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大年三十除夕宴後,安家又迎來一大喜事——老家主納妾!


    夜辜星的意思,不僅要辦,還得風光大辦。


    不僅親自交待建築部,替一對新人裝修婚房,還派出身旁親信專門負責酒宴事宜,采購部全力配合。


    “……以上,就是暫定的賓客名單。”鄧雪闔上紅帖,征詢的目光看向夜辜星。


    動作一頓,“這麽少人?”


    “納妾又不是娶妻,需要大宴賓客?按規矩,小辦一場已經很給麵子……”


    夜辜星輕笑,“規矩?你從哪裏聽來的規矩?”


    “以前不都這樣?”


    “你見過?”秀眉一挑。


    “這倒沒有。隻是聽人說起……”


    鄧雪猛然一驚。


    “果然是安家人的做事方法,看來,你已經徹底融入這個大家庭……”


    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鄧雪麵色大變,“對不起,我隻是……想按規矩來……”


    “規矩?”夜辜星冷笑,“你是誰的人,就守誰的規矩,明白?”


    寒氣竄上脊背,鄧雪雙腿打顫。


    “……明白。”


    “婚宴場地選好了嗎?”


    “建築部那邊給出兩個選擇,禮堂和沙灘,一中一西。”


    “你怎麽選的?”


    “我……想先征詢齊蘭夫人的意見。”


    夜辜星目露滿意。


    鄧雪鬆了口氣,原本她已經定下沙灘作為婚宴地點,還好,改口及時……


    “還有什麽事嗎?”


    “……”鄧雪欲言又止。


    夜辜星放緩神色,“說說看,你在琢磨什麽?”


    鄧雪沉吟一瞬,“捧齊蘭無非是為了製衡紀情,可是,讓她進門做偏房不就好了,為什麽還要給她辦婚禮?”


    按規矩,妾室進門,不需要任何儀式,頂多在自己宅院擺上一桌,請些夫家要好的親戚朋友到場,僅此而已。


    從來沒有納妾擺酒,還遍請親朋的先例。


    夜辜星這樣做,未免把齊蘭捧得太高……


    “有句話叫,送佛到西。”女人淺笑盈盈,“既然做了初一,就不怕做完十五。捧,就得捧高,半吊子算什麽?”


    “捧得太高,萬一站不穩……”


    “這就要看個人的本事。她站不穩,有的是人能站穩。”


    “萬一站得太穩,反咬一口怎麽辦?”


    夜辜星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鄧雪一眼。


    “我能把她捧多高,就能讓她摔多痛。”


    瞳孔一縮,鄧雪忙不迭垂眼,唇色發白,“我明白了……”


    “去忙吧。”


    鄧雪拿著賓客名單,轉身離開。


    “別忘了把請帖送到各脈夫人手裏。”


    “是。”


    ……


    自從半年前,夜辜星奪下管家大權,紀情就稱病不出。


    年前幾天倒還經常出門散步,除夕宴上氣色也算不錯,可三天前,竟然莫名其妙進了醫院。


    還有鄭萍,那麽注重養生的一個人,飲食健康,口味清淡,竟然也在突然之間發生意外。


    “三嫂,你倒是說句話唄?大嫂、二嫂不在,你就是輩分最高的。”宋亞秋把玩著一條質地上乘的紫水晶手鏈,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成功把注意力引到汪敏睫身上。


    溫吞一笑,“八弟妹言重了,妯娌之間,論什麽輩分?”


    “平時,三嫂和二嫂走得近,怎麽也比我們消息靈通吧?”鬱凱倫輕啜一口,放下茶杯,“鄭氏藥材發家,二嫂盡得精髓,這些年身體一直很好,怎麽說病就病了?”


    “想必大家已經收到風,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拿我打趣?”汪敏睫沉了臉。


    都說她像《紅樓夢》裏走出來的人兒,聲如百靈,體態優雅,隻可惜不是水做的“林妹妹”,反倒隨了王熙鳳直言直語的性格。


    眾人表情一訕。


    還是宋亞秋會打圓場,“三嫂別介意,我們這不是琢磨著,怎麽敢拿您打趣呢?”


    十夫人韋璫壓低聲音,“意思是,大嫂和二嫂真的鬧矛盾了?”


    “我怎麽聽說當時夜辜星也在場?”


    “嗤——不僅咱們那侄媳婦在,蝸居多年、不問世事的老家主最後也去了……”


    “真的?”


    “我騙你們幹嘛?”


    “我可聽說,家主、雋臣、二爺都在。”


    “這一出又是在鬧什麽?怎麽個個都往那地兒湊……”


    宋亞秋眼珠一轉,和鬱凱倫對視一眼,緩緩啟口,“表麵上看,應該是大嫂和二嫂發生爭執……”


    “不可能!”立即有人反駁,“二爺在場,這兩個女人鬧不起來。況且,老家主也在……當著老公和別的女人撕逼,又不是傻子!”


    九夫人梁珂稚氣未脫,不過雙十年華,腦子卻相當靈光。


    “八嫂不是說了,‘表明上看’,想必其中另有隱情。”笑意深刻。


    宋亞秋看了她一眼,“本以為九弟妹年紀小,心思也單純,看來,倒是我自作聰明了。”


    梁珂笑容一僵。


    “你八嫂我心直口快,弟妹可別往心裏去。”


    清淺一笑,“客氣了。”


    宋亞秋挑眉,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嘲諷。


    到底,還是太嫩……


    “我說老八,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要說就趕緊的,吊著人難受!”


    宋亞秋笑意漸深,“我聽說……”


    眾女連忙伸長脖頸。


    “平嫂那老刁奴是被人抬著出去的!據目擊者稱,全身都是鞭傷,眉心正中還嵌著一顆子彈!”


    “什麽?!”


    “出人命了?!”


    “這……怎麽會……”


    “平嫂那人,除了刁鑽些,跋扈點,對咱們大嫂可是忠心耿耿,怎麽……說死就死了呢!”


    “嗤——死一個奴婢罷了,這些年折在紀情手上的人可不少,大驚小怪……”


    “老六,你也不能這麽說,畢竟是一條人命……”


    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如同一鍋沸粥,好不熱鬧!


    氣氛正酣,討論正烈,突然下人來報——


    “鄧小姐拜訪——”


    室內,瞬間一寂。


    汪敏睫輕咳一聲,“請她進來。”


    梁珂冷笑勾唇,“鄧小姐?她是哪門子的小姐?不過是隻會搖尾巴的狗……”


    眾人憋笑。


    宋亞秋忙不迭掩唇,“九弟妹真會說笑。”


    “比起講笑話,我可比不上八嫂您,本身就是笑料。”


    宋亞秋神情一冷。


    “各位夫人好雅興,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


    梁珂笑著起身,迎上前,“不打擾……是夫人有什麽交待嗎?”


    眾人神色嘲諷。


    剛才還義憤填膺,轉眼就去抱大腿了。


    翻臉比翻書還快……


    自紀情垮台,大權旁落,夜辜星一躍成為安家最有實權的女人,誰不巴結討好,伏低做小?


    卻礙於長輩的身份,不敢做得太明顯,隻是九夫人梁珂例外。


    她年紀小,也不怕被人說閑話,反正抱緊夜辜星的大腿總沒錯。


    還說鄧雪是隻會搖尾巴的狗?


    那她現在倒貼上臉的行為算什麽?


    向一隻狗搖尾巴?


    虧她還能笑得出來!就連宋亞秋這般豪爽潑辣、不拘小節的人也覺得羞臊……


    將眾人的表現看在眼裏,鄧雪不動聲色,笑容如故。


    將一遝紅色帖子分發到每人手裏。


    “後天,是老家主大喜的日子,介時,還請各位賞臉。”


    言罷,微一頷首,翩然離去。


    梁珂麵色一沉,低咒:“什麽東西……”


    “她不是個東西,”宋亞秋接話,“但就是有人對不是東西的東西點頭哈腰,你說,那人是不是更不是東西?”


    “……”


    “嘖嘖,兒媳婦替公公納妾?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鬱凱倫翻開帖子,視線粗略掃過,眼眸微沉。


    “看來,我們要多一位嫂子了。”


    七夫人一愣,“六嫂,這話可不能亂說。尊卑有序,嫡庶有別,齊蘭隻是個奴婢,即便夜辜星抬舉她,那也隻是個妾,越不過紀情,更稱不上一聲‘大嫂’。”


    “你見過誰家納妾廣邀親朋?”鬱凱倫指著紅帖,金燦燦的“喜”字格外紮眼,“上麵寫了,婚宴地點在禮堂!”


    “什麽?!”


    “竟然是禮堂!那地方至少能容納兩千人,這……”


    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


    想當年,她們作為各脈嫡妻嫁進安家,也隻是小眾範圍內辦了宴席。


    也隻有紀情進門的時候,才開放禮堂,辦了三天流水宴,邀請島上所有人來喝喜酒。


    “這個侄媳婦到底想做什麽?!就算她要推齊蘭上位,製衡紀情,也不必這麽大動作!”


    “簡直是罔顧尊卑!一旦開了先例,那些小妾不是要鬧翻天?!讓我們如何複種?”


    “確實有欠考慮……”


    宋亞秋恨恨咬牙,“她抬舉齊蘭,不僅狠狠扇了紀情一耳光,還連帶著把我們也敲打一番。真是好手段!我們這個侄媳婦,真真不簡單……”


    鬱凱倫目露沉思。


    “她這樣做,無非是想告訴我們,如今的後宅早已不是紀情的時代,她可以捧誰,自然也有能力摔誰……”


    “好一個下馬威……”


    不管外界質疑聲有多大,不滿的情緒如何嚴重,甚至於流言四起,說夜辜星要獨霸內宅,也無法阻止婚期到來。


    齊蘭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也能穿上大紅嫁衣,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中式傳統婚禮,嫁給她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沒錯,安炳賢之於她,是此生唯一,但這種“唯一”無關真心,也無關愛情,隻是事實。


    認命的事實。


    她的第一次給了他,也隻和這一個男人同床共枕。


    所以,嫁給他,成為齊蘭這一生都為之期盼,為之憧憬的夢,曆經歲月沉澱,這種期盼,已經演變成執念!


    紀情日複一日的打罵和羞辱,她忍氣吞聲,心裏的怨恨卻逐漸沉澱,終於在某一天,悉數爆發。


    她知道,在劫難逃,隻能鋌而走險——置之死地而後生!


    齊蘭的確聰明。


    當年,爬上安炳賢的床是她主動的,本就有顆不安分的心,卻掩藏在一副純良敦厚的麵孔之下。


    她並不甘於永遠隻當個伺候人的奴婢,她有才有貌,更有心機手段,憑什麽一輩子汲汲營營,匍匐在紀情腳下?


    所以,嚴格說來,是她算計了安炳賢,這才一擊命中,如願懷上了安琪!


    唯一的紕漏,是安家“妾室進門需要嫡妻點頭應允”的族規。


    她敗了,卻並不喪氣,隻待下一次的機遇降臨。


    苦熬了近三十年,終於,被她等到了。


    夜辜星想利用她壓製紀情,而她則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守護她的小琪兒,一雪前恥!


    一拍即合的兩人,即便沒有任何溝通交流,也在瞬間達成默契。


    “夫人,您真美……”負責替她打扮的人,是個臉盤圓潤的小姑娘。


    齊蘭看向鏡中的自己,伸手撫上眼尾細紋。


    那是用多少粉底也掩蓋不住的歲月痕跡。


    為了這一刻,她蟄伏多年。


    可是……值得嗎?


    耗盡了青春,蹉跎了歲月,她又得到了什麽?


    對了,她還有個可愛的女兒,以後,在這座島上,沒有人再敢欺負她們娘倆!


    包括,紀情!


    勾唇一笑,鏡中分明是個風韻猶存的美麗婦人。


    而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對上小姑娘豔羨的目光,齊蘭溫和一笑,“傻孩子,你不用羨慕……”


    因為,你隻看到外表的華麗光鮮,卻忽略了早已腐爛的內裏。


    扣扣——


    敲門聲響。


    “請進。”齊蘭微微一笑,朝小姑娘點點頭,示意她可以暫時離開。


    門從外麵被人推開,露出安琪一張燦爛的笑臉。


    齊蘭的目光在捕捉到女兒身後那人的瞬間,猛然一滯。


    “媽,我和大嫂來看看你,準備得怎麽樣了?”


    齊蘭朝她招手,眼底慈愛一覽無餘,又朝夜辜星生疏地點了點頭。


    安琪走到她身邊,眼中湧動著淚光。


    “媽,你今天真美,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就在我眼前。”


    “貧嘴丫頭!”


    “本來就是!大嫂,你說呢?”


    夜辜星勾唇,“恭喜。”


    齊蘭眼底閃過一抹尷尬,很快恢複正常:“謝謝。”


    “安琪,我覺得有點冷,把披肩給我吧?”


    “哎呀!抱歉……被我隨手放在大廳的沙發上了。你等等,我現在迴去幫你拿……”


    “謝謝。”


    房門闔上的瞬間,齊蘭麵上笑意驟斂。


    “恭喜齊蘭夫人,如願以償。”夜辜星笑意未變。


    “夫人客氣,我當不起。”


    “我給你的臉,自然當得起。就算,當不起,也要當得起,明白嗎?”


    齊蘭表情一僵。


    “您還有什麽事嗎?”目光瞥見被夜辜星隨手放在一旁化妝凳上的披肩,微微不屑。


    “沒事,隻想跟你談談。”


    齊蘭輕笑,“我不認為自己與夫人有什麽好談的?”


    “剛把你捧上這個位置,還沒坐穩,就想恩將仇報?會不會太早?”


    “恩將仇報?我不認為您對我有恩。”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爭取得來的,包括今天這個婚禮。


    夜辜星看傻子一樣看著她,“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有這麽大的臉,單憑一己之力,就能有個正兒八經的婚禮?”


    齊蘭目光微閃。


    說實話,她不願意和夜辜星扯上關係。


    一來,她剛脫離紀情的桎梏,沒理由再進入另一個牢籠。


    二來,夜辜星這個女人,讓人捉摸不透,和她攪在一起,無異於——與虎謀皮。


    所以,她在極力撇清。


    但目前的情況,似乎由不得她……


    “所以,你是決定孤軍奮戰?”


    “難道我還能有盟軍?”


    “不是盟軍,你頂多隻能算個副將。”


    盟軍,同等地位,平起平坐。


    副將,麾下臣服,低人一等。


    “你!”齊蘭目露憤恨。


    “所以,你的決定是?”夜辜星雲淡風輕。


    “……抱歉。我想,我連作為副將的資格都沒有……”


    麵色一沉,輕笑爬上唇畔,“看來,我精心策劃的這場婚禮是個笑話。既然如此,那就……取消吧。”


    齊蘭麵色劇變。


    夜辜星兩步靠近,四目相接,齊蘭雙腿發顫。


    她不是開玩笑。


    一旦自己拒絕,她會出手壞掉這場婚禮,甚至,對安琪……


    “從今往後,任憑差遣!”齊蘭咬牙,一字一頓。


    夜辜星深深看了她一眼。


    齊蘭兩膝一軟,跪倒在地。


    “我會永遠記得,能擁有今天這一切,是您給的。”


    夜辜星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好是你說的這樣。”


    “我能讓你往高處爬,自然也可以往低處踩。你是個聰明人,在紀情身邊忍辱負重幾十年,才換來今天這一切,所以,看好它,別讓這一切成為泡影。”


    “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明白。”


    “起來吧。你確實比紀情聰明,所以,當年她活該被你算計,如今,也活該被你踩在腳下。”


    齊蘭全身一震。


    下意識否認,“我沒有……”


    夜辜星抬手,“什麽都不用說,我也沒興趣知道。你做過什麽,沒做過什麽,心知肚明。”


    “……”


    “新婚愉快。”


    “……謝謝。”僵硬勾唇,比哭還難看。


    “大嫂!不好意思,我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沒有看到……”安琪猛然推門。


    齊蘭背過身,悄悄抹掉眼角濕潤。


    “咦?怎麽在這裏?看來是我糊塗了——背著孩子找孩子!”


    “大嫂,給你,快穿上,確實有點冷。”


    夜辜星伸手接過,“謝謝。”


    “不客氣。”


    轉頭看向齊蘭,“媽,你收拾好了嗎?需不需要補妝,我讓人進來?”


    “不用了。你不是說,我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子嗎?”


    “這倒也是……”


    “走吧,婚禮快開始了,我們先出去。”夜辜星淡淡開口。


    安琪點了點頭,朝齊蘭安撫一笑。


    “媽,我和大嫂先出去。你別緊張……爸已經等在外廳了……”


    ------題外話------


    魚兒堵車了,魚兒過敏了,魚兒脖子上長了紅色小疙瘩,好癢好癢……嗚嗚……我要去哭會兒……


    誰也別管我……安少走開……星星走開……那倆基情滿滿的cp也走開……愛魚的妞兒……過來吧……(委屈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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