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一手撩起宋雲凝的劉海,一手為她抹藥。


    宋雲凝乖乖地坐著,一雙眼睛圓中帶媚,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兩人隻隔著一個唿吸的距離,宋雲凝的氣息淡淡縈繞在陸淵脖頸處,微微有些癢。


    陸淵一言不發地為宋雲凝上藥,才塗了一下,宋雲凝便“嘶”了一聲。


    陸淵眉頭輕蹙:“很疼?”


    宋雲凝無辜地點點頭。


    陸淵低聲:“那我輕些,很快就好了。”


    宋雲凝輕輕“嗯”了一聲,又道:“掌印明知夏知恩推我下去,是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為何還要救我?”


    她一想起夏知恩騙了自己這麽久,又利用自己牽製了陸淵,成功逃脫,便氣憤不已。


    陸淵語氣冷了幾分,道:“咱家不會讓他逃第二次。”


    夏知恩居然敢對她下如此狠手,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眼前的人沒了聲音,陸淵垂眸一看,宋雲凝眉頭皺著,似乎在極力忍耐。


    陸淵迴過神來,道:“這藥剛剛塗上,會有些刺痛感,等幹了便好了。”


    宋雲凝點了點頭。


    陸淵又問:“除了額頭,還有哪裏受傷嗎?”


    宋雲凝猶豫了一瞬,搖頭。


    陸淵見她垂著腦袋,幽幽道:“宋小姐若是不說,咱家就自己動手檢查了。”


    宋雲凝微微一驚,忙道:“膝蓋……”


    陸淵看了她一眼,抬手,撩起她的裙裾。


    兩邊的膝蓋都泛起一大片淤青,已經腫了。


    一雙小腿修長筆直,白皙細膩,將這上麵的傷口,襯托得越發駭人。


    陸淵神色微頓,心裏又將那夏知恩匹配了無數種死法。


    陸淵用竹簽挑起藥膏,輕輕為她塗抹於傷口。


    宋雲凝疼得手指微抖,下意識攥緊了衣袍。


    陸淵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將藥膏抹勻。


    但這火辣辣的感覺依然不退,宋雲凝額角滲汗,有些難忍。


    就在這時,一陣清涼的風吹來,宋雲凝抬眸一看,陸淵俯身,正在為她吹腫脹的傷口。


    宋雲凝定定看著他。


    陸淵眉眼溫柔,鼻梁挺拔,棱角分明的薄唇,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好看。


    不知怎麽的,宋雲凝的心“噗噗”跳了起來。


    不得不說,陸淵這長相,任哪個姑娘看了,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仿佛時而偏執陰冷,時而又體貼入微,叫人看不透。


    陸淵一抬眸,正好迎上她怔怔的目光。


    “宋小姐這般看著咱家做什麽?”


    宋雲凝斂了斂神色,道:“沒什麽……多謝掌印。”


    陸淵輕笑道:“嘖嘖……也不知是誰伺候誰。”


    說罷,便將宋雲凝的裙裾放了下來,又收起藥箱,站起身來。


    宋雲凝看著他的背影,問道:“掌印,廖凡那邊如何了?”


    陸淵答道:“他不過是個跑腿的,受製於夏知恩而已……但看夏知恩的身手,他能藏在東廠這麽久,一點破綻不露,定然心思深沉,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宋雲凝想了想,道:“夏知恩應該留下了不少東西,我看過他的字跡,寫得很好,不大像江湖人士,反而有幾分大家風範。”


    陸淵聽了,微微頷首:“知道了。”


    方才,宋雲凝上藥之時,雪團兒一直乖乖守在旁邊,此刻,便撒嬌似的湊了過來。


    宋雲凝抬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道:“雪團兒乖,等我的腿好了再跟你玩。”


    陸淵看了宋雲凝一眼,道:“宋小姐腿腳不便,今夜便先在這裏休息罷。”


    宋雲凝微愣一瞬,忙道:“不必了,掌印……”


    陸淵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而是徑直拉開了門,出去了。


    宋雲凝:“……”


    腿腳不便,她難道是老太太麽?


    不過她的膝蓋確實疼得厲害,頭也有些發脹。


    宋雲凝索性躺了下來。


    她迴想起今夜,從屋頂墜落的那一刻,若不是陸淵接住了她,隻怕……


    至今想來,仍然心有餘悸。


    宋雲凝沒有想過,陸淵會出手救自己。


    他這個人陰晴不定,說話也總是真假參半,仿佛亦正亦邪……


    宋雲凝靜靜想著,眼皮逐漸開始打架。


    這房間內有一股淡淡的鬆香,很是宜人,不知不覺中,她便沉沉睡去。


    -


    陸淵離開臥房之時,駱無憂和張霖也恰好到了明心齋。


    張霖道:“掌印,小的已經派人去搜查夏知恩了,平日裏與他關係較好的幾人,也已經在查問之中,但暫時還沒有消息。”


    陸淵沉聲道:“宋小姐說他的字跡有些特殊,你留心看看,是否能找到出處。”


    張霖點頭應是。


    陸淵又道:“那犯人醒了嗎?”


    駱無憂忙道:“方才醒了,在去刑部的路上,他差點兒一命嗚唿,如今也對內閣一派心灰意冷,他鬆開了口,說想見見掌印。”


    陸淵:“將人提到衙門正廳。”


    須臾之後,駱無憂便提著犯人到了衙門正廳,陸淵坐在案前,麵色冷睿。


    那人手臂上還帶著血痕,若不是青楓替他擋了一刀,他隻怕已經在黃泉路上了。


    駱無憂道:“掌印在此,你有什麽話就快說,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犯人今日被嚇得不輕,他麵色凝重,開口道:“掌印,小人乃溫大人的近衛,一直侍奉於溫大人左右……若無今日這事,就算嚴刑拷打,我也未必會將他的事吐出來,但萬萬沒想到,我為他賣命,他卻要送我去死!是可忍,孰不可忍!”


    陸淵瞥了他一眼,犯人麵色漲紅,眸中滿是怒氣,不像是假的。


    陸淵道:“你知道些什麽?”


    犯人抬眸,沉聲道:“若小人將溫大人之事,盡數告訴掌印,掌印可否保我一命?”


    第46章 照顧


    半個時辰後, 犯人被押著離開了正廳。


    張霖麵若寒霜,道:“溫之慎果然是隻老狐狸, 不但早就與戶部勾結在一起, 沒想到,之前廚子常伍下毒一事,還有江南的命案, 都是他做的。”


    陸淵轉了轉拇指上的血玉扳指,道:“他想對咱家動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足為奇。”


    張霖道:“掌印, 如今有了這犯人的證詞, 要不要將他暗害您一事,掀到皇上麵前?”


    陸淵眸光微閃, 道:“常伍已死,如今死無對證, 溫之慎大可抵死不認。”


    頓了頓, 陸淵又道:“再說了,溫之慎是殺咱家, 又不是殺皇上,皇上頂多不痛不癢地責罰幾日,哪有什麽用?皇上不會讓東廠獨大的。”


    帝王之術, 在於製衡。


    駱無憂濃眉皺起,道:“掌印,溫之慎做了那麽多壞事,可孫鴻知和房書祝都替他擋了刀, 如今加上犯人的證詞, 依舊難以撼動他, 難道我們就忍氣吞聲麽?”


    陸淵笑了笑,道:“對付溫之慎,必須一擊即中,皇上可以不顧惜咱家的性命,但……若動了他的權勢呢?”


    駱無憂和張霖對視一眼,張霖問:“掌印的意思是?”


    陸淵眸色微眯,道:“溫之慎一向狡猾又謹慎,他不可能在江南無緣無故動了我們那麽多人,他此舉似乎……實在掩蓋些什麽。”


    駱無憂道:“江南之事確實古怪,小的願再下江南,去詳查此事。”


    陸淵一抬頭,道:“不必了,這一次,咱家親自下江南。”


    張霖麵色微變,道:“掌印不可!您功法的輪迴之日,很快便到了,屆時您身體虛弱,萬一遇上了歹人,後果不堪設想!掌印還是留在京城之中,小的為您走一趟罷!”


    陸淵練習寒心決多年,功法早已出神入化。


    這寒心決雖然威力無窮,但每隔一段時日,身體便會遭到功法反噬,不但會暫時性失去武功,待到入夜之後,還會渾身發寒,如被冰封一般,生不如死。


    這是陸淵的秘密,唯有最信任的幾人知曉。


    駱無憂思索一會,卻道:“若是咱們都去了江南,掌印一人留在京城,豈不是更加危險?他們的探子潛入東廠這麽久,萬一摸到一點風聲,對掌印不利怎麽辦?”


    張霖:“可是……”


    陸淵一抬手,製止了兩人的爭執,道:“咱家的身子,自己有數,速去速迴便是。”


    張霖歎了口氣,道:“若掌印堅持要去,不若把宋小姐帶上?有宋小姐在,至少能照顧掌印的膳食。”


    張霖記得,上一次陸淵功法反噬,就什麽也不吃不下,直到三天之後,反噬消退下去,身子才稍微恢複了一些。


    自從宋小姐來了之後,他連天香樓的菜都不肯吃了,日日守著東廠小飯堂吃家常菜,


    陸淵聽了,未置可否,卻迴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臥房。


    “你們先去準備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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