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尊義雙瞳化為黑白二色,展現出浩瀚神威,但離奇的是並未失神,還是自己掌控著身體:


    “爾等掌控點天地皮毛,就敢稱‘火神’‘法神’,卻不知在天神眼裏,爾等和舉著火把向虎狼耀武揚威的莽荒土著無異;今日,我便以七尺之身,讓爾等看看,什麽叫‘混沌初開,神造萬物’,什麽叫真正的‘神通’。”


    吳尊義將木杖懸於身前,抬起雙手,左手為陰,指向左淩泉,右手為陽,指向吳清婉:


    “五行歸一!”


    轟——


    吳尊義衣袍驟然鼓脹,雙手並沒有什麽東西冒出來。


    但左淩泉卻發現,藏在氣府內的本命精華,開始迅速活躍,連手中的青鋒寶劍,都收迴了體內,歸位五行金宮。


    本來隻能調用,沒法隨意改動的五行本源,在一股未知的力量操控下,發生了常人難以理解的變化。


    本來得自東洲大角鹿的本命土,就好似被改寫了底層構架,開始迅速變幻,由大角鹿慢慢化為了一隻金黃色麒麟的虛影;而龍王水精也慘遭毒手,被溶解後又化為了龜蛇合體的玄武法相。


    左淩泉感覺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強,在兩樣本命物變幻完成後,他本就是世間最霸道的五行本命,做到了‘五行歸一’,結為整體再無強弱之分。


    世上‘五行歸一’的修士肯定有,還不少,但品階高到這種程度的,肯定是前所未見。


    左淩泉在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望向清婉,雖然清婉比他慢不少,但氣勢卻在節節攀升,不過頃刻間就攀升至幽篁巔峰。


    此情此景,不光左淩泉,連妖刀古辰都被這等堪比神明的神通弄懵了,愣在原地直勾勾望著兩人,忘記了所有意圖。


    但很快,所有人又被驚醒了過來。


    “咳咳——”


    吳尊義臉上帶著近乎瘋狂的笑容,卻難掩膚色的逐漸蒼白,他再次沉聲道:


    “三魂合璧!”


    “嘩——”


    這一句話喊出來,已經驚呆了數萬修士,下意識發出嘩然之聲。


    ‘三魂合璧’就是‘天、地、人’三魂合為一體,是玉階修士的巔峰狀態,但和‘五行歸一’一樣,實際上沒有玉階修士能達到這種境界,都是差不多就入忘機,然後慢慢把三魂的差距抹平。


    強行讓五行歸一,眾人雖然覺得離譜,但尚且能以理解,畢竟五行本源可以晉升,靠秘法和海量資源溫養,理論上做得到。


    強行三魂歸一就太離譜了,連左淩泉都不信,他才玉階初期,連人魂都沒練好,天魂、地魂都沒開始練,從哪兒弄來這麽多神魂之力?


    可惜,站在最前沿的煉器師,是理論的開創者,永遠比常人想象的離譜。


    吳尊義一聲出口後,一股浩瀚天威就往四海八荒擴散,繼而便有東西從天外湧來。


    左淩泉放在玲瓏閣裏的那枚魂珠,都在無人掌控的情況下自行破裂,化為純粹的神魂之力,湧出玲瓏閣,又進入了體內。


    左淩泉被近乎狂暴的神魂之力衝擊四肢百骸,神魂幾乎被碾碎重鑄,臉色刹那間鐵青,甚至連禦空都無法維持,直接墜到了地麵。


    吳清婉感受同樣如此,死死捂著額頭,咬牙沒有叫出聲,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恐怖的氣息,連靈燁等人都不敢靠近攙扶。


    “聚魂幡?”


    妖刀古辰和張徽,察覺到這異象,瞬間想象到了一樣讓正邪兩道都談之色變的東西。


    但讓兩人意外的是,他們的神魂並未受到衝擊,外圍的望潮灘弟子也不見倒地哀嚎,隻有難以計數的散碎神魂之力,從四海八荒湧來。


    吳尊義臉色已經化為病態漲紅,依舊不改傲色,還抽空解釋了一句:


    “不用怕,這是祭魂陣,以二聖之力,送四海孤魂重入輪迴,咳咳——”


    聽見此言,張徽瞬間明白了意思——以天地為道場,超度九洲四海的孤魂野鬼;孤魂野鬼雖然少見,擁有的神魂之力更是少到仙尊都懶得去尋找,但一旦範圍上來了,不說九洲,光是奎炳洲的孤魂野鬼超度完,也是一個難以想象的龐大數量。


    事實也正如張徽所想。


    左淩泉隻覺潮水般的神魂之力湧入體內,本來滴水穿石般積累的神魂,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壯大,體魄也隨之節節攀升,每一唿一吸的時間,走過的都是正常溫養十年百年的路途。


    在吸納魂珠之後,左淩泉已經躋身幽精境,但本該到了的天地雷罰,卻在陰陽二聖的幹涉下毫無蹤跡。


    神魂突破瓶頸並止步,依舊在以駭人的速度壯大,從四海湧來的神魂之力,似乎沒有枯竭的時刻。


    而且變化還不止於此,左淩泉冥冥之中,感覺自己和什麽東西產生了聯係,眼前出現幻境,而幻境的視角,是從天空的裂開內部,眺望下方的蒼生萬物!


    這等可怕的變化,不光外人看的膽戰心驚,連左淩泉自己都怕了,怕再對持續一瞬,自己身體連同神魂都會瞬間撕裂爆體而亡,又或者演變成天空那隻巨眼,徹底被不可名狀之物占據自身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關注難以理解的天地異象,連古辰都屏住了唿吸,生怕一個不慎就產生幹擾,讓已經沸騰的天地徹底失控,演變成一場席卷奎炳洲的浩劫。


    所有人中,隻有走醫道的崔瑩瑩,察覺到吳尊義的不對勁兒。


    她轉頭打量一眼後,心思就從難以理解,化為了震驚,一個可怕的詞匯出現在她腦海之中:


    涅滅!


    挑選生靈作為在人間行走的神使,顯然是天地才擁有的權利。


    凡人都知道‘窺伺天機,必遭天罰’,僅僅是窺伺天機,就會遭到天罰,那以凡人之軀,妄行天公之權,會遭遇什麽可想而知。


    修行道最嚴酷的刑罰,是關入雷池難入輪迴,因為生靈抹不掉命魂,不可能讓生靈徹底消失在諸天萬界之間。


    而天地可以做到這一點,可以將生靈徹底抹除,灰飛煙滅、不入輪迴、永不存在。


    據崔瑩瑩所知,這種說法隻存在傳言之中,沒人能證實,因為人是入了輪迴還是徹底消失,很難追蹤論證。


    崔瑩瑩能感知到,吳尊義為了駕馭神力,在瘋狂的透支自己的一切,神魂逐漸枯萎,沒有殘魂流散,直接憑空消失了。


    而正常人死亡,隻有無跡可尋的命魂遁入輪迴,三魂七魄會重歸天地。


    吳尊義現在的跡象,很符合這種傳聞中的可怕說法。


    在意識到這點後,崔瑩瑩自然急了,因為左淩泉和吳清婉隻要修行,就有機會涉足山巔;而吳尊義神魂涅滅,失去的就是沒有盡頭的萬萬世。


    況且以吳尊義的狀態,也不可能把兩人直接推到仙君,推到玉階巔峰都算命硬了,以萬世化為虛無,換左淩泉早晚會達到的兩個小境界,最多再加點特殊天賦,那不是腦子有水嗎?


    念及此處,崔瑩瑩當即開口喝止:


    “吳尊義,你瘋了不成?快停下。”


    吳尊義臉色病態漲紅,七竅已經滲出血絲,麵目頗為猙獰,卻在大笑:


    “朝聞道,夕死又何妨。我吳尊義足以萬古留名,又何惜那萬世輪迴,給我來!”


    吳尊義用力抬起雙臂,四海用來的散碎神魂之力,愈發洶湧。


    左淩泉察覺到體魄每一息都處於從未有過的高度,和冥冥中的某樣東西聯係也越發緊密。


    左淩泉知道‘天道守恆’的定律,從天地手中得到什麽,就必然會失去什麽,他不付出代價,就會有人替他付出代價。


    左淩泉強壓神魂深處的衝擊和對實力的本源渴望,想要排斥天地神力的匯入,卻發現根本沒法阻止體魄的節節攀升,隻能開口道:


    “二叔,快住手!”


    吳清婉頭痛欲裂,感覺心湖中升起了一輪光輝烈日,聽見聲音,她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抬眼瞧見吳尊義七竅流血的模樣,急聲道:


    “二叔,你瘋了不成?我不要這些……”


    但吳清婉也明白二叔的性子,看似溫文儒雅,實則對天地規律的癡迷已經入了魔,不說正邪兩道,哪怕是諸天神佛也休想磨滅他對掌控‘真理’的渴望,這是成為天才煉器師的基本。


    吳尊義在衣袍飛騰之中,身體肉眼可見的萎縮,變得瘦骨如柴,唯一不變的隻有包涵熱情與興奮的陰陽雙目:


    “青龍神使算什麽,有要我吳尊義在,我侄女就不可能在天賦上弱人半分,今日我便是天公,欽點神使,我倒要看看,從今往後誰還能勝我半子……”


    “尊義!”


    吳尊義正癲狂做法間,一道渾厚聲響,忽然從遠山之上傳來。


    眾人抬眼望去,卻見西北的天空之上,飛來一串亮點。


    亮點不過眨眼已至望潮灘上空,顯露出真容,可見是三十六根長達百丈的巨型石柱。


    石柱上布滿繁複咒文與雕紋,隨著第一根落下,插在望潮灘外圍,後麵石柱也接連落下。


    咚咚咚——


    啥那之間,望潮灘地動山搖,本來光柱衝天而起的平台,被巨型石柱圍成了一個牢籠。


    而瘋狂湧入體魄的神魂之力,也在這一刻瞬間被削弱到聊勝於無。


    左淩泉抬眼看去,一個持著上半身的老者,在半空之上無聲浮現。


    老者須發隨風飄舞,抬手張開五指,指向碎裂蒼穹,然後慢慢合攏:


    “給我收!”


    轟——


    衝天而起的光柱,頓時出現波動,天空上露出兩儀二聖的空洞,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


    吳尊義抬頭望向天空,這輩子可能是第一次在眼中露出驚疑之色,他悶哼一聲,強行穩柱‘五聖神宮’,強行撐開天地裂口:


    “商老魔,你以為有仙君的境界,就能壓住我?”


    商寅懸浮於空,張開的五指明顯在顫抖,但表情卻古井無波,他沒有去看吳尊義,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左淩泉:


    “走吧,別等本尊反悔。”


    說罷抬起左手,直接在海崖之外撕開了一道巨大裂口,後方是一望無際的波濤。


    妖刀古辰總算迴過神來,見商老魔來了還放人走,他自然怒了,沉聲道:


    “商老,他們走可以,把東西留下。”


    商寅迴應十分平淡,示意天空:


    “要不你來堵天上的窟窿,本尊去和他們商量商量?”


    “……?”


    妖刀古辰有這本事,早他媽上了,還用在這裏當氣氛組目瞪口呆半天?


    他咬了咬牙道:“走也行,損失天帝城承擔一半,不然商老沒法服眾,古某也不好和徒子徒孫交待。”


    商寅沒有再搭理古辰,轉眼看向吳尊義:


    “你要鬥,本尊陪你鬥到底,但本尊不知你深淺,你又何嚐知曉本尊深淺;你就算把左淩泉提到仙君的道行,化身太陰神使,沒有黃潮的劍術造詣,他也打不死本尊,敗了最多休養百年;而你失手了,他們此生再難離開奎炳洲半步,你確定要賭這一場?”


    吳尊義直視商寅,眼中沒有半分忌憚,但也沒懷疑的商寅的話語。


    商寅位列仙君,已經站在九洲頂點,這片天地的生靈上限有多高,仙君就有多強;其他人再如有神助,也最多站到平等的位置。


    吳尊義本事再大,天地資源限製,也使他不可能把左淩泉變成仙君,變成了勝算也不到五五,經驗差距太大了。


    吳尊義本來的目的,就是確保商寅出手後,也能護送清婉他們安然逃出生天。


    吳尊義雖然想試下商老魔的手段,但煉器師再熱血上頭,又豈能拿親眷安危當賭注,稍微沉默後,吳尊義沒有撤掉‘五聖神宮’,但抬起的雙手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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