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還有一事稟報。”


    “你說。”


    衛卿道:“微臣在邊關,得幸找到了被發配的繆謹,而今繆謹在邊關投軍,為國效力。”


    她二舅舅的職位還很低,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往後若想往高處走,就必須得現在上報皇帝。


    免得到時容易遭人話柄,說她有欺君之嫌。


    皇帝略有詫異,感歎道:“繆謹,曾也是不可多得的才子,你說他現在在邊關,棄文投軍?你可是想朕把他召迴京中來?”


    衛卿搖了搖頭,道:“既擇了這條路,那便是他的宿命。建功立業不是投機取巧,而是要靠性命去打拚。微臣一家皆是罪臣之後,微臣不敢隱瞞皇上,故將此稟報。”


    這個衛卿,一向極有分寸。


    皇帝看著衛卿,欲言又止,最後揮了揮袖擺,則道,“發配期滿,繆家已無罪,衛愛卿無需妄自菲薄。你去靜懿那吧,她還等著你。”


    衛卿從殿上退下,走出不多遠,迎麵就看見殷璄帶著麾下數名將領朝這邊走來。


    衛卿與他打了個正麵,並不抬頭看他,隻站在一邊側身,等著他們經過。


    殷璄走到她身邊時,足下卻頓了一頓。


    他低語道:“剛迴來,既麵過了聖,還是迴去多休息為妥。”


    他迴來以後,先召集了此次征戰的武將,又聽了三軍抵京的詳細匯報,還了解完京中的形勢,才帶著人來覲見。


    如此,也是給衛卿騰時間。她先麵聖過後,才能迴去好好休息。


    衛卿麵色尋常,道:“多謝大都督關心。”


    隻是衛卿與他錯開後,轉而就去了靜懿那裏。


    靜懿傳了午膳,正在宮裏等著,隨後皇帝還賜了禦膳過來。


    靜懿遠遠就看見衛卿進了她的宮殿,走在那條直道上,她目光閃爍,一直定定地看著。


    直到衛卿進了門,靜懿動手舀羹湯,遞到她的手上。


    在宮裏靜懿保持著端莊,衛卿接過羹湯,笑得明眸溫暖,道:“微臣多謝公主。”


    靜懿遣退了宮人,才悶聲道:“不許自稱微臣。”


    衛卿喝湯時,靜懿就一直把她看著,眼眶紅紅的。


    去年重傷了一場,好不容易養迴來的氣色,眼下又消退得幹幹淨淨。靜懿怎能不心疼。


    衛卿溫聲道:“我不是迴來了麽,你作甚還這副表情。”


    靜懿道:“你多吃一點,補迴來。”


    衛卿笑道:“好。”


    隻有漪蘭在門口守著,十分著急。


    漪蘭感覺衛卿的情況很不好,在進宮時臉上就沒有半分血色。衛卿著實應該迴去休息,可是知道靜懿在等她報平安,她便硬撐著,若無其事地到這裏來。


    她舉手投足,都沒有絲毫受傷的樣子。跟沒事兒似的依然和靜懿有說有笑。


    可是身上的傷到底痛不痛,隻有她自己知道。


    後肩上一個血窟窿,豈是短短時日便能長好的。


    用過午飯後,衛卿起身告辭,道:“家中還有舅舅舅母等著我迴去匯報,等我明日進宮複職,再來與你詳說。”


    雖然很不舍,靜懿還是點了點頭。


    她看著衛卿的背影走出幾步,不由又道:“你的婚事……”


    衛卿迴過頭,看著她臉上的擔憂之色,笑了笑道:“婚事怎的?”


    靜懿迴以她淡淡一笑,道:“算了,等明日你進宮來再詳說吧。”


    衛卿便轉身走了。


    漪蘭緊張地跟在她身邊。


    等走出靜懿的宮門後,衛卿麵上早已一片慘白。


    隻是她咬牙不吭聲,硬是走出了宮門,上了阿應的馬車,後來就沒再醒來。


    衛卿高燒了一場。


    家裏原本還喜氣洋洋,卻不知她已身受重傷,久不得愈。


    隨後皇帝賞了許多東西下來,繆家聽封的時候,她也沒醒,更沒法出來接旨。


    皇帝親口誇讚,繆家有女,滿門之幸。


    繆公還在世時就口碑極好,在當朝德高望重,又是皇帝和太子的老師,極受敬重。可惜繆公這一生僅犯的過失,就是身為太傅,沒能及時察覺並挽救太子的性命。


    使得皇帝大怒,降罪於繆家。


    而今,皇帝身邊的太監親自到繆家來宣旨,赦免繆家當年之罪,並感念恩師當年的教誨之恩,追封繆公為當朝一等魏國公。


    如此罪臣之名一除,換迴滿門榮耀。


    皇帝是後來才得知,衛卿在剿匪途中受了傷,一直沒好。如今迴到了京城,又複發了。


    宮裏的珍貴藥材連番送到魏國公府去給她將養身體。


    皇帝召見殷璄時,殷璄此次大破祁岐,功勳一等,本該給他封賞。可是殷璄的地位已經無法再往上封,皇帝也問了同樣的問題,道:“大都督這迴立了大功,想要什麽賞賜?”


    殷璄曲單膝跪地,片刻道:“臣想保留這份皇恩。”


    皇帝轉頭看他,道:“你想保留,便是有所求,所求為何?”


    “所求一人。”


    皇帝微微抬了抬下巴,眼中有深意,也不點破,隻道:“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靜懿趕到魏國公府時,衛卿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漪蘭端了水和藥進房,一邊抹眼淚一邊給衛卿換藥,道:“在外連日趕路,好不容易迴來了,奴婢勸小姐休息的,可她要堅持麵完聖,讓公主放下心,才肯迴來……這下舊傷複發了,又嚴重了。”


    靜懿紅著眼睛問:“她傷得重嗎?”


    漪蘭道:“公主自己看就知道了。”


    隨後她拆了繃帶換藥,那血窟窿遲遲沒長好,又淌出了新鮮的血液。靜懿看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一定很疼。


    但是衛卿卻還能忍著這樣的疼痛,陪她一起用午飯,跟她說笑。


    靜懿顫聲問:“怎……怎麽弄的?”


    漪蘭哽咽道:“去山上剿匪的時候,中了暗器。暗器周圍的肉都腐爛了,大都督用燙紅的刀子把腐肉去了,才給上藥包紮。盡管一直在用止血生肌的藥,可是小姐元氣大傷,也很難愈合。”


    但傷勢總歸較之前好了些。現今衛卿是勞累過度,加之舊傷出血,才導致的燒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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