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記得你進宮也有一年了?”封謹對莊絡胭進宮時的模樣全無印象,真正有印象似乎是在那桃花林中,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有整整一年了,去年進宮的時候,也下著大雪,皇上從妾身邊走過時,嬪妾還偷看你來著。”莊絡胭笑著依到封謹懷中,“宮規說不能直視龍顏,嬪妾瞧的時候連手心都冒著汗,就怕被人發現,趕出宮。”

    “如今朕就在你身邊,愛妃可要好好看,”封謹單手摟著莊絡胭的腰,對站在角落裏高德忠道,“高德忠,去把朕剛才擬的單子拿來。”

    高德忠很快遞上一張單子,上麵寫了不少字。

    莊絡胭不知道皇帝的用意,所以移開視線不去瞧那張單子。

    “這是朕擬定的冊封名單,你瞧瞧。”封謹把單子遞到莊絡胭眼前,態度十分隨意,仿佛這不是事關後宮女人地位的單子,而是一張廢紙。

    莊絡胭麵色為難,苦著一張臉迴望皇帝:“皇上,這東西可不是嬪妾該看的。”

    “是朕給你看的,難不成還有誰敢說三道四?”封謹漫不經心的補充一句,“在朕麵前,你不必守那些沒用的規矩。”

    當皇帝寵愛一個女人時,一切規矩都可以不存在,當那個女人失寵了,曾經的不守規矩便是抹不去的汙點。

    莊絡胭略一猶豫,便接過了那張紙,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這竟是年後晉位的名單,有不少人在名單上。

    賢妃晉貴妃,嫣貴嬪晉從三品充儀,蔣賢嬪晉側三品貴嬪,而讓莊絡胭意外的是,晉升名單上還有孔才人與葉容華。孔才人晉從五品婉儀,葉容華晉正四品德嬪,而她自己一躍成為側二品賢容。

    葉容華因為其姐姐小產被降為容華,如今她的姐姐落馬,她倒是以皇上厭棄的姿態晉級為德嬪,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這蔣賢嬪與孔才人也進宮好些年了,若不是在你宮裏看到他們,朕都快忘了她們,”封謹拿走莊絡胭手中的名單,“朕不流連後宮,可登基好些年,宮裏的女人也是不少。這兩人雖不是朕之所愛,但是與你卻相談甚歡,提一提也是應當的。”

    “皇上,切不可因為嬪妾做出這些,”莊絡胭眼眶微紅,垂下頭不讓抱著自己的男人看清她的臉,“皇上是一國之主,事務繁忙,對於嬪妾來說,隻要皇上好了,一切都不重要。若是因為這等事累得皇上分神,嬪妾又有何喜?”

    “你不必想這些,”封謹撫著她的發頂,“你是

    朕愛妃,為你費神些也是值得的。”

    說話的人眼神平靜如水,隻是埋首的人未看見,而說話之人也看不見埋首的人眼神同樣平靜。

    新年降至,殿中省給各宮送去了該有的份例,莊絡胭拿到的用度自然上等的,沒有人敢克扣,反倒是殿中省孝敬了些東西給她。

    這份孝敬後宮寵妃皆有,莊絡胭也不裝什麽清高,收了孝敬又給了些賞賜,做足了麵上的功夫。

    自從前兩日皇帝給她看了晉升位份的名單,莊絡胭就覺得自己肩上的膽子有些重。皇上此舉當然不會是因為寵愛她到失去了理智。蔣賢嬪、孔才人、葉容華皆是與她有過交集的人,而且在後宮中沒有派係。自從她受皇帝召見後不久,後宮中就傳出這三人因為自己要晉升的話來。

    皇帝把這三人劃到自己麵前來,是想自己與後宮某些團體掐群架?

    現今後宮中有三個派係,一是皇後一派,二是淑貴妃一派,還有就是柔妃一派,剩下的便是如她明哲保身的,可是皇帝把自己捧得高高的,隻怕三分因為寵愛,七分是因為利用罷了。

    一個愛著皇帝,有分寸,家世不顯貴也不落魄的女人,不是最好的一顆棋子?女人因愛而強,又因愛而盲目,若自己真是愛著皇帝,隻怕會以為皇帝是真的愛著自己,而不是利用。

    “主子,奴婢方才可是聽了個有趣的傳聞,”雲夕捧著熱茶進來,“今兒晌午徐昭容在梅園賞梅吟詩,見到皇上時哪知腿腳凍麻了,摔在雪地裏,樣子極其狼狽呢。”

    莊絡胭挑眉,這個徐昭容一年司機都要保持著才女範兒,大冬天的也要穿出弱不禁風的味道,今天作過頭,算是丟人了。

    “皇上說了什麽?”莊絡胭算是明白後宮女人看熱鬧的心思了,深宮無聊,不看些別人的笑話,實在過於無聊了些。

    “聽說皇上讓一個太監扶起徐昭容,還說了一句話,主子猜猜皇上說了什麽?”雲夕臉上的幸災樂禍實在過於明顯,讓莊絡胭不禁感興趣的問,“說什麽了?”

    “當時皇上就說,愛妃啊,如今冬天兒了,你怎麽還穿著秋天的衣服呢?”雲夕忍不住笑不出聲,“奴婢聽說,徐昭容當時一副嬌弱的表情就僵在了臉上。”

    莊絡胭抽了抽嘴角,這真夠作的,皇帝當著一幹子宮侍說出這種話來,隻怕也是膩了她那一套了。

    這皇帝的口味永遠不會亙古不變,所以同樣一副麵孔不會讓他永遠停留。所以世界

    上最難伺候的,恐怕是皇帝的愛好了。

    主仆兩正說著,就見福寶匆匆進來,“主子,殿中省的太監來了,說是皇上賞了咱們宮不少東西。”

    莊絡胭到了茶廳,果然看到屋子裏擺了不少東西,殿中省的一個管事太監笑著給她行了一個禮,“昭主子,皇上有命,說是明兒就要過年了,昭主子你近日消瘦不少,便讓尚衣局趕製了些新冬衣讓奴才們送來,您瞧瞧可還合意?”

    說完,就讓身後的太監們打開了箱子。

    莊絡胭一眼看去,裏麵擺放著狐裘、羅裙,繡鞋還有各種首飾,做工都很精致,樣式也是今年新出的,可見尚衣局十分的細心。

    “多謝皇上賞賜,這些東西我很喜歡,辛苦尚衣局以及你們了,”莊絡胭擺擺手,雲夕與聽竹便拿了荷包給這些太監。

    “快過年了,諸位公公拿去喝茶吧,我這一年也承大家照拂了。”莊絡胭淺笑著端起茶杯輕啜,看著一幹子太監連說不敢,麵上笑容不變。

    臘月三十這一天,宮裏的琉璃瓦上,仍舊積了厚厚的雪,莊絡胭起床看著樹上的冰淩,由雲夕伺候著穿衣時,感慨道:“這都快一年了。”

    “已經一年了,”雲夕理著莊絡胭狐裘,笑著道,“主子去年進宮時,還不到新年呢。”

    莊絡胭笑了笑,雲夕自然不知道她感慨的是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她麵前的梳妝盒裏,裝著不少的首飾,每一樣放在後世都是價值連城。從中挑出一枚貓眼石,莊絡胭突然道:“我聽說莊婕妤前些日子病了?”

    雲夕淡笑,“迴主子,奴婢聽聞莊婕妤自從皇上撤了她牌子後,便一直病了,前兩日才好,皇後昨日還賜了些補藥去。”

    “皇後素來是慈善的,”莊絡胭皮笑肉不笑,她與婕妤不合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皇後昨天給自己賜了幾匹蜀繡,給莊婕妤賜藥,這碗水端得倒是真平。

    “莊婕妤是我姐姐,我也該關心一兩分。”莊絡胭轉了轉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把我庫裏那根百年老人參給姐姐送去,讓姐姐補一補身子。”

    “主子仁心,奴婢這就把您的賞賜送去。”雲夕福了福身,轉身去庫房取東西。

    大年三十太後皇後要受命婦朝拜,後妃們要等到晚上再一起給後宮三位最尊貴的人行三拜九叩大禮,所以莊絡胭竟是難得睡了一個懶覺。給莊婕妤送百年人參,在別人眼中也許是做戲,但是在馬婕妤眼中,隻會是一

    種羞辱。

    不過她可沒有忘記剛剛來這個世界時,自己在皇後宮門外罰跪,莊婕妤看自己那種鄙夷不屑的眼神。

    我落魄時,你用眼神奚落,焉知待你落魄時,我不會還當初那一眼?

    女人麽,總是記仇的,莊絡胭從不認為自己有高風亮節。

    雲夕帶著兩個宮女到莊婕妤住處時,莊婕妤身邊的大宮女斜雨正在門口做著繡活,見到雲夕先是一愣,才忙起身行禮。

    雲夕是昭修儀身邊大宮女,昭修儀比自家主子地位高,自己這個宮女自然也要比其低上幾等。

    “雲夕姑娘怎的來了?”斜雨把雲夕迎進茶廳後小心問道。

    雲夕微笑道:“莊婕妤可在,我家主子聽聞莊婕妤身子有恙,便讓奴婢送了些補身子的藥來,若是莊婕妤在,煩請斜雨姑娘通報一聲。”

    斜雨知道自家主子與昭修儀不和,可是如今卻不得不低頭,“雲夕姑娘請稍帶。”

    雲夕等了一會兒,就見莊婕妤麵色不好的扶著斜雨的手出來,看了眼莊婕妤身上半新不舊的衣衫,她規矩的行禮,“見過莊婕妤。”

    “莊絡胭叫你來做什麽?”莊婕妤麵無表情的看著雲夕。

    雲夕笑著站直身,“迴莊婕妤,主子聽聞你身子不爽利,就讓奴婢送了些東西來,望莊婕妤不要嫌棄。”

    “堂堂昭修儀的東西我怎麽敢嫌棄,”莊婕妤冷笑,“如若不然,我連婕妤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莊婕妤言重了,”雲夕仍舊笑著,“既然主子的賞賜已經送到,奴婢也該告退了。”

    聽到賞賜二字,莊婕妤臉色再度變了變,卻咬牙道:“嬪妾謝過昭修儀賞賜。”

    如今她比不過莊絡胭是事實,若不是莊絡胭,她怎麽會被撤了牌子,怎麽會連皇上的麵都見不到。

    雲夕走出茶廳後,就聽到身後傳來嘭的一聲,似乎是什麽盒子被摔在了地上。

    “雲夕姑娘……”雲夕身後的小宮女麵色有些憤憤,似乎不滿意莊婕妤的不識好歹。

    雲夕笑了笑,“隨她去吧。”

    莊婕妤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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