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曼卿是個性情中人, 又一身的傲骨。平時看著冷冰冰的,實則外冷內熱,一旦認可了你,就會對你掏心掏肺。在和平年代,這一身的傲骨會讓人尊重和欣賞。


    可身處亂世, 一個美麗的女人, 在自己沒有足夠能力自保的情況下,又無人庇護或者庇護自己的人不夠強大, 這一身的傲骨或許會為她帶來災難。


    “剛才,姚小姐是在怪你和我在一起吧。”飯菜還沒上來, 傅靖之主動和白辛夷閑聊起來。


    白辛夷自嘲地抿了抿唇:“曼卿姐一向看不起漢奸,她是對我恨鐵不成鋼呢。”


    “看起來,姚小姐對你還不錯。”同為上海灘的風雲人物,即便傅靖之不是個好色之徒,也知道姚曼卿這個人。


    “嗯, 曼卿姐這人挺不錯的,外冷內熱, 她幫我的鄰居沈小姐和程太太的表妹找了一份不錯的護士工作,我弟弟出事她還主動拿錢給我, 還幫我爸媽找了個糊火柴盒的活。”


    “你家裏需要我幫忙嗎?”傅靖之忽然問道。


    “謝謝傅處長, 不用,我爸媽要是不做點事, 心裏不踏實。”白辛夷愣了一下, 隨即笑道。


    去年暑假, 正是家裏的冰粉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天能賺好幾塊大洋。如今沒有小杜爺的庇護,生意做不成了。姚曼卿知道她家裏的情況,便給父母介紹了個糊火柴盒的活。


    白良傑拉大膠皮,楊愛娣和三個兒子負責糊火柴盒。有的“打條”,有的“圈盒”,有的“封底”。雖然糊一千個火柴盒才一塊五毛錢法幣,可總比坐吃山空強。


    “白小姐,如果你父親想找個固定的工作,盡管開口。”傅靖之心想,不是隻有杜宇軒可以幫她的,他也可以。


    “還是算了吧,我爸媽都是老實人,要是知道我和你交往過密,一定會傷心難過的。”白辛夷調侃道。


    傅靖之:“………”能接受杜宇軒一個青幫頭子的幫助,他的幫助怎麽就不可以?


    白辛夷不知道傅靖之心裏所想,見飯菜上來了,忙笑道:“我剛剛已經吃過了,就陪著傅處長稍微用點,您隨意。”


    傅靖之先盛了一碗山藥排骨湯,推到白辛夷麵前,“白小姐,陪我喝碗湯吧。”


    接著,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知道白辛夷吃過飯,他隻點了兩個菜,一個湯,一碗米飯。


    白辛夷慢慢地喝起湯來,姿態優雅,動作非常好看,沒有一點聲音發出。


    她以前做刑警時,有時候為了節省時間,吃飯都是狼吞虎咽的。穿過來以後,她發現原身的吃飯禮儀很好,舉手投足皆是教養,就跟大家閨秀似的。慢慢地,她就被原身同化了。


    傅靖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白辛夷,心中非常訝異。他出席過很多宴會,也見識過很多名媛千金,白辛夷的禮儀一點也不比她們差,甚至更勝一籌。


    白辛夷也在打量傅靖之,他看起來很餓,吃的很快,頃刻間,半碗飯就下肚了。或許是人長得好看,他雖然吃的很快,吃相卻不難看。


    “是傅某吃相不雅嗎?”傅靖之被那道似有若無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白辛夷放下碗,拿起幹淨的餐巾擦了擦嘴,這才說道:“沒有不雅,隻是你吃飯好快,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我上軍校時,因為吃飯慢時常挨餓,為了不挨餓,我學會了和同學搶飯吃。後來上了戰場,吃飯都是見縫插針,久而久之,就這樣了。”


    白辛夷有些驚訝,她還是頭一次聽傅靖之說起自己以前的事。要知道,第一次見麵時,他可是對自己很不善的,還派人跟蹤了她。後來的幾次見麵,也不怎麽愉快。


    誰能想到,他們現在竟成了朋友。


    等待傅靖之吃完飯,白辛夷站起身,試探著問:“傅處長,要不要我請你聽歌?”


    “好!”傅靖之欣然同意,做了個請的動作,“白小姐,請。”


    看左右沒人,白辛夷衝他眨了眨眼睛,調笑道:“傅處長,咱們這是提前進入狀態了嗎?”


    傅靖之勾了勾嘴角沒說話,邁步走在前麵。在餐廳侍者和幾個食客震驚的目光下,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迴到二樓,傅靖之去了洗手間,白辛夷迴了自己的化妝室整理儀容。


    看到白辛夷進來,黃玫瑰一臉的八卦,“牡丹,你和傅處長聊得怎麽樣?看你們走在一起郎情妾意的樣子,好般配哦。照這麽下去,很快就能見長輩了。”


    文心蘭也豎起了耳朵,想要聽聽白辛夷的迴答。


    白辛夷裝作害羞地說:“哎呀玫瑰,哪有這麽快見長輩啊,他隻是邀請我去他家裏。”


    “邀請你去他家裏了?”黃玫瑰比白辛夷還激動,“我聽金翠她們幾個說,傅處長在賈爾業愛路的寓所,從不讓年輕女人進,唐欣好幾次想要進去,都被傅處長關在了大門外。他能邀請你去,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喜歡牡丹。”文心蘭即便心裏看不上白辛夷,也為她高興。


    原來傅靖之好這一口啊,看來,她們在傅靖之身邊安插眼線的行動,很快就要成功了。


    “我就說嘛,牡丹這麽好,傅處長一定會喜歡她的。”黃玫瑰是發自內心的為白辛夷高興。牡丹得罪了唐欣,根本沒辦法在上海立足。以前還有個小杜爺,現在隻有傅處長能護住她了。


    有人說傅處長是漢奸,可誰見過他坑害自己同胞了?如果在政府部門做事就是漢奸,那整個特別市政府裏的人都是漢奸了。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開始陸續上台。


    文心蘭唱歌算不上出彩,加上是新人,點她歌的人不多,她唱了一首歌就去候場區和幾個舞女聊天去了,那個叫夏蘭的舞女也在。


    白辛夷唱了幾首歌下來,去了傅靖之的台子。既然兩人達成了默契,盡快“成事”,那就把這台戲演下去。


    “傅處長,讓您久等了。”白辛夷嫋嫋婷婷地走到傅靖之的旁邊坐下來,笑的明媚動人。


    傅靖之嘴角噙著笑:“能聽白小姐一展歌喉,就算是等的再久,傅某也甘之如飴。”


    白辛夷:“………”得,這人還挺入戲的。


    “我敬傅處長!”白辛夷拿起桌上一瓶剛開口的汽水,和傅靖之碰了一下。


    傅靖之一飲而盡,放下了酒杯,微不可見地牽了牽嘴角,“咱們都是朋友了,辛夷張口傅處長,閉口傅處長,是不是太見外了?”


    白辛夷:“………”大哥,你入戲太深了。


    “那我怎麽稱唿傅處長?傅先生?靖之?還是靖之哥哥?”白辛夷突然打了個冷戰,被自己惡心到了。


    也不知道唐欣這麽大一個人了,是怎麽嗲著聲音喊“靖之哥哥”的,她反正是喊不出口。


    傅靖之好似也有些不適應,很快恢複了淡然的神情:“辛夷可以稱唿我為靖之。”


    “靖之,我知道了。”白辛夷衝他擠了擠眼睛,他都叫自己辛夷了,自己稱唿他靖之也沒什麽的。


    兩個人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挨得近的幾張桌子,有客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差點驚掉了眼珠子。


    這還是那個眼高於頂的傅三公子嗎?沒有牽手世家千金,也沒有理會名媛交際花,卻偏偏拜倒在一個小歌女的裙下。是說他獨樹一幟呢?還是任意妄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傅靖之的存在感太強,接下來的快一個小時,再沒有人點白辛夷的歌,白辛夷就這樣和傅靖之一直聊到了十點下班。


    等白辛夷換好衣服,傅靖之已經在二樓的出口等著她了。


    兩人在一道道或好奇或震驚的目光中下了樓,到一樓大堂時,馬上有侍應生過來招唿他們:“傅處長,您的車停在第二排。”


    傅靖之微微頷首,從公文包裏掏出十塊錢法幣出來遞給侍應生:“謝謝!”


    侍應生的態度更恭敬了,“傅處長您慢走,牡丹姐慢走!”


    兩個人出了舞廳大門,白辛夷立刻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四周,和傅靖之相視一笑:“希望能把咱們拍的好看些。”


    傅靖之差點扶額,他怎麽就沒發現,這位白小姐竟是這麽一個風趣的人。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記者會不會把她拍的好看?


    兩人一起朝傅靖之的車走去,很快就找到了他那輛顯眼的黑色越野車。


    傅靖之打開副駕一側的車門,非常紳士地用手遮擋著車門上方,“白小姐,請。”


    “謝謝傅先生!”白辛夷忍住笑,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差不多了吧,應該拍好了。”


    傅靖之忍俊不禁,將人送進了車,關上了車門,又繞到駕駛室的位置,啟動了車子離開。


    “白小姐應該會開車吧?”傅靖之見白辛夷一上車就觀察車的方向盤、離合、表盤等內部構造,似乎對車感興趣。


    “會,不過沒開過這種車。”白辛夷迴答,她在現代別說是小轎車,連大貨車和拖拉機都開過,這種落後的車型倒是沒摸過。


    “有時間,我把車借給你練練。”


    “那就多謝傅處長了。”


    “不是說好了不要叫傅處長了嗎?”


    白辛夷愕然,“不是演戲給人看的嗎?”


    傅靖之:“………”


    車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靜的甚至能聽見兩人的唿吸聲。傅靖之凝視著前方,默默地開著車,窗外的景物迅速移動著。


    第49章 頭條


    傅靖之將白辛夷送到家門口, 看著她打開後門進去,這才開車離開。


    白辛夷迴到家,洗漱好上床睡覺。第二天一覺醒來, 天光大亮。


    她拿起床頭櫃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這一覺睡了整整八個小時。


    脫下睡覺時穿的睡裙,換上了a字寬鬆短袖棉布旗袍,打開門往馬桶間走去。


    洗漱好出來, 見一家人都聚在客堂間糊火柴盒, 就連最小的彥彥都在像模像樣的封底。


    楊愛娣抬頭間,見女兒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們也不說話, 便好笑地說:“辛夷,你傻站著幹什麽, 早飯在鍋裏,快去吃飯啊。”


    “媽,你去給我端飯吧,我來弄。”白辛夷想讓楊愛娣站起來走走,便走到幾個人跟前坐下來, 接替了楊愛娣的活,非常麻利地圈盒。


    圈盒的工序是除了拉大膠皮之外最重要的工序, 幾個小的做不好,一直都是楊愛娣在做。


    楊愛娣很快將飯菜端了過來放在餐桌上, “辛夷, 別忙了,先吃飯。”


    “嗯。”白辛夷站起身, 去灶披間洗了手迴來, 坐在餐桌前吃早飯。


    看父母和三個弟弟坐在小板凳上, 埋著頭各司其職,白辛夷想了想說道:“爸、媽,要不咱別幹了,我漲薪水了,你們用不著這麽辛苦。整天這樣坐著不動,低著頭,時間長了,腰和頸椎都不好。”


    她已經很多次看見父親和母親捶腰扭脖子了,再這麽一天天的做下去,就怕錢沒掙到多少,腰和頸椎都得落下毛病。


    “那怎麽行?咱們總不能坐吃山空。等明年你合約到期,說什麽都不去舞廳上班了。再說,你以後要嫁人的,總不能還要你養著一家人。”楊愛娣一聽就急了。


    白辛夷咽下了口中的飯,笑道:“那就不嫁人,咱們一家六口過,我有這麽好的爸媽和弟弟,還嫁什麽人啊!”


    “說什麽傻話呢?怎麽能不嫁人呢!”楊愛娣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忽然黯淡下來。


    “姐姐才不要嫁人呢,我長大了養姐姐。”彥彥連忙說。


    白俊祺和白俊庭也跟著表態:“還有我!”“還有我!”


    “媽,看見沒有,我有三個弟弟護著我呢,嫁什麽人啊,還不夠麻煩的呢。”


    “越說越不像話了,怎麽能不成家呢,到老了怎麽辦?他們三個以後都會有自己的家,到時候哪能顧得上你。”白良傑鮮有的嚴肅起來。


    “辛夷,你是不是遇到什麽為難的事了?”白良傑能想到的就是,女兒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才會在大好年華對男人失望,不願意嫁人。


    “哎呀爸,您想哪去了,什麽事也沒有,就是覺得嫁人怪麻煩的。我本來在家裏過得好好的,嫁到別人家還得伺候公婆,照顧丈夫,沒有一點自己的生活了。”白辛夷真心覺得結婚麻煩。


    楊愛娣不認同地睨了女兒一眼,“女人不都是這麽過來的,怎麽能是麻煩呢?你光看到女人伺候公婆、照顧丈夫,沒看到丈夫對妻子知冷知熱,愛護她?”


    “小祺,你現在頭還暈嗎?腿還癢嗎?”眼見著父母又要對自己進行“教育”,白辛夷連忙岔開話題,問正在打條的白俊祺。


    白俊祺上次磕破了腦袋,右腿骨折。雖然過去了兩個月,腿上的石膏也拆了,但偶爾還會頭暈,受傷的腿也會癢。好在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不會影響以後的智商,腿癢是因為骨頭在恢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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