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絡胭瞧著蘇家姐妹相攜而來,淑貴妃這樣的女人她不了解,所以在現在這個時刻,也不想去與之為敵。

    在商場中輸了,失去的也許隻是金錢與職位,在後宮中輸了,失去的除開地位外,還有可能是命。端起茶杯低頭輕啜,掩飾自己不小心露出的情緒,這茶水好是好,就是略顯寡淡了些。

    淑貴妃與蘇修儀給皇後請安過後,便規規矩矩的坐下了,皇後看了眼眾人,開口道:“昨兒又下了大半宿的雨,今兒康安宮傳了太後懿旨,說是免了大家今兒給太後請安。”說到這裏,皇後抿一口茶後才繼續道,“本宮想著,如今宮裏也有不少的老人,你們都去問問身邊年歲過了25歲的宮女,若是有想放出宮的,就去殿中省支銀子,發放迴家吧。”

    莊絡胭微愣,這後宮中放了老人出去,也就代表著明年開春會有新的宮女選進來,若是這些宮女中有一兩個得了皇帝的青眼……她終於有些明白皇帝為什麽有這麽多女人了,每年看到鮮嫩的小姑娘,難免不會食欲大增。

    “皇後娘娘仁慈,”淑貴妃起身行禮,含笑道:“待嬪妾迴宮後,定要好好問問。”

    皇後點了點頭,見其他妃嬪也起身讚自己仁慈,便笑道,“哪裏是本宮仁慈,不過是按著祖宗規矩罷了。”

    莊絡胭在心底歎息一聲,皇後除了明麵上好看,有時候還真是吃力不討好,她瞧著都覺得累,更不用說皇後做起這些事情來又有多繁雜。

    不過常言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她認為皇後累,也許皇後還認為這是尊貴無比的位置,即便累也樂意,即便繁雜也心甘情願。

    “對了,昭充儀,本宮聽聞皇上恩準你宮中有小廚房,身邊可有擅廚藝的人,若是沒有得用之人,去殿中省說一聲,讓他們安排幾個得用的宮女給你。”皇後仿佛突然憶起這件事般,開口道,“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折騰,也該好好補補身子,本宮瞧著你最近幾日清減了些。”

    “多謝皇後娘娘,嬪妾身邊有擅長廚藝的人,並不用再去殿中省調配了,”莊絡胭麵上笑著,眼中還有掩飾不住的驚惶,“哪裏有清減,不過是這兩日睡得不怎麽好,想來是瞧著精神頭差了些吧。”

    皇後點頭,頗為包容的看了她一眼,“快些坐下吧,並不用這般多禮,你也不用想太多,舉頭三尺有神明,若是心中無愧,便是神仙也要庇佑的。”

    莊絡胭謝恩坐下,心裏卻冷笑,皇後這話中明著是勸慰她,又隱隱讚譽她是受

    上天庇佑的,可是往深了想,卻是在提醒其他人不要做虧心事,也是在提醒其他人,自己近來在後宮中有些顯眼。

    皇後不愧是皇後,對一應妃嬪沒有厭惡與喜歡,隻有平衡二字,自己這次有了小廚房,不管是什麽原因,確實有些招眼,皇後隻是這般反應已經算是平和的,可見這事兒在皇後心中,應該算不得什麽大事。

    淑貴妃聽了皇後這話,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這昭充儀受上天庇佑的事兒早傳遍了後宮,皇後心裏不膈應才奇怪。不過這昭充儀確實好運了些,也難怪皇後這位正宮娘娘心生酸意。

    皇後話裏是否有別的意思,其他妃嬪不管聽出還是沒有聽出,都隻附和著讓莊絡胭好好休息之類的話,皇後她們不敢得罪,可是得聖寵的昭充儀也不是她們隨意去譏諷的對象。

    莊絡胭不是喜歡打嘴皮子仗的人,皇後這番話說了後,她半點辯駁的心思也沒有,隻當聽不出這話中話,順著皇後話中表麵意思說了幾句,便不再開口,做出幾分沉悶的模樣。

    莊婕妤瞥著莊絡胭的模樣,麵無表情的移開視線,在屋內眾人臉上掃了一圈,然後老實的低頭,摸著自己手裏已經涼透的茶杯。

    馬婕妤自從被嫣貴嬪掌嘴後,老實了不少。那日她被掌嘴是皇上親眼瞧見的,可是即使如此嫣貴嬪也沒有受責罰,她心裏就清楚了,她早已經不是兩年前受寵的馬婕妤了。

    她即便是傻,也知道何謂紅顏未老恩先斷,這後宮中她不是唯一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抬頭看了眼在座諸人,這裏麵又有幾個人能聖寵不衰呢?

    “跪安吧,本宮也乏了。”

    馬婕妤起身與眾位妃嬪站在一起,然後跟隨在眾人身後出了景央宮,身份不同,上步輦的順序也是不同的,她目送著淑貴妃、寧妃、賢妃等一幹高位分嬪妃帶著儀仗隊離開,再瞅著剩下一幹低眉順眼的妃嬪,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當年她不也幻想過自己有那麽一日,在眾位妃嬪羨慕眼中帶著儀仗隊離開?

    如今她夢醒了,才驚覺自己有多麽傻,如果當初她不是那般猖狂,也不至於落得這一步。

    “主子,小心。”

    細膩輕柔的提醒聲讓馬婕妤再度抬頭,這會兒上步輦的是正得皇上寵愛的昭充儀,也是自己曾經奚落過的對象。

    昭充儀穿著一身不顯眼的水藍束腰襦裙,就連鬢發也是挽著規規矩矩的,發間的玉釵既不顯得張揚,也不會寒酸,讓人一眼瞧去,挑

    不出幾絲錯處。

    有的人猖狂一時,卻懂得及時迴頭,有些人猖狂太久,便再無迴頭機會。馬婕妤平靜的看著昭充儀坐著步輦離開,瞧著其他地位分妃嬪豔羨的眼神,不由得冷笑,這後宮裏不得寵的比得寵的多,更何況莊絡胭出身本就不錯,豈是出身不顯的地位分妃嬪可比擬的。

    瞧著莊婕妤臉上不甘憤怒的表情,馬婕妤臉上嘲諷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這兩人當真不像是姐妹,姐姐怨恨嫉妒著妹妹,妹妹眼裏心裏沒有庶出的姐姐,就連表麵的人情也不做,還當真讓人瞧著好笑。

    不過這後宮中好笑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缺莊家姐妹這一個笑料。

    “主子,”身邊的宮女輕聲提醒,“請上步輦。”

    馬婕妤坐上步輦,待步輦上升時,她看著其他規規矩矩站著的妃嬪,慢慢的移開視線,抬頭眯著眼睛看升上天際的太陽,太陽有升起的時候,自然也有落下的時候。

    住進熙和宮的日子倒十分安寧,雖說偶爾會有淑貴妃賜些東西,但是莊絡胭向來是欣然收下。雖說淑貴妃此舉也許是在說明兩人之間的身份之差,不過在莊絡胭看來,這免費又無害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這日風和日麗,莊絡胭帶著幾個宮女太監在附近散步,不小心走進了一片竹林,想著這是徐昭儀的地界兒,她雖然貪這裏涼快,還是老老實實的想要退出去。

    “昭充儀?”

    在莊絡胭還來不及退出去時,便遇到了挽著墮倭髻身著雪色寬袖羅裙的徐昭儀。見此情狀,莊絡胭老老實實的行禮。

    “罷了,你起來吧,”徐昭儀輕輕歎息一聲,“我這裏素來清靜,無甚人來,你能來也是這些綠竹的緣分。”說著,麵上露出一絲惆悵的笑意,“我也沒什麽可招待你的,不若一起喝杯淡茶?”

    “昭儀相邀,是嬪妾之幸。”莊絡胭不知道為何,隱隱覺得自己全身有些別扭。

    “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徐昭儀坐下後,歎息一聲,“這後宮諸人,皆愛那姹紫嫣紅的花兒粉兒,卻不知竹也別有一番風味。”

    莊絡胭幹笑一下,作為一個俗人,她貪竹的涼快,貪花的美與香,不過瞧著徐昭儀這幅不沾半點世俗的模樣,瞬間覺得自己不該口出任何不妥之言,以免讓這種出塵之人染上世俗,雖然她怎麽瞧,怎麽覺得別扭。

    “這是竹葉青,算不得什麽稀罕的茶葉,勝在一個清雅,”徐昭儀讓身邊的宮女給莊絡胭端上茶

    ,抬頭看了眼頭頂茂密的竹林,“莊絡胭也愛這片竹林麽?”

    莊絡胭聽了這話,自然不能迴答她是自己腿賤跑了過來,隻好道:“瞧著這邊清新雅致,便來瞧瞧,卻不曾想打擾了昭儀娘娘清靜,實在是嬪妾之罪。”

    “既然是賞竹,何來打擾,”徐昭儀麵上露出縹緲的笑意,仿佛心神都沉醉在這片竹林中般,“你懂竹,便是它們最大的欣慰。”

    莊絡胭埋下頭,巴巴的喝了一口竹葉青茶,這茶確實清香,但是絕對算不上什麽決定好茶,想著這位徐昭儀是難得的才女,她就抽了抽嘴角,她原本以為這位主兒與紅樓中林妹妹是一個型兒的,不過現在卻覺得,她這麽想真的太侮辱林妹妹了。

    林妹妹雖說也是多愁的性子,但是好歹言行透著真實,這位徐昭儀盡管全身上下都透著出塵的味兒,怎麽就給她一種作的感覺呢?

    不過這也難怪,後宮有個各色女人,有這麽一個看法心思不同的才女,也算是新鮮,不過皇帝每次與徐昭儀都是這樣交流麽?

    腦子裏想了一下皇帝與徐昭儀吟詩作賦的畫麵,她捏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不得不說,皇帝是個愛好廣泛的職業。

    說曹操曹操到,莊絡胭剛興起這個念頭,就聽到身後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兩位愛妃好興致,竟是在此處飲茶賞竹。”

    莊絡胭起身時,見到徐昭儀眼中掩飾的喜悅,心裏隱隱明白過來,這徐昭儀隻怕知曉皇帝要來,才故意在自己麵前發表這麽一番言論,想在皇帝麵前吸引些目光。看來這位才女,也不是真的如才女那般出塵視世俗為無物。

    “妾見過皇上,”莊絡胭放下茶杯,與徐昭儀一起行禮,與莊絡胭規規矩矩的行禮比起來,徐昭儀的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出塵,那雪色袖擺在空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晃得莊絡胭眼花了一下。

    “兩位愛妃不必多禮,”封謹含笑走到兩人身邊,“既然有好茶,朕也來品嚐一番。”

    “迴皇上,這是由嫩竹尖炒製而成,妾泡來一盞您嚐嚐,看看合不合胃口,”徐昭儀麵上露出一絲淡笑,親手為其泡了一杯茶,嫋嫋青煙漂在茶麵上,說不出的好看。

    莊絡胭端著茶杯默默看著這一幕,難怪徐昭儀會被稱為才女了,不說她是否有才,隻是通身的氣質,還真有幾分才女的氣質,在這後宮中,也算是難得了。

    “唇齒留香,好茶,”封謹喝了一口後,便放下茶盞,轉頭見

    莊絡胭淡笑著坐在一邊,便道:“兩位愛妃確是比朕會品這茶中閑適了。”

    莊絡胭聞言放下茶杯,笑著道:“皇上是在笑話妾,您說徐昭儀會品茶,倒是無人辯駁了,偏說臣妾會品茶,便是個大大笑話了。今兒在林中偶遇徐昭儀,得昭儀姐姐一杯茶,已經是妾這等俗人之幸,皇上再這般誇,妾日後隻怕是沒臉了。”

    封謹笑了笑,把視線移到徐昭儀身上,“愛妃喜歡這片竹林,不枉朕為你安排了此處,幸好博得愛妃一笑。”

    徐昭儀麵上露出一絲嬌羞,讓原本就白皙可人的臉顯得更加豔麗。

    莊絡胭齊瞧著這番景象,放下茶杯,麵上露出兩分勉強的笑意,起身道:“皇上,妾想起宮裏還有些事情沒有安置好,便不與你們一道飲茶了。”

    封謹抬首看了莊絡胭一眼,似乎有瞬間的停頓,又似乎沒有,“既然愛妃有事,便退下吧,這會兒日頭正烈,路上小心些。”

    “多謝皇上關愛,”莊絡胭不去看兩人幾乎交握在一起的手,匆匆退了下去。

    伺候在一邊的高德忠瞧著昭充儀匆匆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昭充儀還是嘲笑其忘記自己身份,這後宮女人這麽多,她又憑什麽讓皇上也對她動心。

    徐昭儀卻是很滿意昭充儀的識趣,見她匆匆離去,還道:“原想與昭妹妹好好聊一會兒的,哪知她沒有時間。”

    “愛妃不必遺憾,日後你們還有機會的,不是?”封謹垂下眼瞼,收迴了快要與徐昭儀相握的手,喝了一口竹葉青,“朕原本想給你遷至寶金宮的,既然愛妃喜歡這片竹林,朕便不讓愛妃折騰這一番了。”

    徐昭儀麵上的笑意微微一愣,隨即恢複如常的,“皇上體恤,是妾之幸。”

    高德忠原本對昭充儀那點子同情之心轉移到了徐昭儀身上,這得與失,誰說得清呢?

    皇上準備給徐昭儀遷宮,但因為徐昭儀喜愛樓外的竹林而作罷的消息,最後還是傳到了後宮諸人耳中。

    “嗤,這位就愛作,這迴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柔妃露出嘲諷的笑意,“說什麽喜歡竹林,隻怕她這會兒恨不得燒了那片林子才是。”

    她逗了逗懷裏的雪色長毛貓,麵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她就知道,這女人早晚會做作得害死自己,這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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