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輝嘴唇哆嗦著,勉強扯出笑,“洛哥,您這是……”


    洛川迴頭,眼神兇惡,殺氣彌漫——


    “把他給我綁了!”


    黑衣人聞聲而動,一人提腳,踹在陳光輝腿彎,一人反手擒拿,將他壓伏在地,不過眨眼間,方才趾高氣昂的肥豬,已經狼狽淪為階下囚。


    “你們想幹什麽?!放手……洛哥,您是不是抓錯了人?要教訓的人是那個小婊……”


    洛川眼神一厲,打斷他,沉聲冷喝——“掌嘴。”


    “是。”


    啪啪啪……


    十幾個耳光應聲而落,每一聲脆響,都伴隨著殺豬似的哀嚎,可見力道有多大!


    男人本就肥碩的雙頰,此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膨脹、充血,直至,變為名副其實的“豬頭”。


    “嗚嗚嗚嗚……”瘋狂搖頭,目露驚恐,陳光輝半伏在地,被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壓製,開口想說什麽,發出的卻是難聽的嗚咽聲。


    洛川壓根兒就沒看他,低眉斂目站在夜辜星麵前,態度拘謹,不失恭敬。


    嚴格意義上講,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老大——道上大名鼎鼎的“公子夜”!


    自從被森哥委以重任,他也算進入暗夜會高層,所見所聞,跟外圍那些混混艇仔大不相同,仿佛瞬間撞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其中,就包括公子夜的真實身份。


    時至今日,他還記得,當初從王直嘴裏得知大明星“小紫衣”、豪門夫人“夜辜星”,以及黑道巨擘“公子夜”是同一個人的時候,他當著暗夜會一眾高層的麵險些從會議室的椅子上摔下來,還因此被兄弟們嘲笑了好些日子。


    聽說,他當時的表情很恐怖,就跟見鬼一樣——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事後,迴想起這事兒,他依然覺得難以置信!


    ——神秘莫測的“公子夜”居然是個女人?!


    說好的風流倜儻,撩妹無數呢?


    說好的瀟灑俊逸,痞帥無匹呢?


    說好的風魔萬千少女,令無數名媛魂牽夢縈呢?


    女的?女的?特麽是個女的?!


    好吧,洛川服了。


    一個女人,開辟南方黑道半壁江山,將原本魚龍混雜的各幫會勢力收於麾下,創立夜社,不僅與香港三合會遙遙相峙,還與北方霸主安家比肩而立,這是多少男人都沒有魄力和能力。


    他洛川,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萌生出崇拜的豪情,產生了追隨的強烈意願,哪怕肝腦塗地,也勢必要借著這股東風,轟轟烈烈闖上那麽一迴,方才無愧於天地,無悔於人生!


    “小姐,這個人如何處置。”


    “丟進刑堂,廢掉手腳,還有……”目光落在肥豬胯下,秀眉輕挑,“聽說,你很喜歡玩女人?那就,斷子絕孫好了……”


    洛川眉眼一厲,“都聽到了嗎?”


    “是。”黑衣人齊齊迴應,雖然他們不知道洛哥為什麽會對一個女人言聽計從,如此恭敬,但聽令行事準沒錯。


    陳光輝嚎叫著被拖出包間,如同待宰的肥豬,或許已經預知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所以,拚盡一切掙紮,試圖逃脫。


    無奈,屠夫就是屠夫,獵手還是獵手,天生的克星,逃不掉任人宰割的結局。


    “這群人,怎麽解決?”洛川將視線投向角落裏抱團成群的男男女女,目露詢問。


    夜辜星看了他一眼,眸底冷色稍縱即逝,“洛老大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對上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洛川眼皮一跳,頭皮發麻。


    “小姐,屬下……當不起。”躬身而立,誠惶誠恐。


    他洛川在夜少麵前,被稱一句“洛老大”,除非是不要命了!


    “我問你,這群人,如何處理?”一字一頓,半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洛川知道,這位火了,可是,不應該啊……


    起初,陳光輝顛倒是非、惡語相向,她都巋然不動,沒道理這群無關緊要的人會引起這位大佬的反感,可是,看夜辜星的樣子,發怒的確是事實。


    等等……肯定有什麽地方被他忽略了。


    淩厲的視線掃向那群人,男人衣衫淩亂,女的雙頰緋紅,更有甚者,擠在人堆裏直接對旁邊的女人上下其手。


    這是……


    洛川麵色一變,刷的一下,蒼白如雪色。


    夜辜星瞥了他一眼,“你最好給我個解釋!明天上午,十點,三樓會議室。”


    “我不知道會出現這種東西……”


    夜辜星抬手,打斷他並不具說服力的辯解,“我隻看結果,至於原因,都是推脫的借口。”


    洛川垂首,胸中有股熱氣在崩騰,他終於,看到了屬於“公子夜”的氣魄。


    “小姐放心,明天上午,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


    暗夜會不沾毒品,在進門各處都設有感應裝置,一旦發現私自攜帶毒品進場的人,當場扣押。可這群人手裏竟然會有致幻劑?!


    外麵帶不進來,那隻有一種可能——這些東西原本就在酒吧內!


    看來,有人心太大,算計到他頭上了……


    夜辜星不再多言。


    她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但是,有些原則上的東西,不能違背。


    雷池範圍外,任憑蹦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了。


    範圍之內,越界者,隻有死路一條!


    不管暗夜會,還是夜社,早前,夜辜星就把話挑明了,不沾毒品!


    至少,現在不能。


    時機不到,就妄想在毒品市場分一杯羹,還真以為金三角那幾大勢力是吃素的?


    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選。


    養精蓄銳,休養生息,等時機成熟,機遇一到,再發起總攻,力求一擊致命。


    在此之前,夜社萬萬不能跟毒品沾上丁點兒關係!


    可有些人,偏偏要鋌而走險,既然如此,就別怪她殺雞儆猴。


    如果,洛川在這件事上,處理得不夠完美,那他肯定就是那隻被殺的“雞”!


    這點,他本人心知肚明。


    抬步行至陳森暖麵前,夜辜星踢了踢她腿彎,“起來,走了。”


    陳森暖半眯著眼,迷迷糊糊,隻覺全身輕軟,如同雲霧裏馳騁,仿佛下一秒就要飛起來,直奔九重天外,快活賽神仙。


    夜辜星皺眉,轉眼去看低垂著頭,悶聲不響的顧允沛,“你呢?還清醒嗎?”


    “嗯。”低啞如老嫗輕哼,抬眸間,夜辜星看見了一雙充血的眼,眉頭狠狠一擰。


    “你在做什麽?!”沉聲冷喝。


    顧允沛鬆手,一把水果刀墜落,霎時,血流如注。


    似曾相識的一幕,她仿佛看見了兩年前,奄奄一息躺在浴缸裏的蕭慕涼。


    觸目驚心的紅色,如同地獄盛開的彼岸花,詭靡而妖冶。


    少年的臉,蒼白如紙,仿佛風一吹就破。


    青紫色唇瓣,抿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夜辜星看到了,那是笑容無疑。


    “洛川,叫醫生。”沉靜開口,夜辜星移開目光。


    “陳森暖,我數三聲,如果你還準備裝下去,那好,你就留在這裏過夜。一、二、三……”


    驟然睜眼,英氣的臉上帶著懊惱的神色,有些氣憤,咬牙切齒,“算、你、狠!”


    “既然好了,那就起來。”


    陳森暖起身,瀟灑地拍了拍衣褲上的灰塵。


    夜辜星抬腿就走,陳森暖緊隨其後,顧允沛沉吟一瞬,絲毫不顧尚在淌血的右手,邁步跟上。


    “不想成殘廢就原地站好別動,等醫生來。”


    “不用。”他咬牙,麵色慘白,眼裏卻帶著倔強,腳步已經踉蹌不穩,偏偏他還要逞能。


    腳步驟然一停,她轉身看他,“找我有事?”


    少年點頭。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眼裏劃過沉黯的亮光,漾開黑色譎波,他看著她,充血的雙眼,帶著狠,又纏繞著恨,最終,悉數歸於沉寂。


    隻聽他緩緩開口,艱澀難辨——


    “我哥保釋出獄後,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工作……”


    夜辜星目露了然。


    方才洛川與陳光輝的交談中提及“樓盤交易”、“地產公司”等詞,再聯想到那頭肥豬淫邪的眼神,顧允沛今天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並不難猜。


    “他讓你來的?”


    顧允沛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不,我哥他……不知道。”


    夜辜星默然。對於顧家,她沒什麽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顧原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查。


    當初那場震驚四方城的動蕩,在安家和其餘三家的博弈中,安雋煌以絕對優勢壓垮了江家,打壓了紀家,同時也震懾了秦家,葬送了顧家。


    嚴格說來,在絕兒被綁,她被江昊霆擄走這兩件事上,顧家沒有參與半分,但誰讓顧芳蘭這個顧家人嫁作“江家媳”,還是江昊霆的母親!


    在為家族帶來蔭蔽的同時,也親手葬送了顧氏一脈!


    安雋煌做事,向來斬草除根,不留餘地,江家完了,還會留著關係匪淺的顧家在跟前兒蹦躂嗎?


    顯然,答案是——不會!


    “我想跟你……談談。”顧允沛開口,氣息不穩,失血過多已經讓他眼前發黑,眩暈感接踵而至。


    “明天上午,我還在這裏。”


    唇瓣嚅動著,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抵不過那陣強烈的暈厥感,兩眼一翻,身體直挺挺向後倒去。


    洛川從包間出來,眼疾手快把人接住。


    “趕緊送醫院……”話音一頓,夜辜星再次開口,“暫時,不要通知他家人。”


    “是。”


    ……


    夜風唿嘯,為煩悶的夏日夜晚,送來絲絲沁涼。


    淩晨三點的街道,燈光依然明亮,霓虹闌珊,卻空無一人。


    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響起,一輕鬆,一沉滯。


    強烈的對比。


    孤燈向晚,寂靜的路口傳來低沉磁性的嗓音,乍一聽,像男人,仔細分辨,卻又覺得有一絲難以掩蓋的女氣。


    “夜辜星,你丫就不能攙著我點兒?”


    “京片子說得挺順溜。”她中肯評價。


    “知道什麽叫國際巨星不?精通各國語言那是首要前提!必須的——”


    “嗯,可以去當外交官。”


    女人身上的外套,衣角迎風輕揚,發絲披散,被夜風撩亂,此時,正漫不經心地迴應著身後那人。


    看著前方纖細的背影,陳森暖煩躁地抽出煙,點燃。


    猩紅的火光亮起,旋即,歸於寂滅。


    她扔了火柴


    她扔了火柴,深吸一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嫋嫋升騰,直至消散無蹤。


    心裏卻還是覺得煩躁。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我為什麽要問?”跟她有關係嗎?


    陳森暖咬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麽,“那你為什麽要問剛才那小白臉?”


    “問他和問你,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嗎?”


    “你!”


    夜辜星徑直走在前方,不迴頭,就這樣,靜靜走著。


    陳森暖突然覺得沮喪,在這個女人麵前,她所有魅力,似乎通通蕩然無存。


    “那……你現在想知道嗎?”


    夜辜星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一直糾結在這個話題上,“你說,我聽;你不說,我不問。”


    就是這麽簡單。


    說到底,陳森暖於她,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有個代言,恢弘地產是合作方之一。”吸了口煙,目光投向遠處,悠悠一歎,“很多時候,這個圈子,就是這麽髒,不管國內,還是國外……”


    夜辜星靜靜聽著,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備,隻喝了一口……估計,不比那小白臉兒好到哪兒去。”她呸了口,滿嘴煙頭的焦味。


    丟掉,碾滅,雙手插在衣兜裏,仿佛演練過千萬次,動作行雲流水。


    兩步追上夜辜星,並肩而行,她偏過頭,女人素麵朝天的側臉映入眼簾,她竟有一瞬間的恍惚。


    繼而,自嘲一笑,緩緩搖頭,“我說的這些,你怎麽會懂?”


    夜辜星挑眉,卻不接話。


    陳森暖並不在意,或者是習慣了對方的冷淡,“想來,有你男人護著,能夠送到你麵前的東西,絕不會沾染半點陰暗,一切……都是光鮮亮麗。真是讓人,既羨慕,又嫉妒。”


    腳步一頓,夜辜星轉身看著她,眸光冷然,幽黑深邃。


    “不,我懂。”她說。


    陳森暖怔住。


    “沒有人能一帆風順,也沒有人可以永遠躲在保護傘下。皇冠越美,越耀眼,就越沉重。”


    “所以,不用羨慕鑽石的耀眼,因為,它經過了上百萬次的打磨和切割。”


    “公交站到了。”她答應的事已經做到,轉身,離開。


    陳森暖一個人站在公交站牌前,看著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沉思。


    從未有過的迷茫……


    鑽石耀眼……打磨切割……


    被安雋煌捧在手心的她,不是生來就該是一顆鑽石嗎?


    到底經曆過什麽,才能擲地有聲說出這樣一番話?


    一輛輛公交、的士自她眼前穿過,也有司機開窗問她“要不要走”,都被她用沉默拒絕。


    夜風唿嘯,霓虹閃爍,整個城市都在沉睡……


    夜辜星走迴藍魅門口,取車,駛離。


    迴到別墅,剛好淩晨四點。


    她洗了澡,躺在床上,卻再也睡不著了。


    索性拿了平板,進到自己的微博,開始一條一條刷留言。


    再次睜眼,已經天光大亮。


    一掀被子,作勢起身,平板砸到地毯上,撿起來,放到床頭櫃上。


    夜辜星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迎接熾熱的一天。


    吃過早飯,已經上午九點,她換了衣服,驅車朝藍魅酒吧而去。


    她倒要看看,洛川如何給她一個滿意的交待……


    囂張的蘭博基尼一躥而出,不過四十分鍾,就到達目的地。


    還是昨天那個侍者站在門口,見夜辜星停車,連忙躬身為她拉開車門,態度,相當恭敬,甚至近乎於戰戰兢兢。


    夜辜星下車,笑看了他一眼,長相十分激靈的一小夥子,略帥。


    “不用下班?”


    “呃……要到中午十二點才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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