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蓮池的蓮花四時常開,一朵朵擎在水麵上,亭亭而立。


    池邊雲靄浮動,荷香陣陣,樂晗仙侍引著夏初和敖匡沿著池邊慢走,留有他們賞玩的時間。


    奈何夏初一心想要見一見闊別四年的慕白,哪有心思駐足在此處,在樂晗一而再再而三的停留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催促:“你能不能走快些?”


    樂晗臉上頓時青黃相接,麵色有些難堪,本以為是體貼入微的一番小心思,結果卻被遭了嫌,低眉斂目應了聲是,當下走的足底生風,應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疾步行在天宮中。


    夏初拉了一把還在四處賞玩的敖匡:“有什麽好看的,是不是沒來過天宮?”


    敖匡麵色一怔,繼而坦言:“是啊。”


    夏初:“……”


    她一時語塞,隨即拽了敖匡快步跟上,複又一臉正色的小聲道:“我們是來探望梓穆,景色什麽的迴來再看也不遲嘛。”


    敖匡被她唬得一愣,麵上還泛了些許羞赧,連連點頭:“你說的也是。”


    夏初繃住了想笑的嘴角,對著他麵色肅穆的一點頭,兩人當下邁過了聖蓮池的殿門,遠遠傳來了裏麵的鶯聲淺笑。


    這迴反倒是夏初愣了一愣,喚了前麵的樂晗留步,問道:“不知這裏麵,是哪位仙子?”


    樂晗原本都準備叩門通秉,結果被夏初一言又給喚了迴去,低眉垂首的迴道:“夢芙公主和梓穆殿下本也是自小長起來的故交,前來看望也是理所應當。”


    “公主?”


    夏初麵色一怔,繼而又重複問了一遍:“夢芙是公主?”


    “是啊。”


    樂晗詫異抬頭,這天上地下應該眾所周知吧,見她麵色當真是困惑中帶著震驚,繼而續道,“天帝膝下二子一女,夢芙正是那唯一的公主殿下。”


    夏初還沒能從這個消息中緩過神來,殿門‘吱呀’一聲從內被打開。


    她設想了很多種和慕白闊別許久再相逢的場景,開口第一句又會說著怎樣的話。


    是該抱怨他當初的不告而別,還是欣喜一別四年,甚是想念。


    可夏初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在猝不及防的時刻,看見他和另外一個女子比肩。


    眼前的畫麵若是拋開了她心底的波濤洶湧,該是一副如畫美卷。


    夢芙正側臉看他,笑意掛在唇畔,在秋日朦朧的暈光之中,膚若凝脂的臉頰染著淡淡粉紅光彩,也不知是羞赧還是折射暈的紅霞,說不出的嬌豔動人。


    慕白輪廓分明的臉龐被夕陽照亮,鳳目半闔,目光柔和卻深邃,裏頭仿佛閃動著誰都瞧不真切的心事。


    身後的夕陽斜照過去,將夢芙的影子重疊在慕白的影子上。


    他們言談淺笑,煙雲流轉,而夏初站在他們咫尺的麵前,卻仿佛退卻到了九重天外。


    她隻覺得心口湧起一陣微微波動,溫熱的血漫過全身每一寸肌膚,讓她從胸口到指尖的所有血脈都在瞬間怵動,刹那恍惚。


    覺察到夏初的目光,慕白迴頭,剛剛還對著夢芙展顏的唇角瞬間緊繃,笑容迴落,恢複了一貫的清冷,鳳目的眸底好像有些異樣光芒一閃而過,又好像什麽都沒有,隻是夏初的錯覺而已。


    她在慕白迴首時倉惶低頭,樂晗已經在旁恭敬施禮道:“夢芙公主,慕白殿下,這是要走了?”


    刹那靜謐,時間仿佛有片刻的停頓,一如她此刻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不過是一瞬,接而頭頂響起了夢芙的聲音:“誒,你不是那個……”


    慕白將她未說完的話打斷道:“走吧,不是說過好多次,要帶我去洛彩樓看特殊的景致。”


    夏初在他說話間倏然抬頭,卻隻見到夢芙笑靨如花,兩手挽上了他胳膊,神采飛揚道:“是啊,說了好多次呢,這就領你去看。”


    他和記憶中一樣,和近四年的夢中也無不同,依然是白袍雪帶,單是鳳目的流轉,就能讓她心顫不已。


    “你……”


    夏初隻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見他微微抿著的唇角顯得神情漠然,隻有那雙鳳目晦暗不明。


    她想要說的話戛然而止,垂眸讓開了身位,這般深黑如淵的眼眸,她若落在其中,怕是永遠也落不到底。


    敖匡本想上前和慕白打聲招唿,他自認和慕白經曆了那些夜晚的把酒言歡,又一起經曆了三水城那一遭,旁人雖不知道,可在他心底裏卻已經將慕白看的分外熟稔。


    沒曾想,被夏初揮臂攔下,給慕白和夢芙讓了道,他疑惑的小眼睛狐疑的朝著慕白眨了眨,見他恍若未聞,也隻好撇了撇嘴,一並讓了開去。


    “既然梓穆有客人到訪,我們也正好先行離去,你領他們進去吧。”


    慕白這話是衝著樂晗說的,夏初聽在耳中,卻被那‘客人’二字刺到了心裏,咬了咬牙,斂去心中所有的波動,淡然倨傲的抬頭,勉力浮起一抹淺笑,對著樂晗儀態得體的吩咐:“勞煩仙侍。”


    樂晗雖不知道發生何事,卻也感覺到了自打這四人謀麵,氣氛便莫名詭譎,當下忙不迭的點頭應是,朝著夢芙和慕白施了一禮,這才錯開身位入內領路。


    夏初目不斜視的跟上,敖匡走到慕白身旁時駐了足,將頭探到他臉前,還沒來得及在他耳畔說話,就被他反手推開了腦袋,順勢在他後肩上推了一把,就被他給送進了殿內。


    敖匡再迴頭,慕白已經和夢芙步下了台階,朝著他們來路而去。


    他摸了摸後腦勺,一頭霧水的轉了身。


    直到慕白感覺到身後的腳步有了頓轉,才在池邊駐足迴首,他在夕陽的背景下,望著她轉交處的最後一片衣袂,神情平靜。


    而他眼中的蓮花倒影,在夏初身影消失的一刹那,仿佛被水光掀起,微微波動起來。


    夢芙見他迴望殿內,出聲問道:“慕白,是還有事忘記跟梓穆說嗎?”


    “沒有。”


    慕白迴身與她拉開距離,神色不似剛才的溫和淺言,頗為冷淡道:“我剛剛想起了父君找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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