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汐,咱們先吃點,晚上去你姥姥家沒飯吃。”


    她們不屬於劉各莊的人,迴娘家是不能吃村裏的大鍋飯的,所以先墊吧一口,餓肚子晚上睡不著。


    韓語汐最喜歡吃熏脊骨,肉不是很多,味道卻是頂級的,就著大包子吃就更香了。


    娘倆吃飽喝了兩瓶礦泉水,又刷了牙把嘴裏的肉味除掉,收拾好東西就往劉各莊趕。


    蔣寒梅沒把蜂蜜全賣了,給娘家留了一瓶,正宗的野蜂蜜藥用價值很高.


    她記得原主的娘好像是氣管炎,冬天的時候不敢出門,經常喘不上氣來,野蜂蜜泡水喝能緩解症狀。


    算是她幫原主盡盡孝吧!


    娘倆趕到劉各莊的時候,正趕上村裏開飯,好家夥,隊伍排的比她們村還長呢,每個人都瘦骨嶙峋,餓的站在那都打晃。


    都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人的眼睛都是呆滯發直的,全都盯著大鍋裏的野菜粥,每人手裏都拿著一個粗瓷碗,黑黑的手瘦骨嶙峋,看著都可憐人。


    尤其是孩子們,細細的脖子頂著大大的腦袋,顯得眼睛也格外的大,韓語汐聯想到在小視頻裏看到的那個非洲小男孩,就是這副模樣,肋骨一根根的都清晰可見。


    韓語汐和蔣寒梅看到這畫麵心裏很難受。


    劉各莊比大溪口村大多了,住著一百多戶幾百口人,村子越大人口越多,吃的問題就越難解決。


    山上都被采的光禿禿的,樹葉草根樹皮沒有被放過的東西,滿目瘡痍。


    劉各莊也全都是土房,為了冬天暖和,土房都是半截在地下半截在地上,這種房子有一個稱唿叫地窨子,冬暖夏涼,就是看著矮趴趴的不好看。


    招娣娘的娘家住在村中間,他們家人口也不少,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加上招娣娘活下來的一共是五個孩子,還有生下來沒長大就死了的兩個孩子,加起來一共生了七個。


    這時候家家孩子都不少,吃的問題就更嚴峻了,生的孩子多,養不活也沒用,這個年代小孩的命和小貓小狗沒區別,病死,餓死的不少,哪像現代孩子那麽金貴,吃飯還得端著碗追著喂。


    蔣寒梅和韓語汐進村就被人發現了,主要是自行車太紮眼了,全公社也就公社書記有台自行車,大夥都羨慕的看著蔣寒梅,有人就認出來了。


    “哎呀,這不是蔣家的二丫嗎?”


    “老蔣婆子,你家二丫迴來了。”


    招娣娘嫁到韓家後除了三天迴門再就沒迴來過,這一迴來還騎著自行車,一下子就造成了轟動,韓語汐覺得娘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人群中一個穿著黑色斜襟褂子的老太太眼淚汪汪的走出來,老人家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頭,高眉骨更顯得眼窩深陷,裹得小腳走路都走不穩,卻奔著蔣寒梅激動的跑過來。


    蔣寒梅忙把自行車交給閨女,自己跑過去扶住老太太,有一種很難過很心酸的感覺。


    “娘。”


    這一聲娘喊出來,真的是眼淚跟著一起落下來。


    蔣家的人唿唿啦啦的都圍上來,兩個哥嫂,加上家裏的孩子一共十幾口,家裏窮,小一點的孩子都不穿衣服就光著腚,因為饑餓,孩子本該清澈的大眼睛都顯得呆滯,不過眼睛裏還有屬於孩子的天真和好奇,都仰頭看著姑姑和小姐姐。


    “你們排隊領飯,娘先帶著你妹妹迴家。”


    蔣老太太抓住閨女的手就舍不得放開,對兩個兒子和兒媳婦說了聲就帶韓語汐和蔣寒梅往家走。


    “這是招娣吧?都長這麽大了,你們的頭咋了?咋都包上了?”


    老太太看到了韓語汐就問閨女,再看到閨女和外孫女都受傷了,老太太眼淚流的就更湍急了。


    “是不是你婆婆打的?哎呀,造孽啊,老韓家不是人。”


    老太太氣的直罵,她上次去看閨女還是前年的時候,那時候就感覺閨女在韓家受氣,但是這個年代的女人不都是這樣嗎?


    當娘的心疼,也不能讓閨女和姑爺分開,這年代被夫家拋棄的女人是沒有好下場的,不是被唾沫星子淹死逼死,就是找一個還不如以前的男人接著苦熬。


    “娘,別難過了,我們已經分家了,以後我自己過日子沒人欺負我,老四現在對我可好了,這次他還要迴來看你我沒讓,讓他在家上工呢!”


    蔣寒梅用袖子給老太太擦眼淚,笑著對她說。


    “啊?你為了寬娘的心才這麽說吧?”


    老太太不相信,二姑爺大男子主義,當自己的麵對閨女都不好呢!


    “沒分家前仗著他家人撐腰裝,現在被我收拾的可老實了。”


    蔣寒梅握拳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把老太太逗樂了。


    閨女以前可沒這麽活潑,分家了整個人都變了。


    娘倆說著話就來到了自家院子門口,老太太一直親熱的拉著蔣寒梅的手,笑著說。


    “到家了,快進屋。”


    第105章 這是怎樣的親情啊?


    左右都是鄰居,隻隔著小矮牆,蔣寒梅在院子裏沒說話,韓語汐把自行車推進院,娘倆默契的把背簍拿下來,跟著老太太往屋裏走。


    “娘,我也沒啥孝敬你的,這豬頭就算我一點孝心吧。”


    一進屋,蔣寒梅就把背簍放在鍋台上,從裏麵拿出用油紙包著的豬頭,又拿出裝著野蜂蜜的罐頭瓶:


    “還有這瓶野蜂蜜,你放起來每天泡水喝。”


    “拿迴去,拿迴去吃,你們剛分家啥都沒有,別往娘家倒騰,我們有吃的。”


    老太太聞到肉香口水不聽話的往外冒,但還是堅持把豬頭塞迴閨女的背簍中。


    “娘,我家還有呢,你快趁熱吃。”


    蔣寒梅又把豬頭拿出來,打開油紙包就看到醬好的豬頭肉,香噴噴的味道直往鼻子裏鑽。


    “娘,這還有豬尾巴,可香了。”


    豬頭旁是醬好的豬尾巴,蔣寒梅獻寶一樣把豬尾巴遞給娘嘴邊。


    可能是有原主的感情在的原因,蔣寒梅和這個娘有種自然的親切感。


    “你們有啥呀,有還能這麽瘦?”


    老太太堅決不肯要,心疼閨女,更怕閨女因為給娘家東西迴去被姑爺打。


    “您要是不吃,我倆就走了。”


    最後,蔣寒梅假裝生氣拉著閨女往外走,老太太就像是被挖了心一樣,趕忙拉住她倆:


    “行,我吃,我吃。”


    “這還有饅頭,就著豬尾巴吃。”


    蔣寒梅又把在飯店打包的饅頭拿出來,她空間裏有饅頭,但太白了,這飯店的饅頭麵是發黑的,不顯眼。


    “這還有饅頭?”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多久沒看見過白麵了?拿著饅頭都不敢往嘴裏放了,天天吃杠子麵把肚子吃的又漲又大,人虛弱無力,有饅頭吃就跟過年一樣。


    “快吃吧,我給你衝蜂蜜水,你氣管不好多喝點蜂蜜水對身體好。”


    蔣寒梅不能白占了老太太閨女的身體,忙忙乎乎的給娘衝蜂蜜水,沒有鐵鍋燒水,隻能用罐子,比大鍋就慢多了。


    老太太自己不舍得吃肉吃饅頭,非要給韓語汐不可。


    “姥姥,我腸胃不好這幾天拉肚子,不能吃太油的東西。”


    韓語汐連忙擺手,找了個腸胃不舒服的借口,自己吃一口,姥姥家的人就少吃一口,都那麽瘦還是留給他們吃吧!


    韓語汐和姥姥正推讓著呢,大舅雙手端著碗喜盈盈的走進屋,人還沒進門呢就先喊上了:


    “小妹,快趁熱喝。”


    這是怎樣的親情啊?自己都快餓死了,有口吃的還想著妹妹,蔣寒梅覺得眼眶發脹,看著哥哥瘦成皮包骨頭的臉上全是熱情的笑容,心酸的很。


    “大哥,我吃過了,你吃吧!”


    蔣寒梅不肯要,蔣老大又把粥遞給韓語汐:


    “招娣,你喝。”


    “大舅,我吃過了,您快吃吧!”


    這種樸實的親情,讓韓語汐很感動,她好想好想幫大舅一家擺脫這種饑餓的日子。


    “二妹,快吃吧,你們大老遠來的一定餓壞了,嫂子家也沒有好吃的,就一碗粥你別嫌棄。”


    大嫂馮大紅把她那碗粥也遞給蔣寒梅,今天要不是小姑子救自己,就被稽查抓走了,到時候大會小會批評,丟人現眼還得去勞改,自己的家就全毀了,想想都後怕。


    蔣老二和媳婦也把自己的粥放在炕桌上,非讓小妹和外甥女吃不可,結果就看到了桌上的豬頭和饅頭,全都傻眼了。


    “你妹妹帶來的,先放起來,別讓別人發現了。”


    蔣老太太命令兒子趕緊把東西藏到地窖裏去,二丫迴來肯定得有人過來看望,看到她家有肉吃整個屯子都得炸了。


    “哦,對,對,趕緊放起來。”


    蔣老大和弟弟趕忙著把豬頭包好,跑去藏到地窖裏,炕桌上就放著那四個饅頭。


    蔣家人丁興旺,老大家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女最小今年五歲,瘦的讓人心疼,她病了在炕上蔫蔫的躺著,無神的大眼睛看到饅頭瞬間亮了。


    老二家四個孩子,兩個小子兩個閨女,一群小蘿卜頭眼睛發直的看著桌上的饅頭。


    這畫麵韓語汐看不下去了,太讓人揪心了。


    “一人掰一塊。”


    蔣老太太不吃獨食,雖然是閨女孝敬自己的,但也不能看著孩子們餓著自己吃饅頭,就把饅頭掰成小塊,一個孩子給一小塊。


    給韓語汐卻是給整個的一個大饅頭:


    “招娣,先吃一個饅頭,一會兒姥姥給你煮雞蛋吃。”


    雞蛋,在這個貧窮的家裏就是最金貴的東西了,如今幹旱吃的跟不上去,雞下蛋可費勁了,一個月也就能下幾個蛋,家家都舍不得吃,留著去收購站換鹽吃。


    “姥姥,我不吃,我來的時候已經吃了兩個大饅頭了,一點不餓。”


    韓語汐不肯接饅頭,老太太硬塞,她隻得接過來。


    看到幾個小家夥珍惜的小口小口咬饅頭,咬在嘴裏反複的咀嚼舍不得吞咽,看的韓語汐心酸難受,她趕忙把饅頭掰成八塊分給孩子們。


    幾個孩子不敢接,都把手背在身後滿懷期待的看著自己的父母。


    “招娣你自己吃吧,別給他們。”


    二舅媽吞著口水,抵製著肚子對饅頭的渴望,他們一家雖然窮卻是團結友愛,從來沒在吃的上麵打過架。


    韓語汐默默的把饅頭遞到幾個孩子手裏,電視機裏看到的畫麵,遠沒有親身經曆震撼,為以前浪費糧食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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