自神識初開,耳濡目染都是經文高德,若被逼助紂為孽,自封神識也正常。


    可……


    慕白鳳目微斂:“是誰將你再次喚醒?”


    神筆沉吟了很久,才木訥迴道:“康盛。”


    夏初一是狐疑他的沉默,二是困惑他的迴答,繼而問道:“他不是馬良後人嗎?你怎麽想這般久。”


    神筆雙手捂頭,麵露痛苦:“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醒的,每每迴憶就有些頭疼,當我再次睜眼就看見了康盛,他說當年被朝廷追殺奪筆,舉族遷到這座海島後就改名換姓。”


    慕白聞言若有所思,美人筆即便靈力在微弱,也是神筆。


    他自封的神識,絕非康盛可以喚醒。


    可瞧著他眼下狀況,確實也問不出更多訊息,於是暫且擱置了這一樁,隻順著他的話掃了一眼身處的迷宮,問道:“這裏出自你的手筆,也是他的授意?”


    神筆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應道:“是。”


    “剛剛還說寧願自封,也不助紂為孽。”


    夏初嗤了一聲,“你瞧瞧,你這都幹了些什麽?”


    神筆在她憤慨之下,一臉茫然,於他而言,不過就是幫助康盛畫了一些試練的筆墨。


    他抬頭,喃喃道:“我也沒幹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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