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我跑進家裏就是想告訴爹,有好幾個陌生人在村子外麵,不知幹什麽的。在中間有一個白白嫩嫩的姑娘,原本不太在意。誰知道迴到家裏來,卻見爹在招唿貴賓,原來是咱們苦等的梁王殿下。我這才知道,外麵那姑娘一定是傳說中的梁王妃了。」賀裴冷聲道。「什麽?」賀將軍一驚。


    梁王帶著梁王妃逃跑,這種事他倒是聽了一耳朵,但一直以為是謠言!梁王再怎樣昏庸,也不至於如此!哪裏想到,這女人,他居然帶到了跟前來了!


    賀將軍老臉立刻沉了下來:「此事當真?」


    周先生一臉無奈。早就在她那次生病時,就該扔在那個小村子裏,讓她自生自滅!或是本就不該把王妃帶出來的!


    梁王神色冷沉:「是。」


    賀裴冷聲道:「看來殿下沒有做好準備。」


    賀將軍更是激動得整個人跳了起來,隻見他老臉帶著點猙獰之色,眉頭突突地跳著,過了好一會,他才坐下來:「老臣想知道殿下是怎麽想的。」


    「殿下不會是被那女娃的美色所惑了吧?」旁邊一名老者道。


    「此女不可留!」又一名老者冷聲道。


    在場的幾個老將軍激動臉都紅了。


    梁王華艷的臉黑沉,冷喝一聲:「幾位老將軍多想了,本王如何會喜歡那個蠢婦!」


    即使有求於他們,此事也容不得他們亂扯。


    「還叫這麽親熱。」抽水煙的老頭氣得後仰著身子,直翻白眼。


    「砰」地一聲,卻是梁王狠狠拍案而起,一張魅艷的臉似寒霜淩壓而下,說不出的陰冷,整個間小屋溫度瞬間下降:「本王說了,從未喜歡過她!」


    屋子裏的人俱是驚了驚,眾人麵麵相覷,想不到梁王的反應會如此劇烈。很明顯,他對此事非常排擠和反感。


    「那殿下為何要帶著她?」賀裴道。


    不等梁王迴答,賀老將軍已經冷聲道:「殿下的做法,老夫不敢苟同。敵人賜下的美味佳肴,無毒也不能吃!否則那跟認賊作母有何區別?」


    「對!」旁邊的三名老者個個緊繃著臉。


    那是一種態度。


    那是殺母的仇人賜下來的東西,他一邊嘴上說著痛恨仇人,但卻一邊笑納了,這跟本就是見利忘義的小人。


    梁王瑰艷的臉卻越發沉陰,冷笑:「幾位老將軍既然知道這個道理,何必還要多此一問。」


    「殿下什麽意思?」賀將軍道。


    梁王道:「敵人賜下的美味佳肴,無毒也不能吃,為的也是爭那一口氣。但她是在童年時強塞給我,我不要也得要。這是他們給我的恥辱,如何能輕易讓她死了,這才帶著出門。以後該如何還給他們就如何還給他們。」


    周先生道:「咱們這樣才能找迴場子。」


    不想,賀將軍老臉卻是一冷:「什麽場子不場子的,我不信這個。那是鄭家毒婦的東西,殺了幹淨。」


    賀裴板著臉:「殿下,我父輩雖然曾是她的下屬,但就在出嫁那天,她就把這支軍隊解散了。他們早已不再是她的下屬,不必聽命於她,更不必聽命於你。但他們一直等到現在,並把這份忠誠傳承給我們,那是對她最後的情宜。但這份忠誠,也須得值得託付,值得被珍惜,殿下,你值得嗎?」


    梁王冷冷道:「我值得!」


    「那就把那個女人殺了。」賀將軍說。


    梁王道:「不殺,本王自有處置她的時候。」


    「你——」賀將軍額上青筋突突地跳動:「好,很好。既然殿下如此,那恕我等愚笨,白等一場。自此再無蕭家軍,我等自此真正解甲歸田,不再過問朝中事。」


    梁王臉色一沉,周先生和彥東二人一驚。


    賀裴也是怔了怔,卻神色更為堅定。他們是自小聽著蕭皇後的故事長大的,對她景仰而惋惜,也是他們的信仰。十年如一日的苦練,為的是成為推動史書中的一礫,實現自己的信仰和價值。


    隻是,眼前之人卻沒有維護著蕭皇後……


    「哼,殿下就是被那個妖女給迷惑了。」旁邊的水煙老頭道。


    梁王嗬一聲冷笑:「迷惑?就她?她能跟這兩個字沾上邊嗎?」咬牙狠狠地說著。


    彥西立刻毫不猶豫地搖頭。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不殺她?」水煙老頭繼續道。「若殺了她,咱們就跟你走。雖然我們人數不多,但沒有這些人,你連定州都過不去。」


    梁王神情冷若冰霜,「本王自有自己的處置方式。不完全聽命於本王之人,本王不會用。」


    「殿下!」周先生和彥東大驚失色,連忙追上他,隨影急道:「殿下,咱們馬上就要去沙州,金鱗衛就在那邊。說不定會跟他們碰上麵……」


    話還未說完,「錚」地一聲,梁王腰間配劍猛地抽出,隨影脖間鮮血飛濺,撲通一聲就滾到了地上。


    賀將軍等人驚了一下,賀裴嚇了一大跳,雙眼猛地瞪得大大的,抬眸望去,隻見那名男子魅麗的眸子機峰寒芒,刺骨一般的幽暗深淵。


    被他的眸光掠過,賀裴汗毛倒豎。以前為了讓他們這些小輩練膽,賀將軍曾讓他們上山殺過山賊,手上都是沾過血的。


    但即使如此,突然一個好端端的人就這樣說殺就殺了,總能驚嚇到人。


    「當」地一聲,鮮艷的血順著鋒利劍尖流落的利刃就這樣被扔到了地上,發出清脆刺骨的響聲。


    等眾人迴過神時,隻見他冰冷背影的絕然孤孑沁浸人心,讓屋子裏的人背脊不由緊繃。


    賀將軍卻額頭青筋暴氣,怒喝一聲:「果然是她生的!一個德行!」


    想著老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當年她認識那個皇子時,他們就拉著她蹲在牆角說:「將軍啊,那小白臉不像個好人。」


    她卻笑著說:「我又不喜歡他!」


    「真的不喜歡?」


    「不喜歡!不喜歡!」


    「那就別靠這麽近!離得遠遠的不好嗎?是個身份很麻煩的皇子,還是個小白臉,弱不禁風的樣子。」


    「哈哈哈,我就教他練劍而已。」


    她揮揮手,跑了出去,腰間鋒利的配劍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厲芒,少女明艷的臉背光之下眉目已經模糊,隻餘下她高束腦後的馬尾糾纏著鮮紅的髮帶隨著她轉身的動作而躍起、淩亂。


    結果,卻從練劍到花前月下,然後拜堂再到死亡。


    掩埋了一生的盛世華芳。


    「我與她不一樣。」一個冷冷的聲音,把所有人從灰暗的迴憶中拉迴來。


    賀將軍等人一驚,抬頭隻見梁王冷絕的臉冷寒如風霜漱落。


    梁王那冷酷的華艷眸子在尋些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賀裴身上:「你們白等?是啊!你們全都白等而已!但本王便是沒有你們,本王也會闖過險阻,不論前麵有什麽,本王也會順利抵達京城。」


    賀將軍大惱:「你——」


    梁王卻不惱,一雙漂亮得過份的眸子盛滿鄙視和嘲諷:「將軍早已走不動了,解甲歸田,所以種地也不要緊,而且還悠然見南山,樂得輕鬆自在。但你眼前那些年輕人呢?他們聽信於你自小苦練,你給了他們信念,給了他們路,但最後,他們白等了!」


    賀將軍和那三名老者臉色冷沉,賀將軍更是額上青筋抖動。但卻無話可說,因為梁王的話不錯,他們老了,怎樣都無所謂,但這些年輕人若真的白等一場,不能一展抱負,他們心裏也過不去。


    賀裴抿了抿唇:「因為你不值得託付!」


    梁王劍眉輕揚:「你們想要成為軍人,那便該有軍魂。本王說了,自有處置的時候,將來不會讓你們失望!但你們不信本王,既然不信,談何忠誠。」


    賀裴微黑的臉一僵。


    「多了你們,也不過是輕鬆自在些。沒有你們,本王就多吃些苦吧,京城皇位仍等著本王!失去了本王,你們就白等並一輩子在這裏種地吧!走!」


    梁王說完,便轉身離去。


    周先生和彥西一怔,便跟著他離開。


    賀裴看著他就這樣走了,拳頭緊緊地捏著。


    賀將軍老臉冷沉,一邊的水煙老者微微一嘆:「他說得有理兒,他是王,是主!他既然保證,那咱們就信他。」


    賀將軍卻冷喝一聲:「滾!」


    ……


    梁王與周先生二人一起往村口走去,梁王走在前頭,渾身冰冷,就算是不迴頭看,也知道周先生和彥西二人現在什麽表情,或是什麽心情。


    幾人走出村口,就見彥東與隨施站在一堵破牆之下,麵無表情的樣子。


    趙櫻祈坐在一塊突起的石堆兒上,正抱膝,垂頭不知在看什麽,隻見她烏墨的濃髮。


    看到她,梁王眸子一下子便冷了下來。又想到裏麵一個兩個都說要殺了她,梁王更惱了。


    趙櫻祈早感受到他冰冷的視線,小小的身子微微發抖,抬起小臉來,看著他:「王爺……」


    隻見梁王魅艷的臉滿是冰霜,接著一把將她給拎起,趙櫻祈被他拎得嗚咽一聲,卻隻抽了抽鼻子,再無聲息了。


    自跟他出逃以來,這個動作都不知重複多少次了,她都習以為常了。


    梁王翻身上馬,一把將她放在前頭。


    彥東幾人一怔,彥東往後看了看:「王爺,蕭家舊部呢?」


    梁王冷聲道:「不完全服從於本王之人,本王不要。」


    彥東和隨施一驚,心情很是沉鬱,抬頭看著梁王坐在馬上,趙櫻祈蔫蔫地坐在他跟前。


    趙櫻祈感受到護衛們那冰冷的目光,嚇得小發白,不住地往他懷裏縮,幹脆鑽進他的鬥逢裏。


    「走!」梁王冷喝一聲,狠狠地一抽馬鞭,俊馬就飛馳而出。


    彥西等人隻得紛紛上馬,這一路以來,因為趙櫻祈的問題,沒爭執。畢竟護著一個跟護著兩個是完全不同的。


    他們對梁王忠心耿耿,不論成敗,他們都會以命相護。但趙櫻祈這女人卻一直在拖累著他。因著她,梁王好幾次險死還生。


    後麵的路隻會越來越危險……


    想著那幾名護衛臉色越發的難看,看著趙櫻祈的目光越發不善,若是可以的話,便是他們抗命,也得殺了她!


    「駕!」隆隆的馬蹄聲把這山村小道震得尖土紛揚。


    梁王狠狠的抽著馬鞭,懷裏的東西在瑟瑟發抖,後麵的護衛氣氛凝重。


    剛剛賀將軍這些人的話又在他腦海裏響起,殺了她……


    嗬嗬,想著梁王便忍不住冷冷一笑,那是他的東西,如何他們讓殺就殺,作為臣下竟敢挾逼於他,那上他的威嚴何在?


    這時,遠處突然一記飛騎衝上來,卻是去探路的隨風,


    他一邊策馬奔來,臉色鐵青:「殿下,陳信這些狗賊在前麵東路!正往這邊來!」


    周先生和彥西臉色一變,陳信是一路追趕他們的軍隊!


    梁王狠狠一勒韁繩,讓馬匹掉了個方向:「走!」


    趙櫻祈被顛向緊緊地抓著梁王的衣衫。嚇得縮在他的懷裏,無助的瑟瑟發,這種被追殺的時刻不知道經歷了多少。


    身後的馬蹄聲和宣嘩聲一陣陣的傳來。


    「切!」梁王冷哼一聲,猛拿起掛在馬旁的弓箭,猛地轉身。


    因著他的動作,披在他身上的鬥篷高高地揚起,趙櫻祈也露在了外麵,她驚慌的迴過頭,幾件後麵有十來騎人追兵。


    彥東等人正拿著刀劍跟他們交戰,梁王冷沉著臉,拉弓搭箭,利箭猛地飛了出去,一舉將後麵一名一身盔甲的中年男人射落。


    「頭兒!」後麵那群追兵大驚失色,冷喝一聲,反而打得瞪紅了眼。


    「殿下,你先走!」後麵的彥東大吼一聲。


    梁王神色冷冷的,狠抽著馬鞭,飛馳而出。


    身後的激戰被拋得遠遠的。


    梁王狠狠地咬著牙,馬匹因為劇烈的奔跑而把他跟前之人顛簸的搖搖欲墜,她嚇得早已麵無顏色,但卻狠狠的咬住了唇,連哭都不敢哭一聲。


    馬匹不知不覺居然走近了一片樹枝光禿禿的森林,身後的激戰聲已經消失,但前麵不遠卻又傳來一陣陣的馬蹄聲和吆喝聲。


    梁王臉色一變,又來了!


    這些追兵不止前麵那幾人,該是四麵八方的。


    想著,梁王神色更不好了,低頭看著,隻見趙櫻祈趴在他身上,一動不動的,緊緊地閉著雙眼。


    梁王四周望了望,二月寒風還冷,到處光禿禿的樹枝上覆蓋著皚皚白雪。


    梁王眸光冰冷,一甩馬鞭,便沖了出這個森林。


    趙櫻祈縮在梁王懷裏,隻感覺凜冽的寒風,她鑽在他的鬥篷裏,死死地揪著他的衣襟。


    趙櫻祈也不知顛簸了多久,總算停了下來。


    梁王翻身下馬,迴身一把將她拉下來,趙櫻祈僵直的身子撲通一聲,整個人都摔到厚厚的雪地上。


    「嗚……」摔進雪地裏,趙櫻祈僵直的身子總算有些知覺了,小腦袋從厚厚的積雪中抬起來,隻見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不遠處卻是一間破敗的小屋,二層的樣子,破破爛爛的,在風雪中好像隨時都會陷榻一般。


    趙櫻祈陷在厚積雪裏,身子僵硬得都不能動了,隻不住地嚶嚶掙紮著。


    梁王卻單膝跪在地上,觀察著周圍的痕跡。剛剛跟那些追兵,可不隻那麽幾個人。


    他帶著趙櫻祈不可能跑得過他們,想著,他神色更冷了。


    趙櫻祈掙紮了半天,總算能爬起來了,但還不等她真正地爬起來,梁王已經走迴來,一把將她給拎了起來,提著往那間小樓閣走去。


    趙櫻祈被他揪得痛得緊咬著唇。


    但梁王卻不理會她。


    走進那間小樓閣,趙櫻祈抬眼望去,隻見周圍就一個房間大,全都破破爛爛,不知多久沒人住過了。一條同樣破爛的小小樓梯,通往上麵的半層樓閣。


    梁王把她往地一扔。


    趙櫻祈被摔得七暈八宰的,翻身跪坐在地上,拉著他的下擺,抬起一張素白的小臉,大大的眼睛,含著淚水看著他。


    「嗬……」梁王冰霜一般的臉突然勾出一抹冷笑,輕輕挑起她的下巴。


    他捉住她一雙小手,一把將她給提起,從地上拿起一條藤條捆著她的手。


    趙櫻祈一驚:「王爺,你幹什麽?」


    「不準動!呆在這裏不準動!等本王迴來。」梁王卻冷如霜雪,把她一雙手捆在身後,把她往地上一按,用膝頂著她的後腰,開始捆她的腳。


    「嗚嗚……」趙櫻祈嚇得不住掙紮哀求:「我不動,我會乖的,呆在這裏不動,等你迴來……王爺,不要捆我嘛……我怕啊……不要捆我行不行?」


    「不行,不捆會跑的。」梁王嗬嗬冷笑,用力一勒。


    「不不不——我不會!我不會!王爺,王爺——」手腳一寸寸地被固定,不能動,趙櫻祈被巨大的恐懼支配著,哭叫得不能自己,那聲音尖銳得像土撥鼠一般。


    「你個混帳!」梁王大惱,先拿帕子堵上她的嘴,趙櫻祈立刻就沒了聲息。


    最後,趙櫻祈自腳往上,被他捆了個嚴嚴密密,趙櫻祈整個人都呆住了,連叫都不會叫,就那樣看著他,淚水便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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