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出了大廳以後,就前往飯廳用飯。


    新房裏——


    葛蘭郡主被扶進去以後,就穩穩的坐在床上。


    喜娘笑著念:「請新郎挑喜帕。」


    褚飛揚拿起一根喜杆來,把喜帕挑了起來,露出葛蘭郡主嬌美的容顏。


    喜娘說了一大堆的吉利話,二人喝過交杯酒,喜娘就帶著丫鬟婆子一起出去了。


    葛蘭郡主抬起頭,隻見褚飛揚一身的紅袍,容貌俊美,但是卻臉色灰暗,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那時候,他們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一般的存在。那時候不知多少人羨慕她。


    結果卻是……


    現在,褚飛揚依然那般俊美,但卻是神情黯淡,這風采不及十年前的一半,更不及現今褚雲攀的半分。


    想著,葛蘭郡主心裏便不太得勁,這隻是暫時,等她為他奪得了一切,他便會是風光無限的京衛營統領。


    隻要身份地位上去了,整個人的氣質和氣度也會跟著上去。


    葛蘭郡主含淚看著他:「飛揚……」


    褚飛揚坐在床邊,輕皺著眉看她:「當年,你說不願嫁我的,現在若非為了我娘,若非這一樁親事定了下來,再也不能更改,我是萬不會答應的。」


    葛蘭郡主眼圈一紅,淚水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飛揚,我知道你到了現在還恨我,但是……你剛剛也說了,若非親事已定下,若非為了你娘,你是絕對不會娶我。你現在也體會到了這一種心情,那你怎麽不想一下,我當年也是這一種心情,我當年也是這樣的立場!」


    褚飛揚一驚。


    當年他們褚家兵敗,所有叔伯全部戰死,祖父為此散盡家財,撫恤戰死的褚家軍。家裏的旁支生怕被牽連,紛紛離開褚家,或是迴祖籍、或是各奔東西。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大廈已傾。


    他跟葛蘭自幼定親,二人青梅竹馬,心意相通。


    他練劍哪裏悟不過來,她就偷偷跑出來,從旁觀看,她心思聰敏,總能給他提點。


    他們常見,但總覺得怎麽見也見不夠。正大光明時見,便規矩守禮。暗裏私會,便拉手擁抱親吻。


    少年男女初識綺羅香,芳心萌動,正是熱烈繾綣纏綿之時。


    不料卻遭逢巨變,微末之時,她居然棄他而去。


    當時家裏幾乎賠光家產,旁支門客走了個清光,秦氏日日哭喊。


    那日天下小雨,平王府的下人送帖子上前,說退親。


    秦氏吵著不願意,祖父還在世,氣得當場把平王府的人踹出門,吼著:「郡主既然是這樣的人品,那就退了吧!」


    等他收到消息,一切已成定局。他整個人都傻了,也無法置信,就像以前一樣,給她傳信,但全都石沉大海。


    他好不容易在一間首飾鋪子的後門堵住了她。


    他還記得,那一天她穿了一身粉色蘭花流仙裙,聽到他的聲音轉身時,頭上的祥雲步瑤劃出的燦麗流輝。


    婉約的小臉,嬌姣風流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動人。


    她看到他消瘦的模樣,很是驚訝。當然,她似乎也比以前更加的憔悴了一點。


    她看到他便臉色微白,緊緊地抿著唇,誰都沒有先說出話來。


    「我們……退親了。你們家的人上門,我祖父亦答應了。」他陳述著一個事實,或是說在告訴她這一件事。


    他們已經退親,他就像瘋了一樣拚命的找她,拚命的給她寫信,拚命的想要知道她的態度。結果,她居然在這裏逛街!


    褚飛揚隻想到,可能她還不知道!平王府一定瞞住她了。


    所以,他隻能把這一件事告訴她。


    本以為葛蘭郡主會震驚,或者是驚慌失措,或是無法接受。


    但眼前的她,卻抿著唇站在那裏,臉色有些蒼白,卻是一聲不吭。


    看著葛蘭郡主這樣的神情,褚飛揚整個人都呆住了,這是什麽意思,其實她早就知道了吧?


    但卻一直在躲著他,避著他,這算是什麽?雖然心裏麵已經猜到了,但是還是無法接受。


    「褚公子。」葛蘭郡主的丫鬟挽心上前,「大家既然退親了,你就不要糾纏不放了吧!不論怎麽說,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不要做得那麽難看!」


    褚飛揚整個人都呆住,對啊,他們早就退婚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但是,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除了是未婚夫妻,早已互通心意,早就心心相印,否則哪來那麽多纏綿繾綣?


    「對,事實如此,但……」褚飛揚說,「當時你家上門退親,直接找的祖父,等我收到消息,我們兩家已經退親了,你們平王府的人也早就離開,我在後麵怎麽追都追不及。後來我拚命的給你送信,全都石沉大海。」


    「是。」葛蘭郡主終於開口了,她的神色從未有過的冷漠,「因為都退親了,所以……正如挽心所說,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褚飛揚無法想像,有一天她會用這麽冷漠的神情和語氣跟他說話:「不……這是普通未婚夫妻才這樣,但我們……我們心裏早就有對方,早就非你不可嗎?以前我們……」


    「夠了!」葛蘭郡主卻是鐵青著小臉喝止,「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們之間,以前就是未婚夫妻呀!別人都是這樣的……我也不懂,不論跟誰定親也好,不都是這樣的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給我們定親,我們就相親相愛,做好他們所期盼的未婚夫妻。但現在……現在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讓我們退親……我們還能怎麽著?作為兒女,隻能夠如此孝順長輩,聽從長輩的安排……你所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一概不懂!現在已經退親了,你就不要再給我送信,否則那就是私事相授!」


    說完,她就轉身離去。


    他猶如晴天霹靂。


    以前她最是不守規矩,整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還罵那些隻知道守規矩的人為不知道方向、任人牽拉的「蠢驢」。但現在,居然跟他說起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起規矩來!


    他還有什麽不懂呢!


    所有一切,都不過是藉口而已,是她自己想離他而去。


    他一直不認為她是那樣的人,以前她那樣的精靈可愛,活潑而灑脫,居然會因為他們褚家敗落,變成她以前最鄙視的「蠢驢」!


    他不死心的給她去了很多信,但全都像以前一般石沉大海。


    最後聽得她跟皇上最寵信的年輕重臣訂親,並立刻成親,一切的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


    那時,他就看清了,也看透了。


    哪裏想到,現在,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娶她入門。


    眼前的女子一如既往的婉約動人,隨著年齡的增長,反而更添風韻。才二十餘歲的年華,是女人綻放得最為明艷動人的花期。


    葛蘭郡主便垂首而泣,淚水滾了下來:「我們少年訂親,大家的情意,心照不宣,我又如何真的不懂……那不過是是被逼!就如你現在的身不由己,我當年又如何的能自由?」


    褚飛揚一怔。


    「我雖然是郡主,是皇祖父最寵愛的孫女。但到底是個沒爹的,皇家之女最嬌貴又如何?婚姻到底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就如你我以前訂親,所幸的是,我們訂親後相愛了。後來你家兵敗,而吳一義正蒙皇寵。皇祖父想把京衛營交給他,自然得拴住他。剛巧你們家出事,吳一義在皇祖父跟前多次流露想娶我,皇祖父便順水推舟,把我許配給吳一義……若我不從,你們褚家又待如何?」葛蘭郡主說著便嗚咽出聲來。


    褚飛揚大驚,身子都在發抖。


    「現在,我又嫁給你了……許是老天……」葛蘭郡主說著又垂頭苦笑,搖了搖頭,「可你不信我,也罷。咱們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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