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倏地一笑:“她是否窺探到了天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他們死!”


    魏衡一怔。


    林晚挑眉,勾唇:“難道,夫君不想要他們的命嗎?”


    魏衡目光沉沉,並未答話。


    林晚也不在意,她將雙手放在桌子上,傾身靠近他,目光一瞬不移與他對視,紅唇輕啟:“五皇子派人刺殺於你,無外乎是覺得你尚有威脅,想要斬草除根,那你呢?吃了這麽大一個虧,你不想討迴來?”


    魏衡眸光微深,卻並沒有被她迷惑:“若論威脅,我的存在對六皇子威脅更大吧?你又怎知那晚下手的人,是五皇子而不是六皇子呢?”


    林晚笑道:“因為楊舒晴啊。”


    “夫君這身子有多孱弱,我想再也沒有比皇上和六皇子更清楚的。皇帝不殺你,是不想背殺子之名,但以你的身體,將你流放西南,一路幾千裏的奔波,與賜死你也並無區別,便是你僥幸走到了西南,你手中無人無權無勢,又能做得了甚?因此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再派人追殺你。”


    魏衡眸光更幽:“便是如此,也不能說是五皇子?”


    林晚笑了笑:“夫君可知,我在嫁與夫君之前,正要和二表哥定下婚事?”


    魏衡眸光一頓。


    自皇帝賜婚,林晚便將是他的妻,他的太子妃,他又怎可能不去調查她?


    如此,自是對於她與周景明之間的種種心知肚明。


    隻,此種種到底是婚前之事,魏衡從未想過要提及。


    因他與林晚的婚事,本是遭人算計,她不願,他也未必肯。


    隻既然必須成婚,他便也想過,如若她能放下前塵,他也願好生待她,若她依舊惦記前塵,他也不會勉強她,屆時好生照拂她便是。


    隻沒想到皇帝會如何心狠,竟是在大婚夜發難,將他罷黜,更將定西侯府牽連。


    天牢裏那些日子,他看著她為救定西侯府想盡辦法,心裏不是沒有感觸。


    隻他心裏也知,皇帝既然賜婚旨意,便已定了決心要一並除去定西侯府,她再如何撇清也無用。


    後來一路流放,明明跟著他可坐馬車,少受許多辛苦,但她非要去與周家人同甘共苦,與周景明也眉來眼去,魏衡從不曾多言。


    因他知曉,她心裏所愛之人,便是周景明,而此一行,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能熬到西南。


    如此,他便也就懶得約束她。


    甚而哪天晚上,她甘願為周景明死,他也從不覺意外。


    隻他不甚明了的是,死裏逃生之後,她似乎變了許多。


    變得,不再像他認識的那個林晚。


    “你是誰?”魏衡望著她,輕聲問道。


    “我自是林晚。”林晚並無慌張,彎了彎眸:“我若不是林晚,夫君又覺得我是誰?”


    魏衡輕聲道:“這便要問你自己了。”


    林晚微笑:“若問我自己,我自然便是林晚。至於你覺得我是誰,我便不知曉了。我也並不在意。我隻問你,你可能為我傳信?”


    魏衡深深望著她:“你確定這般,便能要五皇子和楊舒晴的命?”


    林晚笑道:“楊舒晴的命我不知道能不能要,但五皇子的,一定能。”


    魏衡深深凝望她,許久才道:“好。你想將此話送給那幾位皇子?”


    “先告訴二三四,等他們將五皇子弄死,奪走楊舒晴,再告知六皇子,待得六皇子把人搶走,再告訴皇帝。”


    魏衡倒抽一口冷氣。


    她這是將京城那幾個全都算計進去了。


    魏衡忍不住問:“楊舒晴果然得窺天機?”


    林晚笑得眸眼彎彎:“你猜!”


    魏衡不必猜,看她這般模樣,便知道她所言,定是有幾分依據的。


    要不然的話,她哪來的信心要將那幾人一網打盡?


    魏衡微微牽唇:“我會令人幫你傳話。”


    林晚走後,魏衡將韓江叫到屋子裏,將一封密信交給韓江,讓他安排送往京城。


    韓江不知魏衡為何突然間要往京城送信,不過主子怎麽吩咐他便怎麽做。


    趁著出去采購,韓江悄無聲息的將密信送了出去。


    到得啟程這一日,三輛馬車已全然備好,為方便照顧,周複禮等傷勢較重以及傷勢尚未痊愈的男子皆坐馬車,像賢哥兒這樣的小孩子也全都送到馬車上去,馬車的則是昨日學了駕車技術的年輕男子,但林晚建議除了男子之外,女子也盡量都學會駕車,這樣以後車輛不足的時候,可以讓男子下去不行,女眷和孩子盡量坐車,因此車轅上除了原本駕車的年輕男子,還有親近的姐妹,剩下的其餘人則不行。


    臨行時成大人又出幺蛾子,想要給周家成年男丁帶上枷。


    林晚氣笑:“成大人這是何意?我等若是有意逃跑,那天晚上看守的差役全然死亡,我等隻需要隱姓埋名,悄然匿去便可,我等既然沒有逃離,這些日子也一直安分守己待在客棧裏,你卻是要讓重傷未愈之人戴枷,莫不然你便是那暗中刺殺我們的人派來的,趁著我們病,便想要我們的命?”


    成大人喝道:“夫人莫要胡言攀扯!流放的犯人誰不是戴枷?我也是依照規矩行事,夫人這般不合作,可是要謀反?”


    林晚沉下臉:“這般說來,成大人是絕不肯改變主意了?”


    成大人怫然:“此前允你等購置馬車,已是開恩,莫要再糾纏。”


    “很好。”林晚深深的望了成大人一眼,沒有再多言:“既是如此,那邊聽從成大人的。隻望成大人日後莫要後悔!”


    成大人拔刀:“大膽,你竟然威脅本官。”


    “成大人這話說得,您如此威風凜凜,賽過皇上,我不過是一流犯而已,如何敢與大人叫板?”林晚冷聲道。


    成大人又氣又怒,想也不想便一刀劈來,林晚轉身就跑:“救命啊,差大人要殺犯人啦!”


    沒一會兒,便有不少人圍攏過來,縣令大人也接到消息匆匆趕來,林晚一把抓住他:“大人,成大人作難要殺我,恐被那幕後主使收買來取我等性命,還請大人救我等一命。”


    “此間定有誤會。”縣令聽得心驚肉跳,忙將林晚安撫住,又將成大人拉到一邊:“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曉她的手段?你竟還敢在此地與她爭執!須知那案子才發往京城,刑部尚未批複了結,你若是惹急了她,她張嘴便攀上哪位貴人,叫嚷開來,屆時你我都沒好果子吃。你若是要懲戒他們,待走到半路,如何便都是你的心意,何苦與她在這裏爭持?”


    成大人再次吃癟,心裏恨極,也知道此時的確是不好再與她糾纏,便黑著臉喝道:“都站著做甚?還不趕緊出發?誤了時辰,我決不饒你們。”


    說著便上馬先行了。


    至於戴枷的話,再也沒提。


    林晚見狀也不再鬧,拍拍手:“好了,大家該上馬車的上馬車,該走路的走路,我們出發。”


    周複禮等人都擔憂不已,待出發後將她叫到車上:“那成大人到底押解我們的,此番得罪了他,怕是後麵要給我們苦頭吃。”


    周景明也擔憂:“表妹,你不該這般意氣用事。”


    林晚擺手:“沒事,我自有辦法。”


    第235章 表小姐對照組11


    林晚迴到魏衡的馬車上。


    魏衡到底身份不同, 且他體弱,是以周家人也罷,林晚也罷, 皆沒想著安排人過來。


    主要也是沒到那個時候。


    就如成華所言, 他們這一行俱都是流犯,按照規矩, 一路幾千裏俱都要戴枷步行,一路上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甚至死在半路的更是不計其數。


    魏衡能有一輛馬車兩個侍衛是因為他雖是廢太子,卻仍舊是皇帝的親生子, 總不能真跟那些流犯一樣吧?


    更不要說他本身體弱, 若無這般安排,還不如幹脆直接賜死算了。


    至於周家, 就當做是磨一磨性子吧。


    畢竟從前也是錦衣玉食, 身嬌肉貴,跌落泥地總是免不了要吃苦的, 便是她現在能夠護著她們,一路不吃苦到達西南,西南貧瘠,生活也是艱苦, 她們若是沒有足夠堅強的意誌也難以支撐下來, 而她, 可護著她們不被人欺負, 卻不可能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割肉供養他們。


    所以現在趁著機會磨一磨他們的性子, 磨一磨他們的心氣, 等到西南之後,他們也能夠更容易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然而其心一力的重振家聲。


    魏衡手裏拿著書卷,看到她進來,隻掀了掀眼皮看她,便又重將目光落在書卷上。


    林晚伸手將車簾半卷,車廂瞬間亮堂了許多。


    武山看到,忙說道:“夫人,主子不能吹風。”


    林晚不以為意的說道:“便是那溫室裏的花朵,陽光明媚的時候,也得抱出來曬一曬太陽呢。你家主子沒這麽弱。”


    魏衡微微的抽了抽唇角,朝武山擺擺手,武山便退了出去,和韓江一起坐在車轅上。


    林晚盤腿坐下,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書卷,魏衡便問:“你要看?”


    “不,看到字我就眼睛疼。”林晚搖頭。


    魏衡便收迴目光,但林晚還望著他,他便又看過來:“還有事?”


    “你眼睛不疼嗎?”林晚問。


    魏衡無語,以為誰都跟她一樣不學無術?


    “還好。”魏衡道。


    “好吧。”林晚聳了聳肩:“那隨便你了。”


    她打開一旁的抽屜,魏衡看去,裏麵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放了一套雕刻工具,他不由得挑起眉頭,看著林晚挑選出一把刻刀,便開口問:“你要學雕刻?”


    “不,我要做點東西。”林晚又打開一個抽屜,裏麵放著幾根已經截好的木頭,她抽出一根,察覺到魏衡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迴頭問:“怎麽,你也想刻點東西?”


    魏衡搖頭,倒是提醒她一句:“馬路不平,馬車顛簸,你在馬車上雕刻東西,得注意別傷到手。”


    “多謝提醒。”林晚手穩得很,自然是不會傷到手的,不過魏衡關心她,她也投桃報李:“你那書都已經看幾百遍了,就別在馬車上看了,小心看壞了眼睛。”


    魏衡:“……好!”


    林晚遂不再理會他,將木段放在桌子上,找出木筆和木尺,在木段上畫好尺寸和形狀,而後將木尺和墨筆收起來,開始用刻刀慢慢的雕琢。


    反正這一路流放要走兩三個月呢,她有的是時間慢慢做,因此並不是很著急。


    魏衡安靜的看著她一番動作,陽光正好從車簾照進來,落在她眉眼,將她雪白的肌膚上纖細的絨毛照得一覽無遺,那濃黑的眉毛,猶如鴉羽的眼睫更是根根分明,就連那緊抿的紅唇,也是線條清晰。


    真的很奇怪,她明明沒有描眉畫眼,也沒有塗朱敷粉,甚至頭發也隻是簡單的束起來,並沒有戴任何首飾,可魏衡竟覺得她比宮裏最豔絕人寰的妃子都更好看,比那些名門貴女都更高華。


    魏衡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她一會兒,見她全無所察一般專注做自己的事情,便也收迴目光,落在手裏的書卷上。


    可書卷上平時吸引他的墨字這會兒卻全都消失了吸引力,他看著看著又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林晚專心雕刻了一個時辰,才將外形給簡單的雕刻了出來,她看著挺滿意的,將雕刻好的木段放到一邊,拿出一個布袋子將散落在桌上和車廂裏的木屑收集起來,這些東西起火的時候很好用。


    旁邊伸出一隻手,將她剛剛雕刻的木段拿走,她轉頭看去,魏衡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她的木段,目光在上麵梭巡了一會兒,而後轉頭看她,輕聲問:“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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