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黑袍怪客


    湯予、杜哲瀚等同向來人望去,見此人個子高大,身穿黑袍,腰間斜挎一柄長刀,頭上戴著寬沿的氈笠,臉上蒙著一方黑巾,隻留兩隻眼睛在外,陰沉的眼神一一掃過眾人。


    張負雷性子急躁,吼道:“你是什麽人,敢來攪擾朝廷緝拿欽犯,莫非是湯予的同黨?”


    黑袍客瞅了一眼張負雷並未答話,舉止甚是傲慢。張負雷怒火中燒方要發作,杜哲瀚上前一步,雙目如炬,說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黑袍客上下打量杜哲瀚,慢聲說道:“若我沒猜錯,閣下便是刑部的杜總捕頭。”


    杜哲瀚看他一付有恃無恐的樣子,又不明此人來意遂點了點頭。黑袍客不慌不忙的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放在杜哲瀚眼前晃了一晃。玉牌有巴掌大小,青翠如冰,上麵雕刻一隻展翅高飛的仙鶴,仙鶴嘴裏銜著一朵盛開的梅花,做工精湛,樣式華美。


    湯予站在那人身後不曾看到玉牌,卻見杜哲瀚臉色大變,脫口道:“你是……”


    黑袍客揣好玉牌,打斷杜哲瀚話頭,說道:“杜大人,請借一步說話。”說完朝外走去,杜哲瀚不由自主的跟在後麵神情緊張,軍卒捕快們見狀忙閃開一條道路。


    湯予一頭霧水,承蒙黑袍客施救可又和他素不相識,而看杜哲瀚的模樣仿佛對此人頗為忌憚。杜哲瀚武藝絕倫,官居五品監典使,職位雖不高卻統轄天下捕快,其父杜正倫更是曾任宰輔,真想不到是什麽人能讓杜哲瀚這般畏怯。張負雷、唐紹辰也和湯予一般念頭,皆是如墜雲霧中,摸不清頭腦。


    不多時杜哲瀚與黑袍客迴轉。杜哲瀚臉色不善,表情怪異,盯著湯予看了許久然後輕歎一聲衝張負雷、唐紹辰說道:“我們走!”


    張負雷、唐紹辰麵麵相覷,疑惑不解。張負雷大聲說道:“這是為何?湯予是朝廷重犯,此時已是甕中之鱉……”


    杜哲瀚悶悶不樂無心多做解釋,斬釘截鐵的說道:“走!”說罷一抖衣袖,揚長而去。


    張負雷二人不明白杜哲瀚因何忽然變卦放過湯予,可看杜哲瀚神色也猜出其中必有重大變故。無奈之下隻得狠狠瞪了湯予和黑袍客一眼,疾奔幾步追上杜哲瀚想問個清楚。


    轉眼間一眾人馬走得幹幹淨淨,隻餘湯予和黑袍客二人。湯予心中感激一揖到地,說道:“多謝前輩搭救。”


    黑袍客從地上拾起匕首,一言不發隻看著湯予,眼神竟同杜哲瀚方才一樣奇怪。湯予跟黑袍客目光交匯,禁不住暗暗打了一個冷戰。這雙眼睛他似曾相識,可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二人心裏各有盤算,一時間都陷入沉默。


    湯予甚感尷尬,說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容湯予日後報答。”湯予邊說邊再施一禮。


    不想黑袍客仍是閉口不語。湯予滿腹狐疑又說道:“我和前輩素昧平生,前輩為何甘冒奇險仗義出手?”


    黑袍客哼了一聲,說道:“你不用謝我,若非依命行事,憑你也配讓我相救!”


    黑袍客明明伸出援手,卻不知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湯予又是疑惑又是氣惱。黑袍客看著他陡然說道:“你身後背著的可是七星龍淵劍?”


    湯予聞言吃了一驚,心道:此人是敵是友,難不成也是為了七星龍淵劍而來?湯予正暗自揣摩,黑袍客接著說道:“你把寶劍交給我,從此尋一僻靜之處隱姓埋名,切不要再在江湖上走動。”說話的口吻竟似命令一般。


    湯予沉思片刻緩緩說道:“你到底是誰?”語氣已無剛才那般謙和。


    黑袍客冷聲說道:“我是誰你不必知曉,反正是你惹不起的人。”


    “喔,是嗎?”湯予怒極反笑。


    黑袍客眼神犀利,說道:“湯予,我知道你的本事,但你劍術再高終究隻是一介草民,無權無勢,無人無財。七星龍淵劍乃李唐聖物,引各方勢力覬覦,非有德者不能成其主。此劍於你手中毫無用處,隻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災禍。你把它交給我,日後也省了許多煩惱,豈不是好?”


    湯予眉頭一展,說道:“我若不交給你呢?”


    黑袍客勃然大怒,喝道:“我好言相勸,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湯予笑道:“真是巧了,湯某天生就是個不識抬舉的人。”


    黑袍客兩眼似惡狼般狠狠瞪著湯予。湯予不為所動,說道:“我不知道閣下是誰,也不知你為什麽搭救於我。承蒙你助我脫困,湯予感激不盡。但你如果是為了七星龍淵劍而來,那恐怕閣下要失望了。此劍雖非在下之物,但受人之托,終人之事,湯某定要把它交到劍神李承繼妻兒手上。至於旁人,我看還是休做非份之想。”


    黑袍客聽湯予之言不由得伸手握住腰間的長刀。湯予方才見他用一把匕首磕飛唐紹辰的袖箭,知其武功深不可測,遂暗暗將真氣注於全身隻等黑袍客稍有異動,立時持劍相迎。


    黑袍客眼神猶疑不定,看湯予麵色嚴峻,鬆開握刀之手說道:“你放心,我既然領命護你周全,又豈會再和你拚鬥?況且我欲得此劍也犯不著親自出手。”


    湯予眼前閃現過適才杜哲瀚謙恭之態,奇道:“領命護我周全?領何人之命?”


    黑袍客並不迴答,轉身說道:“該講的我都講明,過幾日我會差人前來取劍,你好自為之。”說完身形微晃竄出十餘丈,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黑袍客來的突然,去的更是迅急。湯予呆呆站在原地,他敢肯定見過此人,但絞盡腦汁想了良久也記不清是在哪裏。湯予心裏有太多疑惑,若不是黑袍客出手相救又說退杜哲瀚,他現在已被擒獲。可聽黑袍客的口氣是受人之命保護自己,黑袍客武藝絕頂又是何人能差使於他?更奇怪的是黑袍客身後之人既要護自己周全,還要得七星龍淵劍,豈不是自相矛盾?


    湯予百思不解索性不再去想,昨夜至現在粒米未食,他早餓的頭昏眼花。直往北走了四五裏路,路旁有一座小鎮,湯予尋了一間客棧飽餐一頓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早天剛蒙蒙亮他便起身按計劃趕赴少林寺。


    巢湖距少林寺路途漫長,不過一路上倒還平安無事。不一日,湯予已至嵩山地界。嵩山地處河南道,東西橫臥,左岱右華,古稱“嵩高”、“崇山”,又名“天室山”,為天下之中,相傳是神仙相聚的洞天福地。詩經有雲:嵩高為嶽,峻極於天,嵩山之名因此得來。


    此時天過黃昏,湯予初臨名山精神大振,攀山而上。入得山內但看山勢雄奇,林木蒼鬱,鬆風習習,雲影天光,好一派名山氣概。嵩山方圓數百裏,有奇峰無數,湯予貪戀美景又兼路徑不熟,走了良久也未尋到少林寺。夕陽落下,夜色越來越濃,湯予心知今夜要露宿山中。他久曆江湖,錯過宿頭乃是平常之事,好在包囊裏還帶著水和幹糧,故而並不慌張。湯予四下觀瞧,欲找一棵粗壯的大樹以做安歇之用,沒走多遠就看左首邊林中有一小塊空地,隱約可見一棟木屋。他急走幾步穿過樹林,果然有一座簡陋的木屋立在眼前。這木屋不大,門窗牆壁都是林中樹木搭成,房頂鋪著厚厚的茅草。湯予甚喜,在房外連唿幾聲。屋內無人應答,房門並未上鎖,他輕輕推開房門走進木屋。


    借著新月湯予舉目觀瞧,房舍裏空無一人,東首屋角斜擺著一張木榻,牆壁上掛著些繩索和抓捕野獸的套夾,顯是山下獵人為歇腳搭建。他也不嫌棄茅舍寒酸,坐在木榻上從背囊裏拿了幹糧吃將起來。


    夜色更濃,樹葉被山間的風吹得沙沙作響。湯予吃罷和衣而臥,透過敞開的木窗就見滿天星鬥像無數銀珠密密麻麻的鑲嵌空中,半圓的月亮一邊亮一邊暗,訴說著亙古不變的故事。湯予瞧的出神,不知不覺慢慢睡去。


    湯予睡的正酣,幾聲細細脆脆的輕響把湯予從夢中叫醒。他猛的坐起身,傾耳細聽。響聲時斷時續甚是悅耳,乃是有人搖晃銅鈴所發。湯予暗暗吃了一驚,深更半夜,荒山野嶺,怎會有人擺弄銅鈴?


    鈴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湯予手持石破劍藏在窗後偷眼望去,就看一行人走過樹林停在木屋外。當先一人個子不高,五官像被火鬥熨燙過,一張臉好似扁平的一般,身上穿著青布長衫,頭戴青布帽,腰間挎著一條符咒帶,腳上踏著一雙草鞋,手中提掐一根短棍,短棍的頂頭拴著一支銅鈴。中間三人一般裝束,整個身子套在又長又肥的黑袍裏,頭頂的大草帽上罩著黑紗將頭顱覆蓋無餘,隻是三人都用草繩相連,站在地上紋絲不動毫無半點生氣。最後一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孩童,長的容貌奇醜,左右兩手裏各拿著一麵銅鑼和一根鑼錘,但始終沒有敲過。


    青衣人眼睛閃著紅光四下瞅了瞅,對身後的孩童說道:“此處寬敞,正可練功。”青衣人的話音仿佛兩支鐵銼互相摩擦,讓人覺得無比難受。


    湯予雖久曆江湖也被這鬼魅一樣的人嚇得不寒而栗,手心裏俱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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