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雙劍割魂


    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冷。


    天邊清月落,斂眉含笑驚。


    柳陰煙漠漠,低鬢輕嬌聲。


    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情。


    湯予和武珝一夜纏綿梅開數度,甚是疲累不覺睡去,待其醒來月將西沉已近黎明時分。那武珝早穿戴整齊,見湯予醒轉竟凜若冰霜再無半分媚態,簡直與昨夜判若兩人。湯予渾身慵懶,方要說上幾句聊解尷尬,可看武珝如此神情頗感無趣,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武珝收拾停當走到門口,忽的轉迴頭望著湯予,眼神中滿含矛盾欲言又止,呆立半晌後她在門板上輕敲了三下,房門打開武珝閃身而沒。


    佳人離去,湯予心中百味雜陳。關於男女之事,他雖非雛娃但也並不是情中聖手,登徒浪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昨夜同武珝幾番雲雨,肌膚相親,他已情愫暗生。此刻一人獨坐空房隻覺無比落寞空虛,居然難過悲傷起來。他腦中全是武珝的模樣,想的累了倒頭便睡,醒後又不由自主的想起她來。湯予渾渾噩噩了整整兩日,第三日深夜他剛睡熟,就聽房外傳來數聲慘叫之聲。湯予知有變故連忙起身,這時房門突的被人撞開,兩個勁裝之人臉上蒙著黑巾,各執兵器衝入房內。


    湯予驚道:“你們是什麽人?”


    二人也不答話,自懷中掏出鑰匙分別解開湯予左右兩臂上的精鋼鐐銬。湯予初得自由下得床榻,又問道:“二位英雄尊姓大名,為何相救於我?”


    其中一個瘦高之人低聲說道:“你勿多言,要想活命便隨我走。”


    湯予聞言料定必是武珝遣人施救,驚喜交集,再不複言隻跟在二人身後出了牢房。這二人仿佛對此地極為熟悉,借著月光東轉西繞避開侍衛,片刻間已來至行宮的外牆之下。行宮原是府衙所改,院牆並不高大,三人縱身一躍翻過院牆。不想牆外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值夜的金吾衛看有人翻牆而出知絕非善類,忙上前捉拿。蒙麵二人也不戀戰,各自打出十幾顆寒星,當先的數名金吾衛身中暗器倒地不起。二人一前一後保著湯予衝出一條血路,施展輕功徑直向西北角敗退。


    約莫跑出二十餘裏,耳邊追兵之聲漸漸消散,三人見前麵有一片樹林,林深樹密,連忙快步流星竄入林中。到得密林深處,三人暫歇腳步,湯予得二人相救心存感激忙向二人深施一禮,說道:“兩位英雄舍命相救,湯予感激不盡,此大恩容我日後相報。”


    瘦高之人答道:“我們兄弟不過受人之托,何需報答。”


    湯予更覺歉然再施一禮,說道:“二位英雄尊姓大名……。”話未說完忽覺寒光一閃,腦上生風,一把利劍從上至下照頭狠劈下來。這一變故太過突然,湯予始料未及忙向後急退,饒是他反應機敏但終是慢了一步,劍尖劃破布袍在湯予胸前割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所幸入肉不深。湯予抬頭細瞧,出手偷襲之人乃是另外一人。此人個子不高,長得極是消瘦,因他自始至終不發一言故而湯予未曾留意於他。消瘦之人一擊不殺也甚感意外,搶身上前直刺湯予麵門,劍氣森森,招式狠辣。


    湯予一邊躲閃一邊大聲問道:“你二人到底是誰,為何又要殺我?”


    瘦高之人獰笑道:“救你是受人之托,取你性命也是受人之托,你去陰曹地府想個明白吧。”說完舉劍加入戰團。


    湯予聰慧,稍加思索立刻知曉這定是武珝派二人先把自己救出,再命二人將自己除掉滅口。他起初對武珝已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情,可此刻怒火中燒,覺得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恨不得馬上便去殺了武珝。


    蒙麵二人雙劍連環,一劍跟著一劍配合的天衣無縫。湯予手無寸鐵左支右絀隻三四個迴合已是險象環生。適才二人和金吾衛廝殺時他瞧得清楚,這二人所使長劍頗為怪異,劍身厚而寬,兩側無刃卻布滿了細細的鋸齒。那時形勢緊急湯予並未細想,現在同二人交手他腦中突的閃過一事,厲聲說道:“你們倆莫不是“雙劍割魂”付易,劉黑天?”


    這雙劍割魂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殺手,兩人是同門師兄弟,瘦高之人名叫付易,精瘦之人名叫劉黑天。付易、劉黑天武藝高強,劍法與眾不同,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從無失手。付易陰惻惻的笑道:“既知道我們是誰,今日更留你不得。”說罷一記“靈鵲搭橋”向湯予右臂刺來。


    湯予向左躲閃,劉黑天早料定湯予會如此,提劍橫削湯予左肋。湯予腳尖一蹬向後退避,怎奈劍勢迅疾,肋下又受一劍,登時鮮血淋漓。湯予雙目盡赤,勢如瘋虎,不顧身上的劍創奮力朝劉黑天猛擊三拳。他劍術精絕可拳腳功夫卻是平常,但此刻心中激憤,出拳剛猛,淩厲至極。劉黑天不由自主連退三步。湯予方待搶攻,那邊付易的長劍急刺湯予“聽宮”、“太陽”兩處要穴。湯予隻得收拳側身避開劍尖。付易欺身來至近前,左肘就勢撞在湯予胸口。湯予的身子被擊飛數丈,狠狠的摔在地上,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付易一擊得手,口中叫嚷道:“姓湯的,你名氣大的很,誰知竟是這等熊包。”邊說邊使出一記“泰山壓頂”,劍用刀招。


    湯予仰躺於地上退無可退,剛好右手邊有一截枯木,情勢危急之下他來不及細想,順手抄起枯木向上封擋。付易的長劍把枯木斬為兩段。湯予向旁一滾翻身而起,付易手中青鋒一抖,施出一記“落英繽紛”,鋸齒劍撒下一片劍光將湯予籠罩其中。眼看湯予便要命喪劍下,付易厲聲喝道:“姓湯的,今日就是你的……”話未講完,驀的呆立當場,手中鋸齒劍緩緩垂下,兩支眼睛似死魚般突出,隻見付易的咽喉上赫然插著一根斷木。枯木被劍削斷,切口處極是銳利,木尖從前刺入,從脖頸後穿出。


    湯予幼年因家貧常用木棍練習劍法,不想今日又用半截斷木刺死了付易,救了自己一命。劉黑天見付易竟亡於枯木之下,嚇得驚恐萬狀。他雖為人兇狡,可與付易卻是情同手足,勝似兄弟,眼看其命喪當場真是心如刀絞。劉黑天口中嗷嗷怪叫,左手擲出三枚毒蒺藜打向湯予,接著長劍一展撲上前來。湯予拉過付易的屍身封住暗器,又自付易手裏接過鋸齒劍奮力迎去。“鏘”的一聲兩劍相交,湯予劍勢不停,倒削而出。劉黑天一聲慘唿,握劍的四根手指被齊根斬斷,長劍隨聲掉在地上。湯予滿腔怨怒也不留情,舉劍自劉黑天左肩切入,右肋之下而出,硬生生把劉黑天砍做兩半。


    湯予連殺二人後長出了一口惡氣,適才他全神對敵無暇顧及,現下強敵既除隻覺渾身無一處不疼,尤其肋下劍傷更是痛入骨髓。好在湯予自闖蕩江湖以來,飲血受傷已是常事,倒也未放在心頭。他用劍從劉黑天的衣衫上割下一塊布帛裹好傷口,又在二人懷中翻出許多隨身之物。天慢慢放亮,晨曦徐徐拉開帷幕,湯予心知險地不可久留,忙將東西包成一團揣入胸前。那行宮在東,湯予算好方向一直向西而行。路上經過幾處村落,湯予惟恐暴露行蹤不敢湊近,隻撿最僻靜的路走。待到黃昏時候已離行宮甚遠,湯予又累又餓,身上的劍創疼的越發厲害。便在這時他見不遠處半山腰間一座茅屋有炊煙嫋嫋,湯予大喜加快腳步來至茅屋前輕叩柴門。一位老者應門而出,湯予講明來意,老者看湯予模樣怪異不願平添麻煩。湯予也不多言費話,從懷裏掏出一隻錢袋塞入老者手中。那錢袋是他自“雙劍割魂”屍身上搜來,裏麵除了通寶還有數枚金葉子。老者久居山林,哪裏見過這麽多錢財,他接過錢袋立刻換了一副嘴臉,把湯予讓進房內。錢能通神,果然不假。


    茅屋擺設簡陋,不過一桌一床幾把木椅。湯予心下稍安,隻覺饑腸轆轆。老者忙去灶上端來飯食,也就是一點紅薯和幾樣鹹菜。湯予顧不上許多吃將起來,頃刻之功便吃的幹幹淨淨。飽食之後,湯予又請老者去買些金創藥以治劍傷。這老者年輕時本是山中獵戶現鰥居於此,為防狼蟲虎豹倒也備有療傷之物。湯予喜出望外,老者替湯予清理包紮好傷口,當夜湯予擁劍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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