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撿了那腰牌起,引商就時刻想著該如何把這東西還給人家。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想過由自己親自來還,畢竟想要借此與那個叫做花渡的陰差套個近乎。可是猶豫了一瞬之後,還是生怕對方會因此被陰間怪罪,所以她急匆匆的跑迴了道觀,待到謝必安出現之後就將這牌子塞到他手裏,托其轉交。


    比起她來,謝必安好歹也是個陰差,想要找到同為陰差的花渡應該不難。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謝必安拿過那牌子看了一眼之後就還給了她,“反正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還是你自己給他吧。”


    “來不及?什麽來不及?”引商不解。


    “罰都罰了,自然是來不及。”謝必安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她解釋陰間的規矩。


    這腰牌對於花渡這類從枉死城裏出來的陰差而言,不僅是隨意出入地府的憑據,也是護身的法寶。被那產鬼叼走了腰牌,是花渡自己大意,怨不得別人。而在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庇佑的他,終是在將要踏進冥界的瞬間被陰氣所傷,醒來後也免不了要受一番苦頭。


    謝必安僅用猜的,都能猜出花渡現在是個什麽樣的處境,所以幹脆好心的將這個機會留給了引商,叫她自己去還。


    “也許他會主動找上門。”他知道花渡定是要找迴自己的腰牌,而陰差想要找一樣東西,自然是很容易的。


    被戳破了心思的引商也不會不好意思,伸手拿過那腰牌,衝他揚了揚下頜,“希望如此。”


    這個少女做事永遠是坦坦蕩蕩的,哪怕是這種男女之事也是如此,謝必安難得被勾起了一絲好奇來,“你……喜歡他什麽?”


    “還算不上喜歡吧?”引商掰著指頭數了數,她和那人總共才見了四次麵,還是今日才知道對方的名字,非要說在意的緣由,至多就是好奇和佩服罷了。她也不避諱對謝必安說起自己要找個相好的事情,依她看來,單憑能夠看見鬼怪這一點,她已經和那些單單靠胡說八道賺錢的道士不同了,不過還是更佩服那些真正會捉鬼的厲害人物,如果能找到那樣一個人終身為伴,不單單生意會好一些,以後的日子也不需要再擔驚受怕了。


    怎麽看都是件好事。


    聽了半天,謝必安竟不知道該怎樣反駁她。


    反倒是引商被他這樣一問之後,也好奇的問出了一個問題,那是她一直沒敢問過的事情。她說,“你是受了什麽冤屈才……”


    未等她說完,謝必安已經搖了搖頭,“不是。”


    他知道她想問他是不是因為受了冤屈才自盡,更很清楚她問這句話的意義,她想知道……他有沒有在枉死城內停留過。


    可惜,他沒有。


    引商連忙乖乖閉上了嘴,打探別人的死因本就是一件失禮的事情,隻怪她實在是沒有克製住自己的好奇心。枉死城,自從知道了這個地方,她的心底就多了一個心結。她很想知道自己那無辜冤死的父親是不是真的被關在枉死城內受苦,更想知道那統治著整個地獄的酆都大帝到底明不明白什麽叫做公道。


    公道真的在北帝心中?真的嗎?


    一提及這件事,謝必安隱約能感覺到身邊的少女心緒低落了不少。生來為人注定要有傷心事,這世上無人逃得過。他微微側過頭看向身後那尊威嚴凜然的神像,終是沒有再次開口。


    撿到那腰牌的第三天,花渡沒有找上門,反倒是趙漓親自敲響了道觀的大門。


    “還真是這裏,真是叫我好找。”門一開,年輕的金吾衛郎將就鬆了口氣,然後連忙招手示意幾人跟著他走,“城裏又出事了。”


    若是說實話,引商實在是不願意再看到他們金吾衛這些人,一來每次與他們一起辦公務都沒有錢財可得,二來就是非但沒有報酬還要被人百般嫌棄。即便已經有了幾次相處的經曆,謝十一再次見到他們幾人的時候,還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連個正眼都不願意給。


    趙漓親自來敲門的時候,謝十一就站在大門旁邊盯著那門畫發呆,一見他們帶了東西出來,便指著那張泛黃的門畫問道,“這畫的是什麽東西?”


    引商恨不得去托住他的手,以防他用力戳破了那畫,這東西怎麽看都是年頭相當久遠了,萬一碎了破了的,就算她敢讓對方賠,對方也賠不起啊。


    而迴答這問題的華鳶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毫無顧忌的用手在門上拍了拍,那下頜差點要揚到天上去了,“這是麒麟。”


    引商看的清楚,那姓謝的郎將在聽完這個迴答之後飛快的翻了個白眼。


    就連趙漓都忍不住歪了歪嘴角,“這……這哪裏像是麒麟?”


    這句話說的很是公道,哪怕是身為這道觀主人的引商,在看了這門畫半年多之後仍是看不出這寥寥幾筆勾勒出的東西能與獸類扯上關係,何況是走獸至尊的麒麟。


    天地誕生之初,飛禽以鳳凰為首,走獸以麒麟為尊。就連凡間都有“有毛之蟲三百六十,而麒麟為之長”的說法。


    可是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鳳凰、麒麟這種傳說中的神獸,誰也不敢妄下斷言。偏偏華鳶那語氣活像是這張破破爛爛的年畫就是麒麟真身一樣。


    誰也沒再理會他。


    一行人趕往城中的時候,趙漓簡單的說了這次的事情。他們這些人在金吾衛之中算是有良心的了,自知三番兩次勞煩引商等人幫忙實在是不該,這次便舍棄了那趾高氣揚的態度,親自上門來請他們隨行。


    “好歹也算相識,我和十一哥還是信得過你們。”趙漓最會說話,更不介意在這種牽扯到鬼神之說的事情上多奉承對方幾句。在這些能幫他們做事的道士們麵前,他們這些金吾衛也沒那麽大的架子。


    而這次出了事的還是一家的產婦。


    依著上次的經驗,趙漓不顧謝十一的反對,已經叫那戶人家在門口和床榻上撐起了紅傘,還讓那家的下人們留意著宅子裏有沒有貓出沒,但是僅僅如此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才專門請了引商等人過去。有道士在,無論如何都能安心一些,有時也能作證這些事情與鬼神無關。


    隻是誰也沒有留意到,在聽他說完這件事之後,引商麵上沒做出什麽訝然的表情,微垂的眼眸中卻難掩震驚之色。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寧娘已經化成了一灘血水,阿曉也早就被花渡帶走,難不成這長安城裏還有其他產鬼?


    還是說,阿曉從花渡手裏逃走了?


    一路上,引商都在寬慰著自己,這次也許就像是上次那般,難產是那產婦命裏的劫數,與產鬼無關。可是當她跟著謝十一等人走至那戶人家的府邸門口時,卻又瞬間傻了眼——那披著個鬥篷站在門檻外徘徊著的少婦可不就是阿曉?


    她手裏握著的那把紅傘倒是有些眼熟。


    難不成是花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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