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錯,步步錯。


    下過海的人,再撈起來,也是滿身洗不掉的鹽堿味兒。


    從十八歲,到如今二十五歲,整整七年時間,風塵打滾,坐台賣笑,到後來跟著顧允澤,當了最為人不齒的情婦,鄧雪自己都無法直視這段糜爛的人生,更何況,是殷殷期盼著與女兒團聚的閔穗賢?


    如果有可能,她不會走上這條路;既然已經在這條路上了,她就再無迴頭的可能。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前,鄧雪從不以自己“小姐”的身份為恥,她接受得無比坦然,因為,沒人在乎。


    她揮霍自己的身體,賺自己的錢,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麽努力活出一副人樣。


    終於不用過寄人籬下的日子,也不用看人臉色過活,她甚至一度感激這個職業。


    就在她以為自己能夠一直這樣沒心沒肺地活著,到老到死的時候,命運又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野雞變鳳凰?


    她裹在被子裏大笑,笑到最後淚流滿麵,不得不承認,麻雀飛上枝頭成了鳳凰,可她鄧雪連麻雀都算不上,又怎能奢望飛到那個位置?


    不過是平添笑料。


    她不希望聽到別人議論紛紛——原來,溫家的女兒做過雞;也不想受人指指點點——原來閔穗賢的親生女兒是個不要臉的小三兒!


    所以,保持現狀,最好。


    她無父無母,孑身一人,來的時候無牽無掛,去的時候也該灑脫不羈。


    “你怪她?”如果,不是閔穗賢識人不清,錯信王慧和溫閻,鄧雪的人生將截然不同。


    錦衣玉食,萬千疼寵,溫馨雅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該屬於她!


    “不能說怪,隻是有些遺憾,”鄧雪深吸口氣,眼眶通紅,唇角卻隱隱帶笑,“原來,我也可以擁有這麽多,不用去羨慕別人……”


    她說的是“也可以”,但事實上,這些本該屬於她的東西,她卻一件也不曾真正擁有過。


    “你真的想好了?”


    鄧雪苦笑,“衣服很漂亮,卻並不合身,勉強穿進去,最終難受的,還是自己。”


    所以,不如放手。


    “你試都沒試過,怎麽就知道不合身?”夜辜星反問。


    “一個滿身汙泥的人,連觸碰衣服的資格都沒有,合不合身還重要嗎?”


    夜辜星眸光沉邃,“你覺得,自己滿身汙泥?”


    “至少,在別人眼裏,我是這樣。”鄧雪自嘲一笑。


    她不後悔當年的選擇,一個人如果連命都沒了,要一具清清白白的身體還有什麽用?


    為了活著,她可以放下倨傲,拋掉自尊,因為,她知道,終有一天,她會憑借自己的力量,把丟掉的東西再撿迴來,所以,她能毫無壓力地笑著,沒心沒肺地生活。


    可是一旦有了牽掛,有了顧慮,什麽都變了。


    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對那些鄙夷的白眼一笑而過,可是,閔穗賢能嗎?


    就算她能,鄧雪還能繼續這樣沒心沒肺地活下去嗎?


    好比,單身漢和已婚男人。


    前者,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後者,獨挑大梁,養家糊口。


    ……


    閔穗賢離島那天,夜辜星去停機坪送她。


    螺旋槳攪起的大風刮得人衣角亂飛,陰天,不見日光,清晨的露水未幹,薄霧迷蒙,空氣中漂浮著海水獨有的鹹腥氣味。


    “夫人,一切準備就緒,可以登機。”機艙位置飄出一道沉穩恭謹的男嗓。


    閔穗賢遺憾地收迴目光,苦笑,“她還是沒來……”


    “給她一點時間,血緣總歸是剪不斷的。”


    閔穗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目露真摯,“安夫人,謝謝你。”


    夜辜星朝她揮了揮手,“一路順風。”


    直升機逐漸上升,穿破雲層,駛向遠方,螺旋槳發出的雜音也越來越小,直至,再不可聞。


    夜辜星攏了攏風衣,“出來吧。”


    鄧雪從側方一堵牆體之後走出,眼眶泛紅,“走了,也好……”


    “錯過這次機會,繼續跟在我身邊吃苦,將來你可別後悔。”夜辜星似笑非笑。


    鄧雪收迴目光,緩緩搖頭,“不後悔。”


    “隨便你。”


    言罷,轉身離開。


    鄧雪邁步跟上,轉頭,最後看向遠空某處。


    當她有了足夠的自信和勇氣,她會毫不猶豫開口叫一聲“媽媽”,可是,現在,她還要不起。


    沒錯,不是不想要,而是要不起!


    終有一天,她會光明正大站在所有人麵前,即便要麵對曾經那個最醜陋的自己,她也會笑靨如花,隻因,足夠強大!


    ……


    送走最後一撥賓客,夜辜星徹底閑下來,她開始著手整頓六個部門,關鍵是——放權!


    部門主管悉數到場,夜辜星端坐上首,有條不紊下達命令,所有人凝神細聽,生怕漏掉一句。


    “從今天起,各部門的瑣事不用再呈報上來,主管能夠拿定主意的自行決斷,自認拿捏不準的遞交匯報處,由匯報處篩選上報,十二個小時之內,必有迴應,如果沒收到迴應,或是超過了規定時間,大可以向監管處的人投訴。”


    “另外,監管處的現有工作者全部打散,下放到各部門,人事部按照我給的標準,盡快挑出一批人來,最後一輪,經我麵試過關,才能正式加入監管部門。另外,提醒大家一點,監管處人事任命周期為半年,也就是說,半年之後,會再次按照同樣的規格選拔另一批人,且同一人,不得兩次加入。”


    這樣一來,人員流動加速,那些妄想安插眼線進來的人完全可以歇了心思,總歸,進來了,也還是要被送出去的。


    “大家還有什麽問題?”目光掃過眾人,不威自怒。


    “好,既然沒有人說話,我就當你們聽明白了。記住,我不喜歡自作主張、急功近利,也同樣討厭碌碌無為、保守中庸。”


    言下之意,大事不要隨便拿主意,小事不要輕易來煩她。


    “散會!”


    新製度一出,收效明顯。需要她親自處理的事少了大半不止,都落在各部門主管頭上,日子又恢複到以前,格外閑適。


    夜辜星和鄭萍的來往也日漸密切,說不上推心置腹,但好歹能夠閑話家常。


    “瞧瞧你這清閑的模樣,可真是惹人眼紅。”


    夜辜星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分茶入杯,不多不少,恰好七分滿,“二嬸,請。”


    鄭萍笑了笑,先聞香,再品茗,“好茶。”


    “想不到,二嬸也是個懂茶人。”


    “我懂茶,可惜,茶不懂我。”眼中隱有苦澀劃過。


    夜辜星也不多問,“茶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物又怎能懂活物?”


    鄭萍若有所思。


    “算算時間,這都半個月了,艾維斯家族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


    鄭萍被轉移了心思,眼中閃過精明,“三天期限已過,看來,倪茜還是無可避免成了棄子。”


    “是嗎?”夜辜星挑眉,“我看未必。”


    鄭萍目露疑惑。


    夜辜星笑得篤定,“聽說,布萊迪十分寵愛這個外甥女……”


    “依你看……”


    夜辜星伸了個懶腰,起身,“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她,這位大小姐被關了十幾天,想必相當無聊。”


    鄭萍樂了,“求之不得。”


    ……


    倪茜看著四四方方的白色牆壁,雙眸刺痛,仰頭一倒,躺迴床上,簡陋的鐵床發出一聲刺耳咯吱,硌得她白嫩的背部生疼。


    “shit!”


    她已經被關在這裏整整十二天,除了一張床和四麵卡白的牆,什麽都沒有!


    窗戶被水泥糊上了,留下一塊醜陋的黑疤,通風換氣,完全靠頭頂排風扇,巨大的雜音吵得她整晚失眠,可是關了又悶得慌。


    每天早中晚三餐都有人按時送來,一葷一素一湯。


    第一天,她踢翻了所有碗,湯菜飯灑了一地,她餓了整晚。


    第二天,她告訴自己,要忍耐,不要跟自己過不去,若是有人送來,她就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等表哥來救她。


    可是,第二天沒人送飯。


    饑腸轆轆險些暈厥,終於熬到了第三天,隻有一葷一素,少了湯,而且葷菜看上去讓人惡心,因為是廉價的豬肝。


    她叫囂著問原因。


    那送飯的下人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夫人說,對待犯人,不要太好,得有個教訓!一頓不吃,那就免了二頓,第三頓規格減半,若還是不吃,那就不用送了。”


    從那之後,倪茜再也不敢隨便摔碗。


    二十幾年養尊處優,仗著艾維斯家族的權勢和舅舅的喜愛,倪茜嬌生慣養,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成了階下囚,遭受到一係列非人對待,她幾乎快要崩潰!


    若不是心裏盼望著表哥能夠英雄救美,她估計早就瘋了。


    腹部傳來痛感,她咬牙,低咒一聲,探頭探腦打量著四周,然後脫掉褲子,在背離監控攝像的位置蹲下身,不一會兒,惡臭傳來。


    倪茜咬牙忍著。她是人,不是神,吃進去的,也要拉出來,可是這個地方根本沒有廁所,她隻能……就地解決。


    突然,門鎖轉動,倪茜腳下一歪,直接伸手把褲子提起來,動作那叫一個快,完全是下意識反應。


    一個老媽子站在門口,捂著鼻子,嫌棄地看了倪茜一眼,“呸——不要臉的髒東西!”


    倪茜羞憤欲死,嘴唇顫抖著,“你、你們欺人太甚!”難堪和憤恨齊齊湧現,她歇斯底裏!


    最後,她被兩個大漢架起來,扔進浴桶,在老媽子的監督下,她草草打理幹淨自己。


    “如果不是夫人要見你,隻怕關到死也沒機會洗上一次熱水澡!”


    倪茜心下驚疑,夜辜星要見她?!


    “倪小姐,好久不見。”


    下意識後退半步,倪茜目露驚恐。


    鄭萍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你想要做什麽?!”


    “沒什麽,給你傳個信而已,艾維斯家族到現在還不見動靜,似乎……不太關心你的死活啊?”


    倪茜眼底閃過一絲得意,“king不會上當的!”繼而咧嘴一笑,有恃無恐,“承認吧,你根本不敢拿我怎樣,除了囚禁我,羞辱我,你還能做什麽?”


    夜辜星不見動怒,隻是笑得極為寡淡,“你說得不錯,我確實不會拿你怎樣,相信沒有生意人會在出手前,損壞貨物,畢竟,造成的損失要自己承擔。”


    “你什麽意思?!”


    鄭萍嗤笑一聲,“倪小姐,話已經說得如此明了,你究竟是真傻,還是裝瘋賣傻?”


    “老女人,你閉嘴!”


    鄭萍笑容一斂,“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你敢那你就來啊?誰怕誰——”


    “夠了!”夜辜星冷聲一喝,“倪小姐,我確實不會動你,但前提是,你還有利用價值,能讓我從艾維斯家族手裏得到好處,可如今……”


    倪茜麵色微變。


    “你好像已經失去了這種價值,所以,我不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你、你敢?!”


    夜辜星冷笑,“要不要試試?”


    倪茜脖頸一縮,眼底驚惶畢露無遺。


    夜辜星隨手撿起一把小巧的鐵製剪狀物,“知道這是什麽嗎?”


    倪茜強作鎮定,扯開唇角,“一把剪刀而已,你、你少嚇唬人!”


    “沒錯,”夜辜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確實是把剪刀,不過,它有個特殊的名字,叫——拔甲剪。很難想象,這樣一把小小的東西,可以將一個人的指甲全部——拔、掉!”


    倪茜猛然收手,恐懼地瞪大眼。


    “都說華夏滿清有十大酷刑,剝皮,腰斬,車裂,俱五刑,淩遲,縊首,烹煮,宮刑,刖刑,插針。這拔指甲一項居然不在其中,想來也沒有想象中可怕,不如,倪小姐試試看?”


    “啊——你這個魔鬼!滾開!滾開!”


    夜辜星一個眼色,馬上有人上前按住倪茜的手腳。


    鄭萍亦是麵色發白,全身顫抖,看向夜辜星的目光像在看一個怪物。


    “倪小姐,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就跟垃圾沒什麽區別。而我,對待垃圾,一向不客氣,扔掉之前,必定要踩上兩腳才樂意。”


    夜辜星把玩著手裏的物件,笑得狠戾又邪惡,在倪茜驚恐的目光下,一步步逼近。


    “不要!求求你——我有價值!有價值!king會來救我的——”


    “哦?”夜辜星止步,繼而搖頭,“你是為了活命編謊話誆我吧?嗬嗬……”眼神陡然一狠,“我不傻。”


    “沒有!我說的是真的!表哥一定會來救我——他要是不來,舅舅不會放過他!你饒了我吧……”


    夜辜星目露質疑,“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肚臍上有一個微型通訊器,這幾天家族的人聯係我,說他們會在後天淩晨救我出去——”


    鄭萍目露驚愕,用一種既同情又憐憫的目光看向倪茜。


    夜辜星卻但笑不語,似早有所料。


    “所以,表哥一定會來的!我還有用、有價值!求求你,不要拔我的指甲……求求你……”哭得稀裏嘩啦,全身顫抖,倪茜已經被嚇崩潰了。


    “後天淩晨?”


    倪茜渾身一個激靈,生怕夜辜星不信,忙不迭開口,帶著哭腔:“是!淩晨三點,表哥他們就會抵達占鼇,到時候你想要什麽盡管開口,他都會給你的!求求你……放過我……”


    夜辜星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心裏為艾維斯家族的人默哀三分鍾。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原來,這位奇葩倪小姐,竟然以為艾維斯那方“救她出去”的意思是要光明正大和安家麵對麵交易,雖然這種形式更討喜,但艾維斯家族擺明了是想趁夜摸進占鼇,神不知鬼不覺把人救走!


    嘖嘖嘖……


    果然是豬一樣的隊友!


    鄭萍眼中同情更甚。


    夜辜星揮了揮手,立即有人上前把倪茜拖走,丟進她原本待的那間屋子。


    “侄媳婦,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鄭萍試探著開口。


    “上門是客,那我隻能,開門迎客囉……”夜辜星丟了剪子,笑得詭異又燦爛。


    鄭萍一個冷顫,正是六月天,她卻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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