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沒有例外,他何止是心軟了,這個答案,簡直讓他的心都要化了……


    攪了他整夜的愁緒一掃而空,隻覺雲海塵清,山河影滿,清風拂麵,分外怡人。


    這心情一好,少不得重新戴上了八卦墜,同先前的夏初一樣,開始了自我反思。


    為了這麽點事置氣,眼下想來,著實幼稚,還誤會她是裝模作樣,別有所圖。


    他目光落在夏初身上,本想說點什麽。


    可一想到別有所圖,難免就想到了‘要你’兩個字,眸中神色變得和她一般濕漉漉的。


    夏初最是見不得他這種目光,像極了冬末鳳目裏的波光盈盈,溫吞春水。


    慕白觸及她恍惚的神色,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她要的,從來都是那雙像極了冬末的眼睛,是她靈海深處的那個人。


    刹那之間,雲海不清,山河疊巒,長風唿嘯,獵獵而去。


    慕白目光轉向了前方,夏初不過片刻也迴了神,她已經鮮少有這種分不清的時刻,實在是剛才那一瞬,太過相像了。


    兩人沉默下來,就連空氣也萬分詭譎。


    夏初看著他的背影,也摸不準到底哄好了沒有,絞盡了腦汁,想了個話題,破開這種如坐針氈的靜謐,對著他問道:“你去過萬戈門嗎?”


    “沒有。”


    夏初:“……”


    她秀眉一擰,這傻孩子,不會以為她去過吧?


    “我剛用了引路符,沒指望你。”


    夏初:“……”


    她被揶的幾欲岔氣,差點脫口而出,你也指望不上。可轉念又一尋思,這話說出來,自己也不甚光彩。


    更何況,剛剛才給順毛捋了捋,好沒好不知道,可別又給整炸了毛。


    稚兒真是不好哄,此刻她心中對著往昔的諸位師兄,倍感親厚了兩分,深覺他們以前委實不容易。


    夏初一念至此,眸中滿含了慈愛,慕白如芒刺在背,身上起了一層毛栗子,默默加了些速度,和她拉開一些距離。


    夏初剛開始還有些享受隨心駕雲的愜意,可這份愜意,也耐不住四五個時辰的單調騰雲。


    眼瞅著日暮四合,星辰漫天,她終於按捺不住,在後麵幽怨的說道:“慕白,咱們歇歇?”


    慕白一個‘不’字還沒說出口,夏初已經先行堵了他的話頭。


    “不歇也行,我爬上你的雲頭去。”


    慕白抿了抿唇,看著她雙手一攤,一副任君挑選的模樣,另外還蹙著眉頭,無辜的補了句:“我這是第一次單獨駕雲,已經撐很久了!”


    這話,他深信不疑。


    本也可以視若無睹的拒絕,又或者直接像對待寒颯那樣給她隔道靈障,可終究是沒狠下心,沉吟片刻後他開口:“那也在撐一會,這地界是章莪山。”


    “撐不住了撐不住了,管它是什麽山。”


    原本沒興起歇一歇這個想法,夏初尚且還能堅持堅持,一旦打算停下來,那是一刻都撐不住了。


    慕白眼看著她祥雲翻下,隻好隨著她一並落了下去。


    這座山上沒有花草樹木,到處是瑤、碧一類的美玉。


    夏初這才依稀想了起來,這‘章莪山’是何處,她駐足不前,看了看身旁的慕白。


    “不會是那個章莪山吧?”


    慕白見她眸底深處浮動著那麽一絲不安,這個發現,莫名讓他心情有所好轉。


    “還能有哪個……章莪山?”


    他麵色端起來就是一副正人君子,背地裏卻暗戳戳的勾著她遐想聯翩。


    “就……就是那個,有猙的章莪山?”


    “嗯,就是那個,長著五條尾巴和一隻角的猙。”


    他麵色肅穆,端的一副詳細闡述的正經模樣。


    “你不用描述的那麽仔細,我聽上神課上講過……”


    “哦?那上神有沒有告訴你,那猙和你一樣是尾羽,和你一樣是赤色,腰間也同你一樣生翅,眼睛嘛……像你脖子上掛的琉璃,不過比你多了個角,還生了滿臉的黑絡……”


    “別拿他和我比!”


    夏初急的一跺腳,見他又要張口,立馬往他身邊靠了靠。


    “別……別說了,我覺得,我還可以在堅持堅持騰雲!”


    慕白雖然被她驟然靠近,可因著沒有感覺到頭疼,再加上,她此刻這幅強裝鎮定的模樣,委實有些難得的可愛,也就忘了不許她靠近這一茬。


    “剛才,可是你擅自落下來的。”


    慕白解下乾坤袋摸索了一番,從裏麵掏出了一條毯子鋪在地上,又掏出了一張桌子,擺了仙果,佳釀就算了,被他換成了一套茶具。


    不得不說,寒颯準備的相當齊全,而且當時備下都是兩人的份量。


    慕白已經席毯而坐,愜意的烹起了茶。


    夏初在旁看傻了眼,她攏共也沒出過幾次山,不算上此前落入樊山的那一次,她也沒在外留過宿,和炅霏來去匆匆自然用不上這些。


    即便是當初沒有幻化成形,跟著冬末四下遊曆,也沒見過冬末似他這般。


    她當時還沒有幻化成人形,尚且還是鳥身,自然也就用不上這些,冬末也懶得為自己準備。


    “既然下來了,就歇一歇吧,那猙是上古兇獸,你想見也見不到了,這裏有萬戈設下的禁錮大陣,不往深處了走,不會有危險的。”


    夏初心中稍安,去他旁邊坐下,拿起了一個仙桃又從裏麵翻著櫻桃遞給他。


    慕白伸手接過,卻一直拿在手中未曾吃下。


    他拈轉著手中的櫻桃,突然覺得這幾日來的愁緒,實則生的毫無必要。


    夏初有她的執念,他也有自己的執念。


    自己承著冬末給過的恩惠,同行一路權當替他照顧了,那些莫須有的情感,他不需要有。


    夏初對於冬末的感情,他不想承,也不願意去承。


    可手中的這顆櫻桃,給的是他慕白,不是冬末,他又何須芥蒂良多。


    她是分得清的,分不清的,反倒是這幾日的自己。


    “你倒是吃呀,看又不解渴。”


    夏初咬著桃,口齒含糊不清,飽滿的汁水很是解渴,讓她瞬間覺得滿山的瑤碧也生了輝,不似剛才那般冷冰冰的透著股瘮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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