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來,沒看到我受傷了?”


    上官老祖並未依言落下,而是抬起右手,袖口之中浮現出流光,一座袖珍小樓飄了出來,在幾人上方化為了一座三層高的懸空樓閣。


    閣樓麵積很大,建造工藝極為考究,不光雕梁畫棟,周邊還有雲霧環繞,隱隱能看到仙鶴盤旋的虛影,正門外的匾額上還有‘威風堂堂’四個大字。


    雖然美輪美奐讓人一看就知道造價嚇人,但從向來性格高寡的上官老祖手裏拿出來,感覺氣質有點不搭,特別是上麵‘威風堂堂’的匾額,怎麽看也不像是老祖給自己打造的渡船。


    桃花尊主打量幾眼,稍顯疑惑:


    “你哪兒來的這東西?”


    “狄陽受封掩月尊主時,給三元老送的小心意。”


    “心意?”桃花尊主狐疑道:“你們仨還暗中賣官賣爵、收受賄賂?”


    上官老祖都不想迴應這話,八大尊主誰不是靠硬實力取得的認可?靠一艘私人渡船就能換個尊主當的話,九宗早就尊主遍地走了。


    “不上來就自己迴去。”


    上官老祖打開了不知多少歲月未曾使用過的閣樓,進入其中。


    桃花尊主受的傷不輕,需要靜心調養,能搭便車自然不會自己小心翼翼往迴跑,輕點腳尖就來到了懸空閣樓內,還不忘損了句:


    “‘威風堂堂’,這馬屁拍得,你還好意思收……”


    “總比沒人送強。”


    “你……”


    ……


    左淩泉在下麵看著,自然不好插兩位尊主的嘴,他讓靜煣靈燁先送謝秋桃上去,自己迴身先把畫舫弄了過來,跟在閣樓後麵,才進入懸空閣樓。


    懸空閣樓規模很大,裏麵煉丹室、煉器室等一應俱全,聚靈陣啟動後,和會移動的私人洞府無異。


    桃花尊主急需調養,進入閣樓後就去了三層的煉氣室;上官老祖雖然嘴上不對付,但還是在跟前搭手,幫桃花尊主處理傷勢。


    閣樓裏鴉雀無聲,左淩泉想上樓尋找靈燁和靜煣,路過偏廳時,卻見屋裏掛著一副山河畫卷。


    畫卷就畫在牆上,占滿整個牆壁,隨著閣樓陣法開啟,畫卷也產生的反應,上麵雲霧飄蕩、波光粼粼,山水好似都活了過來,是一幅巨型輿圖。


    左淩泉以前看過仙家輿圖,但這麽精細地還是頭一次見,他緩步走到牆壁之前打量,可見畫卷上畫的是整個九州。


    因為是以華鈞洲為中心點,東方的玉瑤洲在地圖上是豎著的,北疆在上麵,九宗在下麵。


    繪製的陸地能感覺出層次感,山脈的起伏和河流的走向都能瞧見,些許山峰之上,還有繪製有建築——當然,建築隻是帶有宗徽的標誌,一棟房子估計都比最邊角的大丹朝尺寸還要大。


    左淩泉湊近仔細打量,能從地圖上找到一路行來抵達過的南荒、落魂淵、桃花潭、伏龍山、中洲大漠,以及剛剛去過的往北崖。


    畫卷空間有限,能標注的地方,都是名聲在外的大勢力和地標,棲凰穀肯定排不上號,隻能看到荒山邊角的一塊小盆地。


    玉瑤洲就南方肥沃,大部分標識都分布在南方,而位於中間的華鈞洲則不然,因為地處九洲最大的一塊大陸,傳承也最久遠,上麵密密麻麻全是標記,光是左淩泉聽說過的,就有‘雷霆崖、映陽仙宗’等等,從地圖尺寸來看,估計有玉瑤洲三個大。


    其他洲的情況,或許是因為消息閉塞,標誌極少,但左淩泉依舊在北狩洲的海邊,找到了一個玄武標記,應該指的是玄武台。


    左淩泉目光被畫卷吸引,連胳膊的痛感都忘了,正仔細打量之際,背後忽然響起聲音:


    “看什麽呢?等你半天不上來。”


    左淩泉迴過頭來,卻見身著華美裙裝的靈燁,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抱著胳膊抬頭打量著畫卷。


    “第一次瞧見這麽詳細的畫,隨便看看。謝姑娘怎麽樣了?”


    “恐怕要入幽篁了,封閉六識沒醒,剛在屋裏躺下;靜煣在跟前喂團子。”


    上官靈燁來到跟前,望向左淩泉裸露的胳膊,雖然表情冷豔,但眼底還是流露出了對男人的關切:


    “不疼了吧?”


    左淩泉右手皮肉被拳罡撕裂,但隻是皮外傷,在本命桃核的滋養下,基本看不到傷痕了。他晃了晃手臂示意沒事兒,順勢摟住了靈燁的腰,抬眼看向畫卷:


    “早就不疼了,就是有點累。這些地方都是哪兒?好多我都沒聽說過。”


    上官靈燁環抱胸脯,偏頭靠著肩頭:


    “聽說過,不過都沒去過,嗯……那個是雷霆崖,兩洲來往的主港……畫著琴的是千秋樂府;太陽標記是映陽仙宮;八卦圖是玉靜仙宗,伏龍宗主都在那裏學過藝……鬼穀峽、八臂玄門、紫霄城、絕劍崖……”


    玉瑤、華鈞兩洲來往密切,上官靈燁對那邊各大仙家的宗徽爛熟於心,用手指著畫卷,認真介紹華鈞洲的大小仙家,南嶼、北狩兩洲之上,認識的也會說一說。


    至於奎炳洲,被幽螢異族掌控,上麵一片荒涼,自然沒提。


    左淩泉舉目查看,可能是聆聽得太過入神,手習慣性地滑到了靈燁腰後飽滿的香軟之上。


    上官靈燁瞄了左淩泉一眼,見左淩泉好像是無意為之,便也當做沒發現,繼續辨認著曾經向往許久,卻從未涉足過的九洲大地。


    以前癡迷修行之時,上官靈燁做夢都想著能有朝一日去這些地方,讓外洲修士看看上官玉堂教出來的弟子,是多麽讓凡人絕望。


    但此時此刻,靠在男人懷裏望著畫卷上的山河,上官靈燁卻發現自己心裏早已沒有當年那股爭名奪利之心了,環視九州後,目光最終迴到了玉瑤洲南方的小角落。


    上官靈燁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


    “馬上年關了,你要不要迴家一趟?”


    左淩泉如果沒事兒,自然想迴去,他偏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笑問:


    “怎麽,想婆婆了?”


    “……”


    上官靈燁確實懷念在左家時,左夫人天天燉雞湯把她當寶寶寵著的感覺了,畢竟那也算家的味道。不過她豈會以小媳婦兒自居,輕哼道:


    “你跟了我,就和我成了一家人,我自然得關注你的私事兒。你要是隻顧修行,忘了俗世親眷,以後必生心魔,我提醒你一句罷了。”


    左淩泉胳膊摟緊了些,低頭在靈燁額頭親了口:


    “我怎麽會忘,上次迴去,娘私下裏一直叮囑,說你看著就好生養,讓我好好把握,爭取盡快帶個大胖小子迴去。”


    上官靈燁聽聞左夫人曾和左淩泉說過這個,臉蛋兒紅了下:


    “我那時候還沒和你在一起,是你長輩,你不解釋也罷……你怎麽迴應的?”


    左淩泉認真把握著好生養的地方,往上一摟,把靈燁摟到麵前,挑了挑眉毛:


    “娘的話,我肯定得聽,這不用心把握住了嗎。”


    “你……”


    上官靈燁身子都酥了,臉色一凝,輕捶左淩泉胸口,想把背後的手挪開,左淩泉自然不放。


    兩個人卿卿我我,剛打鬧沒兩下,就聽見屋子裏響起一聲:


    “咳。”


    聲音不怒自威,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力。


    上官靈燁驚的一抖,差點把左淩泉摔出去,連忙退後兩步,整理裙子。


    左淩泉迅速收手,臉上有點掛不住,盡力做出無事發生的模樣,迴頭拱手:


    “上官前輩,你來啦。”


    偏廳內的茶案旁,身著金裙的上官老祖,不知何時已經坐下,坐姿四平八穩,如同管教徒弟的嚴厲師長,澄澈雙眸中不見半點異色。


    但從位置來看,剛才肯定瞧見左淩泉厚著臉皮捏靈燁臀兒了。


    上官靈燁臉上火辣辣的,但有過上次騎在身上被師父‘觀戰’的經曆,這點羞恥反倒扛得住,她微微躬身:


    “師尊。我……我方才在和左淩泉說陪他迴家的事兒,他娘人很好,想趁著過年迴去看看……”


    上官老祖自然不會過問兩人親親摸摸的事兒,麵對靈燁的匯報,她轉眼望向畫卷上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


    “年前無事,自然要歸鄉。修行道百年不過彈指,不是山巔修士薄情寡義不思鄉,是大部分人開始思鄉的時候,已經無家可歸了,你們要珍惜現在的時光。”


    上官老祖看的是蠻橫之地,她出生的地方。


    上官靈燁可能是感覺到師尊提到家鄉時的那份孤寂,抬眼瞄了下,也不知怎麽想的,柔聲道:


    “嗯……師尊是我師長,如今我心有所屬,師尊要是年前無事,要不也去走走親戚?”


    走親戚?


    上官老祖沉默了下。


    這個提議有點兒戲,上官靈燁見師尊沒迴應,便想開口繞過這個話題,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師尊給了很含糊地迴答:


    “過年再說吧。”


    “哦……好。”


    上官老祖目光從靈燁身上移開,看向了站在旁邊的左淩泉:


    “左淩泉,你過來。”


    左淩泉感覺老祖眼神很嚴肅,走到了跟前,詢問道:


    “前輩,怎麽了?”


    上官老祖微眯著眼,手腕輕翻,取出了一把金色長鐧,放在手邊的茶案上,詢問道:


    “這兵器叫什麽名字?”


    左淩泉對鐵簇府標誌性的兵器‘打神鐧’,實在太熟悉,迴應道:


    “打神……門?!”


    上官靈燁神色一凝,才反應過來老祖,為什麽給兵器取這麽囂張一個名字。


    “神門被北狩洲修士發揚光大,依仗玄武之屬血脈,防護力無人能出其右,自譽體魄堪比神明,本尊才把手中兵刃取名為‘打神鐧’,打的就是神明。”


    上官老祖看向左淩泉:“本尊自創的武技,從破軍、衝城,到斬罡、震甲,乃至最後的‘斬龍’,針對的就是修行道皮糙肉厚的鐵皮王八,破不了防,震都能震碎其五髒六腑,你一樣都沒放在心裏?”


    左淩泉略一迴想,覺得打神門的時候,用鐵簇府的絕學,確實處處針對,和老子打兒子差不多。


    不過左淩泉手上隻有一把仙劍,方才那種情況如果換了鐵鐧,用尋常武技,恐怕連對方皮都打不破,對陣策略上並沒有問題。


    “我並非不把老祖傳授的不放在心上,隻是剛才那種情況……”


    “本尊沒說你劍不行,相反,自信自傲,不懼強敵、不放過任何一絲機會的心氣,世間罕見;但你也不能因此,隻尊崇手中劍,看低其他武技絕學。”


    上官老祖示意桌上的金鐧:“砍樹就要用斧子柴刀,你非要用鑿子,哪怕鑿子再鋒利,也是事倍功半。兵器也是此理,每一樣兵器存在,必然有其長處和短處,身為武修,可以專精一樣,但其他東西都要會一點,以備不時之需,你明白嗎?”


    左淩泉微微點頭:


    “受教。”


    上官老祖說教完後,眼神才緩和下來,頷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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