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打量了一眼兩人神色,壓低了聲音:“今日那朱魁在詔獄中,都敢對表小姐動手動腳,可見是真的喜歡表小姐,夫人何不順水推舟,成全他呢?一來,可以化解他對學士府的敵意,二來,說不定還能幫老爺脫離苦海。”


    吳氏聽了,神色複雜地看了紅杉一眼。


    紅杉心頭忐忑,忙道:“紅杉不過是為了夫人著想,隨口一說……至於這法子行不行,還請夫人和小姐定奪。”


    王茜笑了起來,道:“這個法子好!平日裏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機靈?”


    紅杉一笑:“小姐謬讚。”


    吳氏思忖片刻,道:“可阿凝畢竟是老爺的外甥女,若不聲不響地便讓她跟了朱魁,等老爺迴來,我如何跟他交待?”


    紅杉安慰道:“夫人,若是不走這一步,恐怕朱魁會對學士府上下發難,老爺在詔獄中也會吃更多苦頭,您這麽做,都是為了學士府,他怎麽會怪您呢?”


    吳茜也幫腔道:“是啊,母親,父親若是知道您的一片苦心,也會體諒您的!”


    隻要宋雲凝走了,父親也會多疼愛她幾分,就連出門的時候,旁人也不會盯著宋雲凝看,而忽略她了!


    吳氏又道:“可阿凝她娘還在……她身子弱,萬一出了什麽好歹……”


    紅杉道:“宋夫人常年臥病在床,哪還有精力管表小姐的事呢?如今這學士府,還不是夫人您做主麽?咱們總要顧全大局,若是犧牲表小姐一人,能換得闔府上下平安,那也值了。”


    吳氏猶疑了片刻,喃喃道:“也是……這朱魁,好歹是個錦衣衛千戶,阿凝不過是個孤女,也不算委屈她了。”


    吳氏終於下定了決心,道:“紅杉,等天一亮,你便幫我送一封信去北鎮撫司給朱魁,若他願意助我們救出老爺……我便做主,將阿凝許給他!”


    紅杉唇角勾起,朗聲應是。


    吳氏又囑咐道:“對了,這事千萬不能泄露出去,就連阿頌也不能告訴。”


    紅杉忙道:“夫人放心,奴婢記住了。”


    三人在正廳密謀,雖然聲音放得很低,但仍然被窗外的少年聽見了。


    王頌麵色發白,唇角緊繃,他悵然看著屋內的母親和長姐,仿佛不認識她們一般。


    錦衣衛來抓人那一次,王頌見過朱魁,那個兇神惡煞、無理蠻橫的粗人,如何配得上表姐?


    母親和姐姐此舉,簡直是將表姐往火坑裏推!


    王頌又氣又惱,可一邊是他的至親,一邊是無辜的表姐。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夜風微拂,卷起一陣涼意,王頌心事重重地在府中走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西院。


    西院,是王氏和宋雲凝的住所。


    王頌與王茜雖然是親姐弟,但王茜性子嬌蠻跋扈,他並不喜歡,反而和寄居家中的表姐宋雲凝,走得很近。


    王頌看向西院的廚房,裏麵燈火灼灼,空氣之中,還彌漫著飯菜的香味。


    “表少爺!”


    王頌發怔之際,卻被竹桃發現了。


    竹桃走過來,笑道:“既然來了,怎麽不進來?”


    王頌頓了頓,道:“我不過是路過此地……”


    宋雲凝聽到聲響,也從廚房裏探出頭來,


    “阿頌來了?”


    宋雲凝眉眼輕彎,道:“用過晚膳了嗎?”


    王頌點頭。


    宋雲凝笑道:“你來得正好,我做了些點心,本打算讓竹桃送去給你,既然你來了,一會兒便自己帶迴去罷。”


    王頌唇角微抿……表姐每當做了什麽好吃的,都不會忘記他。


    宋雲凝見王頌不說話,以為他在擔心王博的事,便道:“今日我們去詔獄,見到了舅父……他著實受了些苦,但好在性命無憂,你不要太擔心了……”


    王頌沉吟片刻,道:“表姐,父親他……還能迴來麽?”


    宋雲凝沉默了一瞬,道:“說實話,表姐也不知道……舅父被人構陷,我們若要救他,需得自證清白,還需繼續奔走……無論如何,表姐都會護著你的,別怕。”


    王頌心頭微顫。


    他看著宋雲凝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透亮,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暖。


    王頌掙紮了一瞬,終究還是開了口。


    “表姐……”


    宋雲凝見他神色有異,問:“怎麽了?”


    王頌拳頭攥緊,道:“我……我方才聽說,母親想讓你嫁給那個錦衣衛千戶朱魁……以換取學士府的安穩……”


    此言一出,宋雲凝眸色一頓。


    竹桃知道宋雲凝今日經曆的一切,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怒道:“什麽?我們小姐幫著舅夫人一起奔走,營救舅老爺,舅夫人居然如此狠心,要將我們小姐嫁給那無賴!?”


    王頌唇無血色,麵色難看至極,頭也低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將這事告訴表姐是對是錯。


    宋雲凝連忙拉住竹桃,示意她噤聲。


    “阿頌,你聽到了什麽,一五一十地告訴表姐,好嗎?”


    王頌遲疑了一會兒,點頭。


    待王頌說完,竹桃更是生氣,道:“還好表少爺發現了,不然,小姐就要羊入虎口了!”


    宋雲凝也聽得心驚肉跳。


    她知道吳氏母女待自己不善,卻沒有想到自私至此。


    宋雲凝斂了斂神,道:“阿頌,你將這事告訴我,我很感動,謝謝你。”


    王頌麵露羞愧,道:“父親一直教導我,要襟懷坦蕩,光明磊落……是阿頌沒用,不敢忤逆母親,便隻能給表姐遞一遞消息了。”


    宋雲凝道:“你是舅母的兒子,能為我著想,已是不易……你來西院的事,萬萬不可讓你母親知道,免得左右為難。”


    竹桃蹙眉道:“小姐,不如咱們離開學士府,去別處過清淨日子!”


    宋雲凝搖搖頭,道:“我們能逃去哪裏?朱魁是錦衣衛千戶,若是他有心報複,我們逃到哪裏都躲不開他!況且,舅父還在他手中。”


    竹桃歎了口氣:“可是,等天一亮,舅夫人若真的派人去找朱魁,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王頌也十分擔憂,道:“那朱魁是錦衣衛千戶,是不是很厲害?就沒有能治他的人麽?”


    宋雲凝微微一愣,腦海裏浮出一個身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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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姑娘


    夜色漸濃,月影如薄霧一般,籠罩在京城上空,皇城之外的東廠,也陷入了沉寂。


    但東廠衙門前的侍衛,還個個精神抖擻,不敢露出一絲倦意,隻因他們知道……掌印大人還在衙門裏,沒有要走的意思。


    衙門的書房裏,燈火通明。


    狻猊香爐燃著,香氣絲絲縷縷地冒出來。


    陸淵坐在黃花梨木太師椅上,雙目微瞌,抱著一隻通體白雪的獅子狗,這狗是他的愛寵,名喚雪團兒。


    這雪團兒懶洋洋地趴在他膝頭,十分愜意。


    東廠掌班張霖立在一旁,微微躬著身子,將一份折子呈到陸淵麵前。


    “掌印大人,這是今日的新消息。”


    東廠下設一百多個璫頭,這些璫頭便是消息的集散地。


    每個璫頭有十幾到幾十個“番子”,這些番子會培養自己的眼線,散布到五湖四海,便組成了東廠的眼睛和耳朵。


    所有打探到的消息,都會層層遞迴京城,落到陸淵的桌案之上。


    陸淵眼睛未睜,悠悠道:“可有什麽好玩的?”


    張霖答道:“今日有消息稱,戶部尚書的外室身懷有孕,他便打算將外室迎進門了,可這外室懷的,卻不是他的孩子……是東閣房大學士的大公子,房溫玉做的好事。”


    陸淵緩緩睜眼,笑道:“房書祝不是自命清高,家教甚嚴麽?長子房溫玉可是他的寶貝疙瘩……怎麽還能幹出這等好事?”


    張霖沉聲道:“似乎是房公子先納了那女子,但那女子身份低微,房大學士不喜。恰逢戶部尚書到學士府做客,看上了那女子的美貌,房大學士便順水推舟,將人送給了戶部尚書。”


    陸淵笑笑:“那房溫玉怎麽說?”


    張霖道:“房公子自然是鬧了一場,但也拗不過房大學士。”


    頓了頓,張霖補充了一句:“那女子跟了戶部尚書之後,沒多久便有孕了,戶部尚書不知女子與房溫玉之前的糾葛,自然當成了自己的。”


    “果然有趣……房家知道此事麽?”


    張霖低聲道:“小的猜測,是知道的,不過礙於情麵,不好言明。掌印大人,近日裏,戶部與內閣來往甚密,隱隱有投靠之勢……這消息,要不要放給戶部尚書?”


    陸淵笑了笑,語氣溫和地開口:“戶部尚書年過四十,就算娶了十幾房小妾,也膝下無子,好不容易得了個孩子,現在告訴他,豈不是讓人大失所望?”


    陸淵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雪團兒,雪團兒被理順了毛,蹭了蹭陸淵身上的蟒袍。


    張霖抬眸看向陸淵,似有不解。


    陸淵道:“自然要挑個良辰吉日,再昭告天下。”


    他聲音清潤,悠閑無度。


    張霖茅塞頓開,道:“是,小的記下了。”


    張霖又說了幾件重要的消息,陸淵一言不發地聽完。


    張霖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道:“掌印大人還未用晚膳罷?小的為您傳膳?”


    陸淵笑笑:“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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