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辰被血浪彌漫遮掩,悉數化為血雨落下。


    巨獸嘶吼著暴怒,鼻孔噴薄出紅氣,口中卻吐出了無數黑線,那些黑線宛若細絲遊蛇,隻聽得轟然數聲,炸裂出振聾發聵的巨響,在慕白蕩劍試圖以靈光將其擊泯滅的刹那,突然天火爆發般迸裂。


    火光攜帶著慕白蕩下的銀色靈力,猶如吞吐著焰電交纏的黑色毒蛇,而那黑色毒蛇仿佛有生命般鋪天蓋地,朝著慕白洶湧而去。


    烈焰灼燒的火舌,幾乎燎盡了整個山脈,將天地間攪得煙熏繚繞。


    偏生此刻又狂風大作,咆叫得越發肆虐。


    狂風吹拂著那些跳動著黑銀交纏的火舌,如猛獸伸出了貪婪的紅舌,張開了血盆大口。


    頃刻間,將慕白整個吞噬其中。


    夏初雖然結印在為那青衫男子療傷,目光卻忍不住一直掛在慕白的身上。


    驟然見到這番場景,心下一涼,布下隔離靈障罩在青衫男子身上,轉身不管不顧就往火海裏衝。


    她被濃煙熏得睜不開眼,四周卻已經明顯感覺被燒得滾燙,夏初摸索著向前,聲嘶力竭的喊道:“慕白!”


    一開口,喉嚨劇痛,那火十分怪異,她明明施了靈障卻毫無用處。


    靈障毫無用處!


    那身處其中的慕白……


    她一念起,心中越發慌亂,血液都似乎冰冷徹骨,大腦也開始暈眩,萬般悔恨當時不該非要在這個地方落下休憩。


    她手中結著從未試過的馭水印,靈力卻仿佛被火焰禁錮,也不知是不是巨獸感知到了另一種靈力的動蕩,黑銀交纏猶如細蛇的東西,向她直撲而來。


    電光火石間,夏初被人抓住手臂,落入一個懷抱。


    “又不聽話。”


    她聽到慕白的聲音,在一片火光漫天,混沌濃煙之中,近在咫尺,令她驟然安心,所有恐懼、慌亂、害怕,全都遠退。


    仿佛,他的懷中,就是自己最安全的地方……


    一道銀光從漫天大火中攝入長空,脫離了火光濃煙,夏初也能凝出靈力。


    她見慕白要為自己結印,連忙禦風掛到了另一邊的山岩凸起處,免得拖累於他。


    衝天火浪中,慕白朝她微微一笑。


    明亮清澈的鳳目裏映著灼灼紅潮,漆黑的長睫簌簌地顫動著,那微笑的神情,讓他的眸光看起來……格外溫柔。


    夏初知道那是他欣慰的一笑,帶了些許誇讚的意味,可心口處卻仿佛被那一雙鳳目帶動,湧起一種灼熱。放任不管,愈演愈烈,也隨之燒成了一團烈火,摧枯拉朽毀天滅地。


    慕白孑然虛空在烈焰彌天之上,迎風而立,衣袍獵獵。


    他目光從夏初那收迴,驀然側過臉時,麵上的笑意盡失,眉眼冷了下去,鳳目裏閃著淩冽寒光,殺氣四溢。


    他手持冰色靈劍,另一隻手的兩指覆上劍身,隨著兩指從劍柄滑至劍尖,整個劍身纏繞上了一層瘋狂流竄的銀電。


    上空一道紫天驚雷,貫穿冰色靈劍,他高舉後狠狠向下一插,破開漫天黑煙。


    冰色靈劍精準穿透巨獸的身軀,迸發出淋漓鮮血。


    血流如注的同時,原本滔天的火勢逐漸收縮。


    慕白雙手翻轉,結印並指,一束銀色的流光像離弦之箭,攝入長空。


    那道耀眼的流光升到上空,直抵星月之時轟然炸開。


    刹那間,猶如星辰傾泄,鋪天蓋地交織成銀河大網,籠住滔天的火光,壓下彌漫的黑煙,山脈恢複清明,唯有地麵遍布碎玉崩石,彰顯著一場大戰後的狼藉。


    那頭巨獸瑟瑟哀嚎著、掙紮著,身上現出道道血痕,映出古樸星宿圖騰模樣,最後力竭氣衰、口角流血,身上黑紅交雜之氣不斷蒸騰,四肢抽搐不停。


    冰色靈劍化為虛無,巨獸黑氣散盡,再無喘息。


    慕白身形一閃,下一刻已來到夏初身處的那塊山岩,攬上她的肩膀往懷裏一帶,翩然落向了青衫男子所躺的空地。


    他放開夏初,揮開那男子身上的靈障,俯身下蹲查看他的傷勢。


    男子已經昏迷,剛剛祭出的那塊星宿圖騰,用盡了他所有的靈力,身上大小傷口無數,多為利爪所抓,不過奇怪的是,那巨獸身上蒸騰的除了魔氣,還有極強的怨氣。


    不論是那種,侵蝕性都很是強烈,最易腐蝕仙根,眼下男子的仙根居然絲毫未傷,血也被夏初止住了。


    想來,他應該還佩有什麽護命的法器才是。


    他身上的傷痕,眼下看著雖然觸目驚心,但是將養些時日,也無大礙。


    慕白扯下乾坤袋,從裏麵翻找著仙丹靈藥,不經意間瞥到夏初直愣愣站在那裏。


    她麵上沾有灰塵,看起來有些狼狽,一雙杏眼卻定定的望著自己。


    慕白垂下眼睫,原本還在翻找著靈丹,轉手從袖中抽出了一方白色絹帕,對著夏初招了招手。


    見她仍是楞在那裏,以為她餘驚未定,隻好直起了身子,站到她麵前,擦拭著她麵上汙濁。


    “那點微末修為還敢往裏衝。”


    “我以為你葬身火海了。”


    她語氣微哽,帶著一絲顫音。


    “那你就更應該跑了呀。”


    慕白失笑,指尖輕輕柔柔,擦出了一張清麗臉蛋:“下次這種情況,莫要跑反了。”


    夏初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梧桐花香,在這腥甜惡臭的空氣中格外沁她心脾。


    她本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臉,剛剛親眼目睹,見他葬身火海那一刻的後怕還未褪去,懸到半空的手卻驟然停住,想起他不喜被人觸碰,又默默收了迴去,順勢接過他手中的絹帕,自己擦拭起來。


    “哪裏知道,你這般厲害。”


    她往日裏從未見過這般激烈的戰鬥,即便是不久前的西海龍宮,真正禦敵的也是胤奎神君和敖匡。


    他們兩個充其量誤打誤撞,闖入了偏殿,切割了交融的煞氣罷了。


    “下次不跑了。”


    夏初說完揚起一張笑臉,梨渦淺淺,盛著星光,暈滿了璨然:“我在原地等你。”


    六個字,像燒紅的烙鐵,嘶啦一聲燙在了慕白心底,令他耳根薄紅,心若鳴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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