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駙馬,你是朝廷的人,不該插手此事。”


    左淩泉抬起下巴:“我該怎麽做事兒,不需要外人教。”


    呂明周和藍英,皆是靈穀一重的武修,在大丹朝也算德高望重,見左淩泉如此輕狂,都是皺眉。


    程九江聞言,倒沒有顯出怒色,走到距離左淩泉十丈之處,繼而抬起右手。


    唿


    黃袍鼓掌,街上罡風驟起,帶著拳套的右手上綻放出扭曲電蛇。


    下一刻。


    嘭!


    拳頭落在街麵的老舊青磚之上,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青石炸裂化為碎石,龜裂紋路波浪般往外擴散。


    兩側藥鋪茶肆,在氣勁之下牆壁崩裂,不過眨眼之間,青石長街中心,便出現了一個圓環,圓環內磚石盡數碎裂,不剩完整的一磚一瓦。


    程九江置身圓環的中心,而青石龜裂的紋路,在左淩泉的鞋尖戛然而止。


    如此駭人的威勢,把剛剛跑過來的棲凰穀弟子驚得連連後退,驚唿出聲。


    藏在房舍裏旁觀的修士,也被嚇得破窗而逃,再不敢停留在周邊。


    背負長劍的呂明周,退開幾步,臉上難掩敬佩。同出扶乩山的藍英,對此倒是習以為常,隻是看著寸步未退的左淩泉,眼中稍顯訝異。


    一拳過後,青石街麵上又安靜下來。


    程九江站直身形,看著紋絲不動的左淩泉:


    “說‘不該插手’,是因為你是朝廷的駙馬,給你三分薄麵;非要我說,你連我身都近不了,你才明白意思?”


    左淩泉煉氣十二重,哪怕天資卓絕,劍氣離體也最多三五丈,在這個距離,確實摸不到程九江的衣角。


    不過對於這句‘連我身都近不了’,左淩泉並不認同。他抬眼看著程九江,聲音平淡:


    “我不出手,程仙長怎麽知曉?”


    程九江見其不停勸阻,懶得再搭理一個小輩,抬眼看向後方的八角牌坊,等待棲凰穀諸位掌房的到來。


    藍英脾氣暴躁,見這小輩如此無禮,上前一步冷聲道:


    “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有煉氣八重的修為,就敢在這種場合……”


    嚓


    話音未落,青石長街上響起一聲‘嗆啷’劍鳴!


    寒光一閃間,似乎連東方的晨曦都被一分為二!


    程九江望向八角牌坊,眼角餘光卻見站在前方的黑衣年輕人,腰間長劍不知何時出鞘,劍鋒之上墨龍縈繞。


    程九江目露錯愕,但錯愕並非來自左淩泉駭人的速度,而是左淩泉竟然敢拔劍!


    他們三個靈穀站在這裏,人都沒來齊,嘴炮還沒開始打,就一個人提劍往上衝,你他娘腦子有毛病?


    不過,這個念頭,隻持續了一瞬間,程九江眼中的錯愕,就變成了震驚。


    因為劍太快了!


    眨眼就來到了近前!


    程九江雖然措不及防,但武者本能還是讓他抬起了手,虎爪拳頭之上流光暴漲,護住了全身要害,同時往迴飛退。


    但程九江馬上就發現,麵前的黑衣年輕人,劍鋒指的並不是他,而是正在開口說話的藍英。


    隻見那柄化為墨色的長劍,在出手一瞬間顯出三道劍影,用的正是棲凰穀的看家絕技‘餘霞成綺’,瞬息之間就到了藍英麵前,連他都隻能看見三道殘影。


    餘霞成綺練至大成,可百劍齊出,三道劍影顯然不多,是棲凰穀修士的正常水平。但程九江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能把‘餘霞成綺’用出這種誇張的速度。


    颯


    左淩泉身隨劍走,三道劍影直指藍英全身上下,不過程九江一愣神的功夫,便已經來到藍英身前。


    藍英靈穀一重的修為,再厲害也是個走雜門路數的修士。


    左淩泉埋頭苦修十四年,求的就是個‘快’字,此時還是以半步靈穀的修為,第一次滿狀態出手;打個相差不遠的雜門修士,如果還能讓對方反應過來的話,他這劍也就白練了。


    藍英還在張口說話,瞳孔卻猛然收縮,但手指剛動了一下,便覺胸口鑽心之痛傳來。


    左淩泉距離藍英尚有丈餘,墨流般的劍氣,便灌入藍英的胸口,毫無阻礙地把藍英的胸口打了個對穿。


    嘭


    藍英後背爆出一團血霧,身形隨後倒飛而出。


    程九江誤判了左淩泉的攻擊目標,往迴飛退再往前馳援,速度明顯慢了半拍,抬手一拳轟出,一道帶著雷光的拳影,砸向尚在前衝的左淩泉。


    左淩泉眼神鋒銳無雙,一擊得手後沒有半分停留,旋身一劍,刺向了還在望著前方的呂明周。


    呂明周有反應時間,雖然沒轉頭,腰間佩劍卻已經出鞘三寸,但這顯然來不及。


    轟


    拳風在左淩泉身上炸開。


    左淩泉禦出了一道無憂符,不過劣質無憂符,對上靈穀四重的修士,和沒有區別不大。整個人刹那間被一拳錘飛了出去,把街道側麵的藥鋪撞了個對穿。


    嘩啦


    喧囂戛然而止!


    一切不過電光石火之間,連程九江差點沒反應過來,閑雜人等更不用說。


    從牌坊跑過來的棲凰穀弟子,隻覺眼前一花,相對而立的四人,就躺下一個、不見一個,旁邊的房舍也垮了,都是驚得停住腳步,急聲道:


    “左師兄?!”


    在犄角旮旯圍觀的散修,直接是沒看懂,但他們看出是左淩泉先出手,眼中此時才顯出錯愕,都在想這小子瘋了不成?


    全場最清醒的,恐怕隻有能看清一切的程九江。


    程九江一拳出手後,硬是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想起迴頭查看兩名幫手。


    藍英被一劍穿胸,往後倒飛出去摔在街麵上,捂著胸口滿眼震驚,都忘記了身上的劇痛。


    呂明周把劍拔了出來,低頭看著胸口橫切而過的血痕,眼神茫然,現在還在思索發生了什麽事情。


    片刻後,佩劍掉在地上。


    叮叮當當


    佩劍在青石上彈了幾下,響聲驚醒了所有人,卻也讓棲凰鎮陷入了徹底死寂。


    圍觀的修士,此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這個黑衣年輕人,方才一人對三靈穀出劍,還轉瞬滅倆?


    這是天上的劍仙轉世不成?!


    跑過來的棲凰穀弟子,手中劍都掉在了地上,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啥。


    程九江也是懵了片刻,才弄明白目前的情況,他看向被撞出破洞的藥鋪,不可思議道:


    “你入了靈穀?”


    “咳咳……”


    碎石瓦礫之間,一襲黑袍的左淩泉,胸口衣袍粉碎,胸膛上留下了一個烏青拳印。


    不過程九江倉皇之下在遠處出手,力道不大,並未傷及要害肺腑。


    左淩泉咳嗽兩聲,從瓦礫間站起身來,劍鋒斜指地麵:


    “沒那麽高,半步靈穀。”


    程九江麵露難以置信即便不是靈穀,也是煉氣十二重,否則不可能有這麽強的殺力。他可是知曉左淩泉才十七歲,上次煉氣八重,都把所有人嚇得不輕,如今又來個煉氣十二,這是神仙不成?


    相較於程九江的震驚,左淩泉則要放鬆得多,他走出破房子,開口道:


    “早知道你們這麽菜,那天在棲凰穀就該把你打趴下,害得我白擔驚受怕一個月。”


    這句話並非狂妄。


    左淩泉長這麽大,交手過最厲害的敵人,估計隻有長青山裏的屠陽。


    對靈穀境的‘高人’,左淩泉還抱有敬畏之心,隻在和吳清婉切磋時,確定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劍瞬殺靈穀一重的修士,對付靈穀四重的程九江,他其實心裏沒底。


    方才左淩泉敢出劍,是發現程九江拳風的壓迫力,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強;不過程九江終究是靈穀四重,他也不敢貿然剛正麵,所以選擇了先對付兩個靈穀一重的菜雞試探佯攻。


    此時一劍出完,左淩泉也摸清了大概以程九江的反應速度來看,他有一戰之力,雖說不一定能打過,但他後麵可還有三個靈穀境的幫手沒到場。


    左淩泉拍了拍胸口的灰塵,從藥鋪裏走出來,示意地上的藍英,和即將倒下的呂明周:


    “留他倆一條命,是給程仙長三分薄麵,你知難而退,過去的事兒棲凰穀既往不咎;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估計程仙長,撐不到師伯他們過來給你解圍。”


    此言一出,全場寂寂。


    些許旁觀的修士,想說左淩泉太狂妄,但瞧見街麵上的情況,硬是不敢開口。


    程九江聽見這目中無人的言語,沒有迴應,隻是雙眼微眯,雙拳一張一合……


    第八十九章 刀光如銀線


    棲凰穀內,氣氛一片肅殺。


    所有弟子,或是群情激憤,或是人心惶惶,都圍聚在一起,說著扶乩山打過來的事兒。


    棲凰穀四位掌房,此時已經無心管束弟子,取來隨身的佩劍和各種家底,快步跑出山穀,朝著棲凰鎮行去。


    大師伯嶽恆走在最前,臉色陰沉,急聲道:


    “程九江拉著呂明州和藍英前來,是料定了師父身體有恙。老二,你待會對付藍英;清婉,你剛入靈穀根基不穩,對付呂明州想來沒問題。我拖住程九江片刻,你們務必速戰速決……”


    吳清婉麵沉如水,再無往日的柔婉,她提著長劍道:


    “此行未必沒有勝算,我就怕程九江不講武德,對晚輩出手,先打傷了淩泉。”


    二師伯崔振宇,奔行間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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