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小暑。


    “上弦!”


    “滿弓!”


    “放箭!”


    隨著一聲聲嘹亮的口號,無數隻利箭劃破長空,沿著優美的拋物線,紛紛紮進了一百步之外的草垛之中。


    一輪射罷,陳到一揮令旗:


    “清點戰果!”


    “是!”


    片刻之後,有士兵捧著統計數據前來稟報:


    “稟報都尉,一營射中四百一十七箭,二營三百八十八箭,三營三百六十六箭,四營三百七十六箭,三營射中目標者最少。”


    陳到向他揮手,轉向了其他士兵:


    “三營五百人,全部加練半個時辰!其他三個營,解散休息!”


    半個時辰……那可是整整一個小時!


    但陳飛沒有聽到想象中的抱怨之聲,絕大多數人雖然流露出了不滿的情緒,但很快就振作精神,投入到殘酷的訓練之中。


    陳飛微微頷首,對陪同自己前來視察的郭嘉說道:


    “這家夥雖然剛剛才投效於我,整頓士兵還是有一套的嘛。”


    郭嘉撇了撇嘴:


    “將軍恐怕不知道吧,陳都尉第一天上任時,就直接在全體士兵麵前脫掉了衣袍,讓所有人欣賞了自己後背的傷勢,然後告訴他們:‘征東將軍執法如山,連我這樣的都尉,都能夠毫不留情、痛下殺手,何況你們這些不值一提的小卒?今天是我第一天上任,我不介意殺幾個人立立威風,希望有人能夠成全我!’”


    陳飛先是一愣,在聽完了他的小報告後,反而笑了起來:


    “我憑借打他二十杖,取信於數十萬百姓,也警戒了全郡的官吏,他則憑借這二十杖,讓自己的兩千士卒畏懼軍法!這二十杖沒有白挨,是我看低了他!”


    他剛剛誇完,陳到就快步走了過來:


    “將軍親臨軍營,莫非有緊急軍情?”


    征東將軍的官職無疑比潁川太守更高一級,所以部下對陳飛的稱唿也開始變得五花八門,有繼續叫“府君”、“郡守”、“太守”的,也有叫“將軍”的,當然,也可以稱唿為“陳征東”。


    陳飛笑著說道:


    “我們在房中呆的太久,隻是隨意走走,你操練這些士兵也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如今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難處?”


    陳到搖了搖頭:


    “我畢竟也曾經混跡江湖多年,這些士兵可比汝南的遊俠兒容易管教多了。呃……”


    他稍稍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開了口:


    “這幾日操練得有些辛苦,還望將軍能夠撥付一些酒肉,讓兄弟們改善一番夥食!”


    陳飛大手一揮:


    “叔至既然開口求我,我豈會拒絕。我會讓褚郡丞撥付你兩頭豬、十隻羊,不過……你可別一口氣全都吃光!”


    陳到“撲騰”一聲單膝跪下,雙手抱拳,大聲致謝:


    “屬下代兄弟們謝將軍賞賜!”


    一頭豬大約出肉一百五十斤,一頭羊則是六十斤,十二頭牲畜加起來就是接近一千斤,兩千名士兵平均每個人都能吃到半斤,在這個物質極度匱乏、皇帝都在熬粥的時代,已經是極其難能可貴了!


    想到這裏,陳飛忍不住又要感謝一下被自己屠殺了滿門的趙康,如果不是這位土財主慷慨解囊,自己怎麽可能擁有這麽多糧食!


    於是他扭頭去問楊誌:


    “你可知道,潁川、汝南兩郡之內,還有沒有如同趙康一樣橫行鄉裏的家族?”


    楊誌苦思冥想了半天,還是搖頭:


    “小人隻是一名普通的農戶,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陽翟,哪裏知道外縣的事情?”


    陳飛一想也是,轉投去看郭嘉:


    “郭氏可是大族,你總知道吧?”


    郭嘉眼皮突突直跳,連忙否認:


    “我們潁川數百年來都是中原大郡、名士輩出,一個趙康就已經足夠人神共憤了,怎麽可能還有橫行不法的大族?!”


    陳飛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問道:


    “你們郭氏難道沒有什麽仇家?不如讓我替你出一口惡氣?”


    郭嘉連連擺手:


    “將軍美意,郭某心領、心領!我們郭氏向來與人為善,從不和人結仇!”


    陳飛搖了搖頭,一臉遺憾的神情:


    “那可真是遺憾啊!”


    郭嘉則暗自鬆了口氣。


    他們郭氏從老祖宗郭躬開始,就是以精於律法而聞名全國,一百多年來有多人擔任廷尉之職,靠的就是祖傳的《小杜律》,雖然整體口碑和名聲十分正麵,但……一名負責判決的“法官”,怎麽可能讓原告、被告都滿意呢?


    世家都是文明人,但文明人之間的鬥爭才會更加激烈與殘酷,從官職、地位、影響、孝廉茂才等名額這些明麵上的比拚,到學術傳承、開宗立派這些暗地裏的競爭,沒有任何一個世家會心甘情願將自己的利益拱手讓人。


    隻不過,郭嘉既沒有興趣參與世家之間的戰鬥,更絕對不想讓陳飛來介入……


    兩個人心思各異地思考著事情,就看到天邊一道煙塵激蕩而起,兩名騎士正向著此處疾馳而來。


    不需要陳到吩咐,早有四名士兵結成陣列,準備上前將這兩名不速之客攔住。


    但他們仔細分辨了一下,就認出了潁川本部的傳令軍旗,立刻讓出了一條通道,而且主動給傳令兵指路。


    “這是……”


    陳飛微微眯起眼睛,慢慢看清了來人的樣貌,以及頭頂上的姓名:


    褚茂:100。


    曹休:0。


    他微微歎了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奉孝,兗州恐怕已經亂了!”


    郭嘉愕然:


    “將軍如何得知?”


    陳飛微微搖頭,沒有解答他的疑惑,適當保持了一點神秘的色彩。


    幾次唿吸之後,褚茂、曹休已經縱馬來到麵前。


    陳到和楊誌微微上前一步,拱衛在陳飛兩側。


    褚茂與曹休幾乎同時翻身下馬,根本沒有注意他們的小動作。


    曹休“咣當”一聲跪倒在陳飛的麵前,雙手平舉著荀彧的書信:


    “兗州曹刺史使者曹休,奉奮武司馬荀彧之命,特請陳征東發兵救援兗州!”


    楊誌接過了書信,檢查之後這才遞給了陳飛。


    陳飛卻直接轉交給了郭嘉:


    “曹休,可是張邈、陳宮等人迎立呂布、篡奪了兗州?”


    曹休沒料到他直接說中,一驚之下,還是拱手答道:


    “將軍所言不差,呂布此刻已經盡起大軍圍困鄄城,鄄城守軍不過數千,形勢危若累卵、隨時都有可能被叛軍攻破!”


    說話之間,郭嘉已經看完了荀彧的書信:


    “確實是荀文若的親筆求援信,真沒有想到,張邈這個向來標榜忠義的八廚之一,竟然和自己兩年前親自擁立的曹孟德反目成仇!”


    曹休依然保持著單膝跪地、拱手懇求的姿勢:


    “正是因為如此,我軍才完全沒有防備,被呂布殺了個措手不及。曹休代替叔父,萬般懇請將軍,速速發兵救援,兗州上下及曹氏滿門,必將感激不盡!”


    陳飛上前一步,彎腰扶起了曹休,而後有些為難地說道:


    “本將去年六月便曾經親至鄄城,想要拜訪曹兗州,無奈兗州當時出征,因而錯失良機,曹兗州如今遭逢變故,我無論如何都想要救援。隻不過……我也有難處啊!”


    他歎了口氣,開始賣慘:


    “我去年八月任陽翟令,至今尚不滿十個月,一個月之前才剛剛以全部兵力征討汝南黃巾,軍士死傷無數、損失慘重,為了平定汝南,我不得不派遣近萬士卒留守各縣,因此目前能夠動用的兵力……實在捉襟見肘!”


    曹休麵露失望之色,正要再度懇請,卻聽到陳飛已經開始拍打胸脯:


    “不過請你迴去轉告荀文若先生,我陳飛深深仰慕文若先生品行操守,就算潁川沒有一個可戰之兵,我也會親自縱馬救援兗州!”


    不滿二十歲的曹休頓時被他的精神所感動,一時之間眼眶竟然濕潤。


    奔襲千裏的疲憊在這一瞬間襲來,他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接暈倒在地!


    郭嘉看了一眼曹休:


    “我記得,將軍可是說過……除非等到絕佳的機會,否則今年再不出兵?”


    陳飛呲了呲牙:


    “或許……這就是那個不得不出兵的絕佳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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