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卿當時心裏猝不及防就是一陣漏跳。


    等迴了營帳,她還有點淩亂地問漪蘭:“昨晚,大都督抱的人……莫非是我?”


    漪蘭理所當然道:“那肯定的呀,小姐昨日太累了,一看見大都督就直接暈在他懷裏了。他不把你抱走,難道要丟在地上啊?”


    衛卿扶額,她昨晚醒來是在殷璄的床上,當時身心俱疲,連問都懶得多問一句。


    可是現在別人都知道了,她卻還後知後覺。


    衛卿唏噓道:“他,真的,當著那些人的麵,把我抱走的?”


    “對呀,這裏大都督最大,他還用顧忌些什麽嗎?”


    衛卿無語。


    障毒得到了很有效的控製,傷兵營裏的士兵們情況均有所好轉。後方的軍資正在運送途中,應該很快就會抵達。


    這天半夜裏,營中突然有響動,外麵將士們的盔甲聲音沉重而肅穆。


    衛卿到了軍營裏本就睡眠很淺,披衣起身出來看時,隻見營火大亮,將士們整齊劃一。那火光下,殷璄著黑袍騎在馬上,昏黃的光線鍍亮了他的身影輪廓,英姿無雙。


    隻見他手裏揮著帥旗,舉手投足間盡是震懾人心的魄力。


    他是一方主將,麾下三軍將士全都聽令行事。


    衛卿眯著眼,仿佛那抹身影高高在上,足以睥睨天下。


    隨後跑出來的漪蘭也不得不被這種凝重的氣氛所感染,緊張道:“是出什麽事了嗎?”


    衛卿抬腳就朝前方走去,道:“沒事,大概是想要夜襲敵軍吧。”


    她朝殷璄走去,親兵見狀紛紛策馬讓開了一條路。


    衛卿站在殷璄的戰馬旁,仰頭看他。殷璄手裏挽著韁繩,亦是低頭看下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接。


    衛卿張了張口,隻叮囑道:“夜色深重,正是瘴氣聚集彌漫的時候,大都督當小心,切勿深入山穀腹地。”


    殷璄點了點頭,道:“這會你還能再睡一覺,我天亮之前迴。”


    衛卿心上一悸,她又沒問他何時迴……


    殷璄說完以後,調了調馬頭,便帶著人馬趁著夜色悄然行進。


    軍營裏還有不少將領坐鎮,這次殷璄親自帶兵去突襲,要講求速戰速決,因而帶去的都是精兵。


    繆謹這次被留下來守營,等殷璄帶兵離開後,營地裏的將士們依然各就各位。


    他迴頭神色有點不同尋常地看了看衛卿,連他一個旁觀者都看得出來,殷璄待她非同一般。


    繆謹親送衛卿迴營帳,道:“離天亮還早,趕緊迴去休息吧。”


    隻是這一被吵醒,又不知何時能睡著。


    衛卿後半夜無甚睡意,睡睡醒醒,等著外麵的天色一點點發白發亮。


    她覺得這一晚委實是漫長又安靜。


    漪蘭還在唿唿大睡的時候,衛卿很早就起身了。她在營地裏散步,被繆謹撞見了。


    繆謹道:“這麽早,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這時天色才蒙蒙亮,天空中的星子還隱隱閃爍。


    衛卿道:“晨間空氣新鮮,我出來散散步。”


    繆謹看了看她,意味深長道:“確定不是在等大都督迴來嗎?”


    衛卿:“……”


    後來衛卿眯著眼想了想,道:“我隻是覺得,祁岐地形複雜,障毒遍布,大都督的人馬若是遭了埋伏,恐有不妙。這招有點冒險。”


    話音兒剛落,就見群山如翡的前方,似乎從那山坳裏冒起了青煙。


    繆謹見狀,神色一肅,立刻前去稟報將領。


    很快,幾名將領清點了隨時整裝待發的士兵就前去接應。繆謹自是跟著一起,他利落地翻身上馬,衛卿見狀道:“二舅舅千萬小心。”


    繆謹迴頭看她,對她笑道:“寬心。”說罷策馬就跑在了前麵。


    殷璄他們是在臨近正午的時候收兵迴營的。


    負傷的士兵第一時間被送往傷兵營。


    殷璄跨下馬,令麾下副將去安頓士兵。將士們迴來以後皆是興衝衝的,幾句話就仰頭大笑,皆道十分痛快。


    這迴突襲,打得祁岐措手不及,終於撕開了他們的防守,繞道敵營燒了他們的糧草。


    隨後去接應的將士們又與祁岐追兵正麵交鋒,打得他們節節敗退。


    這當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殷璄跨下馬後,不疾不徐地走在營地裏,他垂著手,修長的手指微曲成好看的弧度。


    衛卿過來清點傷兵數目時,一眼便看見他手上,殷紅的血跡透過他的護腕,在手背上淌下蜿蜒的紅痕,於指尖滴落。


    可那於他來說,跟家常便飯一般,仿佛流的不是他的血,他也不知痛一般。


    衛卿麵上不作任何表示,隻是靜靜地盯著他手上的血痕。


    殷璄隨後進了主營帳,召集軍中將領進帳議事,根本沒把自己手臂上的傷當一迴事。


    她想,殷璄是在殺場上走慣了的人,這點傷對於他來說可能當真無關痛癢。


    可衛卿直到他的遒勁挺拔的身影走進帳中了,眉心都還莫名其妙地突突跳。


    很快,殷璄的親兵就過來請軍醫。


    不等衛卿開口,就有一名軍醫主動請命去給大都督療傷。


    衛卿點頭應允。


    親兵原本是來請衛卿的,結果請了個不相幹的。但親兵也沒發表意見,隻要能去給大都督治傷就好。


    親兵領著那軍醫一走,漪蘭就憋不住了,道:“小姐為什麽不自己去呢?”


    衛卿轉身去治理其他傷兵,若無其事道:“他不是個危險人物麽,保持點距離總不會有錯。”


    對啊,最初在街上撞見他的時候,她心裏不就判定這個人極度危險了嗎,為什麽反而卻越走越近?


    連她二舅舅都能看出端倪……大抵真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需要及時修正。


    可是衛卿腦海裏卻總是浮現出殷璄手上的血痕。


    親兵說他的手臂上挨了一刀,他著黑袍,看不出傷痕深淺,也看不出衣上濡濕了多少血跡。


    好在後麵忙碌起來,衛卿就沒有心思去想東想西了。有指定的軍醫給殷璄處理強勢,他應該是沒有大礙。


    殷璄在前方打仗時,她最應該做的就是安頓好後方的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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