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滕王閣序


    王勃聽聞官府千金求文,欲往滕王閣一顯身手。兄弟三人簡單吃喝後,向夥計問明滕王閣所在,出了酒店徑直朝東而走。不多時遠遠便看到一座巍峨的樓宇顯現在半空之中。那樓宇高聳入雲,三人雖已望見卻又走了半晌才至樓下,整座滕王閣盡收眼中。滕王閣樓下有台,占地碩大,台高數十丈,主樓座落其上,外觀三層,每一層又分明暗上下,雕梁畫棟,碧瓦紅簷,壯觀華美,千古罕有。湯予、王勃走南闖北,博物多聞,可乍見此樓仍是不禁暗暗讚歎,這座滕王閣真稱得上天下第一高樓,世間之樓無出其右者!


    三人一邊不住稱讚一邊踏上台階,此時台上聚滿了人群,多為富家公子打扮,一個個華衣錦服,風度翩翩,皆是江南各地的風流雅士,騷人墨客。


    王勃繞著滕王閣遊覽一圈,信步來至正門處。守門的小吏攔下王勃,上下打量。王勃的衣衫酒醉墜馬時已撕扯的不成樣子,盡管湯予為王勃買了一件新衣,但卻不及原來的白袍華貴得體。小吏看王勃一行三人粗衣布鞋不免輕視,尖聲尖氣的說道:“三位是什麽人?來此做甚?”語調中滿含不屑。


    王勃一拱手,說道:“在下王勃,聽聞閻大人出榜為新修繕的滕王閣求文,故特來此想要撰文一篇,請閻大人指點一二。”


    小吏不識王勃之名,伸出單手說道:“原來你也是慕名獻文的,可有閻大人的請柬,拿來我看。”


    王勃微一皺眉,說道:“請柬?這倒沒有。”


    小吏擺擺手,說道:“閻大人有令,若無請柬便不能入內。”


    王勃一愣,說道:“不讓入滕王閣,我如何寫得文章又如何請閻大人品評?”


    小吏哼了一聲,說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湯予聽小吏之言,喝道:“官府張榜時並未講要什麽請柬……”


    小吏又冷哼一聲,搶言說道:“請柬是閻大人親自寫的,此令亦是閻大人親自下的,你若不服氣去找閻大人講,和我吼些什麽!”小吏說著用手一指樓外的眾人,說道:“這些都是沒有請柬的,要是全進去就算十座滕王閣也裝不下!”


    湯予看小吏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不禁心頭火起,但又不好發作,說道:“我們遠路而來,對請柬之事並不知情,還請通融一下行個方便。”


    小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通融好辦,隻是……”小吏說完用眼睛在湯予身上瞟了一眼。


    湯予會意知小吏索取錢財,依他的脾氣斷不會受這廝的閑氣,可又不忍掃了王勃的興致,隨即掏出一錠大銀拋到小吏身前。


    小吏接住銀子立刻喜笑顏開換了一張嘴臉,說道:“好說,好說。閻大人有令,凡無請柬的才子們可以滕王閣為題賦詩一首,交由閻大人審閱。若合閻大人心意,即可入閣為滕王閣作序。”


    有錢能使鬼推磨,一點不假。湯予瞧著小吏滑稽的樣子好氣又好笑,說道:“你方才為何不說?”


    小吏早習以為常沒有半點不安,把手中的銀子揣入懷中,笑道:“你方才又沒問。”


    湯予剛要再講,王勃拉住湯予手臂,衝小吏說道:“賦詩一首有何難,請借紙筆一用。”


    小吏得了銀錢哪裏敢怠慢,忙道:“不需公子費心,紙筆早已備好。”小吏說完把王勃引到一旁,那裏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張桌案,桌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王勃站在案前,拾起毛筆蘸了蘸墨汁,稍加思量,運筆如風,片刻之功就已作詩一首,寫罷將紙張交給小吏。


    這小吏也粗通些文墨,倒非目不識丁之輩。他接過詩文,一字字念道:“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王勃所作之詩對仗工整,意蘊幽遠,兼其書法鐵劃銀鉤,筆力遒勁,小吏讀罷大吃一驚。今日已有多人獻詩,可均不及王勃萬一。小吏方知麵前的年輕人不同凡響,絕非尋常之人。


    王勃說道:“請將此詩遞呈閻大人。”


    小吏把紙張小心翼翼的收好,說道:“王公子少歇,我這就前去。”


    王勃微然一笑,說道:“王勃多謝。”


    小吏轉身入閣,留三人在外相候。湯予暗暗有些擔心,唯恐王勃的詩文不被賞識,王勃卻鎮定自若,處之泰然。約莫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從樓內走出兩人,當先一人五十歲年紀,身穿官服,矮胖身材,留著八撇小胡,踱著四方步,官氣十足,剛才的小吏畢恭畢敬的跟在他的身後。


    這人出得門來四下瞧了瞧,問道:“哪位是王勃公子?”


    小吏快跑了幾步趕至王勃身前,俯身說道:“此位便是獻詩的王勃公子。”


    矮胖之人仔細打量王勃一番,王勃朝他施了一禮,說道:“在下王勃,見過大人。”


    矮胖之人想了想說道:“你可是曾在沛王府任修撰的王勃?”


    “正是。”王勃聽矮胖之人識得自己,不禁吃了一驚,說道:“敢問大人尊姓大名?”


    矮胖之人輕輕一笑,說道:“我姓曾名勝才,現在閻大人府中任掌記一職。”


    王勃說道:“原來是曾大人,不知曾大人怎會認得在下?”


    曾勝才笑道:“王勃公子年少及第,才名遠播,天下誰人不曉。”


    王勃連忙說道:“曾大人過譽了,王勃愧不敢當。”


    曾勝才神情甚是愉悅,說道:“昔年王通老先生在長安開堂講學,我有幸得王老先生教誨,雖不敢妄稱王老先生的弟子,不過確曾相執弟子之禮。而老先生的金玉良言曾某每每思之仍覺受益匪淺。”曾勝才忽的長歎一聲,接著說道:“我常思念王老先生,想當麵一謝受教之恩。但王老先生故去多年,曾某無暇前往祭拜,心中愧疚難安。今日老天有眼讓我在此地得見王老先生的後人,以慰我感懷恩師之情。”曾勝才說完眼中隱隱閃現淚花。


    王勃聽曾勝才之言方知他是祖父王通的學生,亦是又驚又喜。二人一番寒暄,曾勝才說道:“前些時候聽人說王公子在沛王府擔任修撰,因一篇《檄英王雞文》惹天子不悅,被罷官免職,可怎麽又會在我洪州?”


    這本是王勃的傷心事,王勃苦笑道:“想不到在下的醜事都已經傳到了這裏。不錯,我離開沛王府後於虢州謀了一個參軍的閑職。豈料在下命運多舛,因得罪了同僚被誣告下獄,雖洗清冤屈卻終究不免二次罷官,還累及家父貶往南荒之地。出獄後我心灰意冷視宦海如畏途,隻想同家父團聚,共享天倫之樂,便趕奔交趾。途經洪州得悉閻伯嶼閻大人為新修繕的滕王閣出榜求文,禁不住技癢難捺也欲一試文墨,故而特來滕王閣獻文。”


    曾勝才聽罷臉色微微一變,低聲說道:“原來是這樣。”


    王勃看曾勝才神色有變,不解其意,說道:“曾大人,有何不妥嗎?”


    曾勝才忙道:“沒有,沒有……”曾勝才頓了頓微加思索繼續說道:“王公子所作的詩文老夫方才已拜讀,的確字字珠玉,沉博絕麗……”


    王勃心下稍寬,說道:“不知在下能否有資格入樓為滕王閣作序?”


    曾勝才爽聲笑道:“當然。閻大人不知王公子到此,否則以王公子的名望才學定是今日閻大人的座上嘉賓。”


    王勃客氣道:“曾大人言重了,在下微末之輩豈敢驚動閻大人大駕。”


    曾勝才又是一笑,說道:“王公子請隨我入樓一觀。”說罷當先引路。


    王勃施了一禮,同湯予、惠能於後跟隨。那小吏在旁瞧得清楚,見曾勝才對王勃禮遇有加,知兩人有故舊之誼,心中暗道幸虧及時通稟,不然事後被曾勝才曉得此事,自己準保吃不了,兜著走。古話說的好,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果然不假。


    一行三人入得滕王閣,就見樓內的景致與樓外大不相同。如果說從外而觀滕王閣是恢弘壯麗,那麽從內而觀便是富麗堂皇,過眼之處瀝粉貼金,名木為柱,奇珍異寶遍布,字畫題跋無數,使人目不暇接,歎為觀止。


    曾勝才邊走邊說道:“這座滕王閣是滕王殿下在洪州時所建,年久失修,破敗不堪。閻大人到任後沒用洪州百姓一文錢,自城中富商巨賈手中籌措經費,聘請能工巧匠將其整飾一新,使其成為我洪州的一處雅致所在。”


    王勃讚許道:“閻大人為洪州增彩,為百姓謀福,真是難得的好官。”


    曾勝才乃是閻伯嶼的心腹,聽王勃稱頌之語自然高興,說道:“滕王閣用“名三暗七”格式,從外看隻有三層,而實際卻是九層,取九重天之意。其中地下兩層,地上七層,三明三暗外加最高處天外天。”


    王勃三人邊聽曾勝才介紹邊四下遊覽,曾勝才接著說道:“這樓中陳列的古玩字畫也都多由本地商賈捐贈,還有不少是閻大人本人的收藏。”


    曾勝才侃侃而談,走至窗邊停駐腳步,向窗外一指,說道:“這條大江就是贛水。贛水先秦時稱做楊漢,是章水和貢水匯合而成。據說滕王殿下昔日於此建樓前,特請當世奇人袁天罡選址。袁天罡繞洪州而走,途中自懷中放飛一隻喜鵲,那喜鵲盤桓數圈,落於此處。袁天罡遂告知滕王殿下說,此地依傍贛江,風水極佳,上應星位,下合龍氣。贛乃章、貢合體,章含華美、印信之意,貢乃進獻、高貴之字,二者相合,貴不可言。滕王大喜,才有了這滕王閣。”


    湯予和袁天罡有過一夜長談,現聽袁天罡之名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心下暗道:袁天罡這老怪物不知此刻在幹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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