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城裏有一座石牢,建於當年的仙魔大戰之後。


    萬戈門的藏靈閣前,用的是聚靈石鋪陳,而這座石牢,用的卻是散靈石堆砌,再以玄冰寒晶澆築,一入此牢如同凡人,想要越獄而逃,壓根不可能。


    敖匡被扔進了第一間,夏初則被押著去了另一邊,他入牢前最後瞥了一眼,一行人押著她還在繼續深入。


    剛才若在殿內動手,他憑借著腕上的藤手鏈,夏初憑借著妄月,還有著殺出去的資本,可眼下嘛……


    也隻能既來之則安之,敖匡席地而坐,閉目調息。小白獅在他盤腿間臥著,也是俯首垂眸,蜷成一團。


    布倫屏退了眾人,站在他對麵也不開口。


    直到片刻之後,原先押著夏初入牢的那幾人迴來,站在牢外對著他匯報,布倫才轉身看向他們問道:“她是被迫,還是自願?”


    其中一人迴道:“自願上的鎖。”


    另一人在旁接而開口;“都是階下囚了,不自願也不行啊。”


    布倫眸中神色寒了兩分,一行人紛紛住了口,見他揮了揮手示意退下,又都恭敬的行了一禮魚貫而出。


    “布倫殿下翻臉比翻書還快,不給我也鎖上?”


    敖匡雙目未睜,話語裏透著股諷意,小白獅眼睛半闔,餘光追隨著匯報的守衛,直至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本殿不欲為難你,隻是今日這情景易地而處,你又如何抉擇?”


    “布倫。”


    敖匡將他話語打斷,睜開雙眼,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狼族,究竟出了何事?”


    布倫麵色一怔,繼而垂眸避開他的目光:“無事,你在這裏呆幾日吧,待查清事情真相,就會放你們出去。”


    “這麽說來,你是知道另有真兇?”


    “沒有,我會去查。”


    “查?倘若你能解決,梓穆殿下不會失蹤,狼王莫爾不會身死。”


    敖匡起身,突然逼近他:“布倫,你確定,你自己能查?”


    布倫唿吸一滯,猛地抬頭,眼前是敖匡那張欺身逼近的臉,可是身後!


    他一扭頭,瞪大了雙眼,驚悚的問道:“你是誰?”


    “說來,咱們還有過一麵之緣。”


    他身後的男子鳳目微垂:“本殿的萬歲宴,莫爾還帶著你來謁見過本殿。”


    “慕白……殿下?”


    布倫不可置信的打量他的麵貌,依稀還能看出當年那個仙童模樣,狼族對狐皇嗤之以鼻,對胤奎神君卻是萬般敬重。


    是以,他艱難開口問道:“殿下怎麽……怎會在此地?”


    慕白不答反問:“你不惜得罪軒轅和西海,是打算將狼族推到覆滅之地?”


    布倫仿佛瞬間被抽走了全身氣力,整個人頹了下去,他神情隱有淒楚,嘶啞開口:“殿下,狼族本就已經置身於覆滅之境了。”


    “父君承諾庇佑妖族,你們狼族也不例外,可若再有欺瞞——”


    慕白鳳目一寒,敖匡在旁又唱起了紅臉,伸手握住布倫胳膊攙了他一把,溫聲勸道:“現在全盤相告,或許還有挽迴的機會,若是不然,狼王都身死了,你還真要整個狼族陪葬不成?”


    布倫身子一僵,麵色很是糾結掙紮。


    慕白繼續唱著白臉,冷聲說道:“剛剛那位年長的狼妖提議傳訊給西海龍王,想來這三水城裏大多數狼妖還都不知,你們這座城,早已被隔絕了!”


    布倫倏然抬頭,麵色震驚:“殿下,你……”


    “或者,本殿該說——”


    慕白眉梢微挑:“莫爾不惜以死布局,和你一同設計陷害十三和敖匡?”


    敖匡的手尚且還握在布倫的胳膊上,此時力道一緊,麵色也震驚,入牢之前的那一路,慕白傳音入耳和他說了許多,可是這一茬,卻是一點都沒提。


    他看向布倫,竟是未曾反駁,麵色比剛才還要灰白兩分。


    慕白之所以沒提,是因為他也不確定,莫爾死前喊的那句話模糊不清尚未說完,可布倫卻是帶著侍衛瞬間破門而入,簡直就像時刻等待著那一聲傳喚。


    再加上,當時的場景,諸妖義憤填膺,可布倫才是那個最該怒火攻心,理智盡失的人,但他麵上雖有怒色卻還能保持理智,在昊芎攻擊夏初之時,甚至還會出言阻止。


    死的可是他的父王,這就太奇怪了。


    是以,慕白剛剛不過開口試探,眼下看著布倫的神色,不用他開口,也已然確定答案。


    “你,究竟在隱瞞什麽?”


    “父王私下見我,告訴我所有事情都會解決,隻讓我等他傳喚,帶侍衛進殿拿人下獄即可。”


    布倫拂去敖匡攙扶他的手,撩袍下跪,哽咽開口:“他隻交代我務必羈押敖匡殿下和十三仙子,我也不知道,代價竟是父王以身布局。”


    “為何要拿下十三和敖匡?”


    “我也曾問過,十三暫且拋開,敖匡是西海龍王之子,父王與他私交頗好,沒有任何理由。可是父王說,若想保住全族,不傷他們二人性命,就隻能聽從那人所言。”


    慕白想起敖匡與夏初交換昨晚所探消息之時,夏初追丟的那個男子,他蹙眉問道:“那人是誰?”


    “我沒有見過他,也曾探過旁人口風,無人知道狼族有外人涉足,他來的悄無聲息,聽父王的口吻,似乎是舊識。”


    布倫麵上的神情很是複雜,眸底深處竟有著難以言喻的緬懷。


    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繼而開口:“我懷疑,是伯父之子,嶽澤。”


    慕白心中打了個突,布倫的伯父是上任狼王巴特,可是從未聽說,他還有個兒子。


    眼下也顧不上問這些秘辛過往,既然布倫說有,就說明當年狼族掩蓋過這個孩子的存在。


    “你因何懷疑?”


    “父王前幾日身受重傷,我曾詢問是誰下的毒手,他口中喃喃,‘是他要迴來複仇啊’。我們狼族自仙魔大戰後一直駐守於此,這萬萬年來不曾出世,除了當年……”


    布倫說到此處突然頓住,眸中現出傷痛之色,很久後才低聲續道:“也沒有旁人迴來複仇了。”


    敖匡在旁聽的有些糊塗,忍不住想要問個清楚:“當年發生過什麽?”


    布倫目光轉向敖匡,抿了抿唇才道:“你可知道,為何我狼族會屈居於這邊陲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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